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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升平景象。
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曾游历过河陇,对河陇各地诸般情形并不陌生,但是眼前暴乱之后呈现的畸形繁荣,仍然让他们惊叹不已。
不过,他们都知道,都督大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他们召集到一处集会,怕是将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些豪酋虽然僻处边陲,但是既为各部雄长,眼力心眼都是非常之精细,见微知著的本事不可小觑,这互相之间彼此见了面,已经是窥一叶而知秋,私下就已在估计都督大人是不是有意征讨乌斯藏了。
对于卫、藏地方那些桀骜不驯的喇嘛僧团和地方宗本势力对西北幕府的肆意挑衅,都督大人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概是要反击了吧?
想到当初安多地方那些坚决站在西北幕府一边的吐蕃农牧领部,他们遵奉西北幕府的命令平叛,得到了令人眼红的巨大好处;
想到当初遵从西北幕府调遣,从征四川,虽然没有经过什么象样的恶战,但是都分享了丰厚的战利品;
想到跟随西北幕府自己部族欣欣向荣的变化,以及各自私囊财富的大大增长,如此这般多的好处,豪酋土官们无不怦然心动,眼睛里开始闪烁猛兽般的精光,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黄金、白银、奴隶、牛羊、马匹
以至他们对雷瑾所安排的赛马、马球,又或者是围猎都失去了相应的热情,急切的渴望着都督大人宣布征讨的决定。
但是都督大人把大家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偏偏就是不落地,‘热情’地过问着大家的起居饮食,还有赛马啊、射猎啊等诸多的活动,却仿佛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这些豪酋心里那个急啊,但谁也不愿第一个出头,忍耐几天的涵养,他们这些雄长豪酋还是不缺少的,所以在赛马赌博、打马击球、放鹰围猎之余,他们还静静旁观河陇政局好些翻涌的波澜——
看着都督大人新设立的衙门监察院、审理院同时开府,邀请广大的豪族士绅观礼;
看着都督大人选了一帮知名儒生和一些拥有各种‘民爵’头衔的爵士在监察院充任都监察使、监察使、州县察访使等等官职;
看着都督大人指定了从外地返回述职的幕府参军杨罗就任审理院都判官;
尤其是河陇士绅因监察院一事反响强烈,余波不断,这些个旁观的边番诸族豪酋亦是心中凛凛,对都督大人翻云覆雨不动声色的手段又增进一层认识,不知不觉间,收敛了平素许多的桀骜疏狂习气,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他们可是知道,以都督大人以往的作为和倾向来看,对儒生尤其是对理学一派,以及那些清流儒生们应该是颇有些‘鄙视’之意的,善意和好感恐怕实在缺如。且不说夜未央的擂台论争,雷瑾如何的羞辱斯文,也不说雷瑾的长史府中儒学士不到一半,光是在暴乱中袖手旁观漠视暴民对‘某些’儒学士人的掳杀,就知道都督大人对读书人是如何的看不起了,这次却一反常态的选用任命了若干儒生执掌监察大权,固然是有平衡各方势力的考虑,但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都督大人驾驭治理的手段更加成熟稳健,宽猛相济,刚柔互用,大棒子加甜糕儿的软硬手段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圆熟自如了。
涵养日深,越来越深沉厚重的都督大人也越来越让人敬畏,胸藏百万甲兵比起手握雄兵百万还要可怕得多!
不过,都督大人在吊足了一干豪酋土官的胃口,并且在处理完了一些重大的军政事务之后,终于宣布了将调动若干人马深入乌斯藏,彻底将卫、藏的吐蕃地方势力直接纳入西北幕府管辖的意图,但是鉴于其地地广人稀,气候恶劣,行军至为艰难,粮秣补充亦困难重重,预计要用两年时间进军和征伐,当然在此之前还得首先肃清安多和康巴地方的卫、藏残余势力,以扫清分路挺进乌斯藏的障碍。
也正如豪酋们事先所猜测的那样,康巴地方的吐蕃土司作一路,安多地方的吐蕃领部酋领与安多喇嘛僧兵的三个军团作一路,青海蒙古部作一路,三路进军,分路征伐,至于鲜卑土人部酋领慕容黑山则有自己的考虑,并不想进乌斯藏去凑那份热闹,雷瑾也不勉强,也就作罢了。
至于他们如何在射猎营地中谋划和部署兵力,以及争吵和分配各自将来可以拥有的战利品,也不消一一细说了。
虽然对外称为六盘射猎,实际上就是借射猎之名避人耳目,谋划南征之事,当南征之事基本定案之后,也就是射猎的大队人马重新返回宁夏镇城的时候。
尽性而归,皆大欢喜!
