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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竟然有数千之众,人称‘东篱书院’。
就其不仕和专心读书教书这两点而言,儒门‘圣人’孔夫子、孟夫子也不如他远甚矣。他更象是一位清净无为恬淡自得的道士,虽则其本质上还是儒家学者。
年节之下,在市肆上写春联赚些银子买些年货,多余的则资助贫寒学生,在皇甫松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孔圣人之言也,只有腐儒辈才会自鸣清高,非要摆出藐视财货的架势来。
皇甫松的一笔行书写得很好,宗师二王法度而自具恬淡飘逸的风格,因此专程来买他写的春联的人很多,但皇甫松的规矩是每晚写一百副春联,第二天到市肆上卖,卖完即止。富贵人家来买是五十两银子,贫穷人家来买是两文铜钱,当然贫穷者可以用一百两银子转卖给想要的富贵人家,这也是皇甫松的规矩,所以贫穷者买到他写的对联转卖他人的话也多半不会贪心多要银子,因为皇甫松定下的规矩就是告诫人们不要过于贪婪,要适可而止。
成彦雄走马而至,恰好看见身穿布袍的皇甫松卖完春联,挟着一个布包,显然正要回家,一路上都频频有人恭敬的打招呼:“皇甫先生!”“东篱先生!”
成彦雄翻身下马,牵着马迎向皇甫松。
别看皇甫松只是一介书生,眼力却是老辣,只打量了一眼迎面而来的狰狞汉子,未等成彦雄开口道明来意,便淡淡说道:“有什么事跟我到家再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城,皇甫松的家在宝鸡城的郊外东篱书院。
东篱书院其实是一座占地极广,败落已久的大寺院,不过现在经乡民集资,加上雷瑾和其他一些官吏乡绅私人捐助的银子,已然修葺扩展,就是容纳上万学子不成问题,已是关中数一数二的大书院了。
这东篱书院门首砖石牌坊上左右镌刻着一副对联,赫然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横幅则是“义利同辉”,就也够得上特立独行,不同俗流了。
成彦雄随着皇甫松进了书院,到了当作书房的厢房中坐定,皇甫松这里也没有仆役小厮,全是自己动手,让成彦雄大为感叹。
“不知成爵士找老夫有何贵干?”皇甫松直截了当的问成彦雄的来意。
“在下有一难为之事,想请先生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老夫若能帮上忙,绝不推辞就是。”
成彦雄也不再客套,便详细说出自己的来意,却原来西北这几年战事不少,西北各地退出现役的伤残士兵足足有十好几万,这些人西北幕府虽然竭力安置,又每人给予优待抚恤,但其中仍然有不少人因为种种缘故生计困窘。虽然因伤残而退出现役的一些士兵也有自发捐资救助这些一时陷入困窘的袍泽,然而毕竟是杯水车薪,只能救一时之急,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有鉴于此,象成彦雄这样古道热肠的一帮义气男儿,都是伤残的退役士兵,也曾多次筹谋,但效果都并不好,这才想到问计于博学智者,希望能找到比较可行的路子。
“西北幕府难道不知道这些吗?”
“在下想西北幕府应该是知道的,但苦于没有太好的法子吧。”成彦雄道,“西北幕府安置我等伤残之人也算用心,只是毕竟伤残者众,很难面面俱到,而且现在西北四处用兵,已是债台高筑,何况还要修路、筑城、置驿、赈济、设惠民药局、修塘堰水窖、疏浚河渠水利等,皆是耗费甚巨的利民之举,我等也不好再去多争什么,只好自行设法了。”
“然则,你们现在是用什么法子救助生计困窘的袍泽弟兄?”
“我们现在结成了一个凤翔府袍泽福利会,凡是在凤翔府的袍泽兄弟,每人向会中缴纳份额钱作会费,另外会友可以单独向会中捐纳,福利会也想办法募捐,这能救助一些较困窘的会友及其家眷度过难关,尤其是对伤残的兄弟,能有一些帮助。但这一切总有杯水车薪,难以为继之感,这还得请先生指点迷津,使我等能摆脱这种艰难处境,能够长久的为我袍泽兄弟谋福利。”
皇甫松点点头,捻须深思,说道:“有此善举,功莫大焉!老夫自当略尽棉薄之力。
我中土帝国民间自古有‘宗亲福利会’、‘长寿会’、‘社仓’、‘义仓’之设立,多是依托宗族乡社邻里互助救济。或是会友自筹银钱,或是动用宗族祠堂部分公产,若有会友或族人死亡,则支付寿金,予死者以殡葬和遗族抚恤等方面的救助。
西北幕府印书馆印刷了大量异域书籍,其中有提到两千多年前,遥远的米斯尔国(注一),那里的石匠们采取互助之法,帮助某些石匠及其亲属解决生活困难。还有一些信仰共同宗教的人,或是同行工匠集体救济受难者的做法。
你们的袍泽福利会做法与此类似。以老夫忖度,你们的袍泽福利会虽然有会友的会费和捐纳、以及你们福利会的募捐,但这是为袍泽谋福利,不可能缩减多少开支,节流上大抵是行不通的,那便只有尽量想办法在开源上做文章了。
老夫听说,南方长江上有不少商人扬帆运货于滩险急流之中,性命和财物都有损失的风险,所以从来不把个人的全部货物放在一艘船上。还有的商人则把同乡船户编组,组成同乡船会,每户交纳会费,由同乡船会储存生利,遇到船只遇难的情形便给予适当的救济,由同乡船会的所有船户共同分担危险。
老夫平生以读书教书为业,于这营生治产上并不通晓,你且先在老夫这里住下,我们好生合计合计,商量看看,如何将此善举长久举办下去。”
成彦雄起身离座,深深一躬,道:“先生热心,无论结果如何,在下代一众袍泽兄弟先行谢过。”
“不须如此。老夫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大忙,尽点心意,只求心之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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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24发布
注一:阿拉伯人将埃及称为“米斯尔国”,并一直沿用至今。古埃及人称呼自己的国家为凯姆特(黑色之国)或巴格特(橄榄之国)。在分成上下两国的时代,则称上埃及为“塞毛(水渠网)之国”,称下埃及为“梅胡(纸草)之国”
第二章说‘保险’效法西洋 迁行辕心悬云南
东方欲晓。
在朗朗读书声中,东篱书院迎来了新的一天。
皇甫松这一夜在东篱书院的藏书阁上翻找书册典籍,直熬了一个通宵,快六十岁的人了,两眼熬得全是血丝,眼圈发黑,不过精神却很好,也没有太多憔悴之色。
对成彦雄表示的歉疚之意,皇甫松视若不见,而是带着些许兴奋的口气说道:“来!来!来!先坐下,老夫昨晚翻找了一些典籍,又细细深思,似有所获,我们探讨一下,看看可不可行?”