战争之弦已经再一次绷紧,不过已经用不着都督大人亲自操刀了,对于利益的渴望,足以让青海蒙古、吐蕃诸部等不用鞭策自奋蹄,为自身利益而效死力了,地盘、财富、人口等等,确实让人垂涎三尺,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去争取回来。
天翻地覆。
就在雷瑾这几天率众射猎于六盘山期间,汉中形势彻底一变。
随着兴安州的骤然陷落,蓝廷瑞终于下定决心反正就抚,归顺西北,这期间也有一点刀光剑影的血腥插曲,不过在西北幕府的谍报以及蓝廷瑞自己安插的眼线监视下,迅速得到平息,在蓝廷瑞清洗了若干极端死硬的分子之后,汉中府的形势得到初步安定。
蓝廷瑞带着几个亲信心腹北上谒见都督大人,刚好在雷瑾返回宁夏的前一日下榻。
长史蒙逊首先代表西北幕府和雷瑾本人给蓝廷瑞等人接风洗尘,表示热切欢迎之意,并与之作彻夜恳谈,就军政谍报等项事务的安排交换了若干意见。
雷瑾刚刚回到宁夏丽景园,下午就接见了蓝廷瑞一行。
无论如何,平定汉中已经成为雷瑾手里又一枚重要棋子,在与朝廷的讨价还价中,抚定汉中流民军可以继续为西北争取一些有形和无形的利益。
因为鄂尔多斯部的蒙古鞑靼人南侵关中抄掠而还,朝廷的一些大臣又正想以此事为借口弹劾雷瑾,并扣减输送西北的军饷粮秣,眼下蓝廷瑞的归顺至少可以暂时堵住朝廷那些大臣的嘴,让西北幕府在京师的支持者和代理人可以理直气壮的为西北幕府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何况蓝廷瑞对于安定汉中形势,以及部署完成对东川弥勒教的分割、夹击、包围之势都有重要的影响,这不能不让雷瑾予以高度的重视。
其实在雷瑾与众幕僚事先拟订的多种预案中,就有若是一旦能争取到蓝廷瑞率部归顺,应该作何种安置,以尽可能快的安定汉中府形势的预案。
雷瑾接见了蓝廷瑞一行,并经过几个时辰的长谈,敲定了最后的善后安置事宜,比照西川设立暂设衙门的先例,在汉中设置‘暂设汉中军政公署’,任命蓝廷瑞为该军政公署的“特命都统制”,并让蓝廷瑞暂时统摄汉中一应军政事务,归狄黑节制,即速调遣兵马,挥军从汉中南下,逐一攻取嘉陵水以东原属于四川布政司管辖,现在被弥勒教控制的的保宁府、顺庆府一带地方州县,以牵制弥勒香军的兵力调遣,配合狄黑大军对东川合州方向的突然攻势。
同时,就汉中军事、政事、谍报等如何与西北幕府各衙门整合,也确立了一些准则,蓝廷瑞的部下将轮番进入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吏士学校、间谍学院、斥候学院进修、训练、考试、考核,以及在长史府、军府等衙署的见习,逐步融合到西北幕府的军政部门中。
雷瑾甚至就长史府蒙逊长史刚开列的一份汉中府各州县拟任堂官衙官的名册,再次征求了蓝廷瑞的意见,在这份名册中,全是汉中流民军中有些才能长处的人,没有一个汉中之外的人在名册上,这样一份详细名册让蓝廷瑞大为吃惊,显然西北幕府对汉中流民军底细的了解比蓝廷瑞还要细致深入,因为名册上有一半以上的人名是蓝廷瑞所陌生的,如果不是一一注明了那些人现在在汉中流民军的任职,蓝廷瑞几乎以为那些陌生的人名,都是西北幕府准备派到汉中‘掺沙子’的人了。
对这样大胆放权的安排,蓝廷瑞有些意外,也马上表示了绝对遵从都督大人的安排,从此绝无二心。
雷瑾的放权既可以解释为大度从容,也可以解释为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蓝廷瑞会否重新反叛,因这种自信而自然流露出来的威严、雍容,给了蓝廷瑞很大的压力,敬畏之情油然而生,马上表示愿意尽快返回汉中,挥师南下,雷瑾自无不允的道理,欣然同意。
经过与蓝廷瑞等人的一番长时间恳谈,汉中之事便暂时了结,蓝廷瑞也将于翌日启程返回汉中,而集结兵马的命令则早已通过飞鸽传信下达到汉中。
雷瑾却并不能就此可以松一口气,他的目光这时除了关注着东川战局的进展之外,同时还要兼顾其他方方面面,譬如如何收拾关中的烂摊子,如何收伏延绥镇等等,又譬如京师里朝廷政局波诡云谲,大家伙都在拼命争斗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雷瑾远离京师,能够获得的利益自然不会太过可观,但如何在这乱局中分到一杯羹,能够多分一点就多一点裨益,所以雷瑾仍然时刻关注着京师的复杂情势,军国之事实在马虎不得也。
合州,三江汇集,水陆纵横,凭高据深,屹为险要,为东进重庆的门户。蒙元帝国蒙哥大汗攻四川,即死于合州。
弥勒教鉴于西北幕府东进入川来势汹汹,以重兵戍守合州、泸州,屏护重庆。
在合州,自弥勒教起事之时,便已经把被拆毁的钓鱼古城重建起来,并扩展合州远近堡寨石墙,连成一片,依山水形势严加守备,凭险设防,使互为犄角。
钓鱼山峭壁悬崖,三面环江,嘉陵水、渠水、涪江(内水)三江交汇,山岚水绕,浪涛滚滚,白鹭青鸥,飞翔起落。在钓鱼山下,顺着江流,形成数十里长的激流险滩,自北面鸡爪滩始,依次而下,鸡心子、丈八滩、嘉渠口、杨柳碛、花滩、黑龙滩、嘉涪口、蓑衣滩、张弓滩、卷耳子等,水流湍急,至为险要。
而钓鱼山东南西北四面均是沟壑纵横,丘山起伏,其北有朱家沟、鹞子岩,南有黑水荡、卷耳子,东有脑顶坪、梭子岭、千担沟,西有喊天堡、艾家湾,尤其以薄刀岭最称险绝,从钓鱼城往西,下三圣崖,地势愈加险要,最后只剩一条宽仅尺许,薄如刀背的蜿蜒鸟道,巍然孤耸,两面皆是悬崖峭壁,真是狭径无二,正是一处易守难攻,形势险绝之地。
无论从哪一方向,都必须攀崖过涧,才能登临水秀云奇,坞壑幽深,峭壁险峻的钓鱼山。
弥勒教在此依山势筑城,沿着陡峭的山岩,用巨大的条石垒砌了跑马道,雉堞,墩台(放哨巡逻),炮台(发射滚木擂石和火器),内外城,一字城,城门等等严密的城防设施,粮秣水源充足,军民以栈道自悬崖上出入,极是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利于长期坚守。
夜黑风高,一片静谧,惟有江河的涛声隐隐可闻。
弥勒香军的士兵操演了一天,早已经酣然入梦,连游骑步哨的巡逻也因为久无战事而有点敷衍塞责了。
顺嘉陵水而下,一支支偃旗息鼓的步兵,弃舟登陆,轻装疾进,直扑合州外围的各处堡寨;
另外还有若干步兵兼程疾进,向合州方向秘密运动。
当曙光初照,澹烟微抹,黎明到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