“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你知道〈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吗?”
〈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仅仅顾名思义也知道应是属于法律典章一类的书籍,很明显这种书籍只有少数博览群书对经邦治国的王章国宪感兴趣的学者达人,又或者有志于寻求治国理民之道的明哲有识之士才会深入其中钻研揣摩,成彦雄如何可能知道?就是听说过〈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这个书名也是深可奇怪的事儿。
看成彦雄一脸的茫然,皇甫松也自觉自家这问题问得突兀,便笑道:“泉州的高阳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个人老夫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印书馆通译成汉文的异域书籍很多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泉州高阳,这我知道啊,夜未央的说书评话,还有通政司的说书弹唱艺人,他们的说书平话底本有很多都是以高阳的汉文通译本为依据敷演加工而成。什么故事,史诗,听着很有意思。”
听成彦雄这么一说,皇甫松呵呵一笑,“这〈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是印书馆印刷的汉文通译书籍,这部法典汇篡中包含了目前通译馆所能搜集到的西域两河地区几千年来各国的法典文卷。可怪的是竟然刻印有多个版本,不知是何缘故。其中一个版本的大多数法典文卷便是这高阳所通译。”
〈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实际上是通译馆和弘文馆合作编篡的一部两河地区法典大全,以高阳从波斯归国时所携带的书册典籍和书稿笔记中的一部分为底本,加上伯颜察儿陆续从西域各国搜罗到的历代法典文卷,以及通过其他秘密手段得到的各种法典书册,经过整理、通译、注释、汇编而成,目的则主要是用于训练在文官学院、武官学院、间谍学院、斥候学院、吏士学校就读的‘试官吏’,使他们尽早的熟悉西域诸国法律,而在印刷上便有先后,在音韵、校勘、训诂上也有异同,因此在几个版本间也有许多差异,皇甫松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许多曲折内情,不免有些奇怪,并且在话语中流露出来,当然这都不是他想要说的重点,只是开场白而已。
成彦雄并不明白皇甫松为什么要提起这什么〈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这异国的法典与福利会面临的难题有关系吗?但他早就在战场上磨练得十分的冷静沉稳,因此也不插话,仍静静的听着皇甫松往下说。
“在几千年前的西域两河地区,商贸繁荣,但长途贩运商货,难免会出现因损失货物和骆驼而濒临破产的情形。上古巴比伦尼亚的精明商人便将一些商人召集起来,商量出了一个共同承担风险的互助共济办法。
他们商定,如果旅途中有商人的货物或骆驼遇到不测而损失或死亡,由其他未受损的商人从其获利中拿出一部分来救济受难者,救济总额由未受损的商人共同分摊;如果大家都平安,则从每个人的获利中提取一部分留存,作为下一次长途贩运减轻和补偿损失的准备金。这种作法,后来被写入古巴比伦尼亚的国家法典。
〈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中还记载有另外的规定:乘船出海风险很大,碰上海盗、飓风或者触礁,往往性命不保。因此商人可以雇佣一个人代他去外国的港口售卖他的货物,若这个人顺利地返回,那么这个商人就可以收取一半的售货利润;但如果售货的过程中,因一些不可控的意外而导致货物受损失,比如说被海盗抢劫,则可免除这个人的债务。”(注一)
皇甫松虽然为人淡泊自得,但某些时候也不能免俗,文士们的通病——习惯性的引经据典考据和卖关子,总是喜欢来龙去脉从头说起,很喜欢掉书袋的毛病一个都不少。
不过,成彦雄其实已经听明白了皇甫松这一番话中所包含的意思——不可预测的事故和灾难对群体中一小部分人造成损失,这个损失即由群体中的多数人来共同分摊,使受难受灾者得到一定的补偿,这与福利会目前的做法相类似,但是仍然未有揭示出如何才能使福利会摆脱目前难以为继的窘境。
“你知道,都督大人的幕府中原本就有十来个耶酥会传教士,最近又从岭南澳门招募了好几个来自意大利亚的耶酥会传教士。在西北幕府例行的‘经筵讲学’上,他们给都督大人以及许多西北幕府的官吏讲了不少欧罗巴诸国的风俗人情。”
皇甫松没有注意到成彦雄的走神,自顾着侃侃而谈:
“老夫恰好得到一份传教士们在‘经筵’上讲学的记录书稿,其中有个传教士说到在他的家乡意大利亚,有一个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