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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诛笔伐,以道德的名义杀人,是清流文人的拿手好戏。现在,他们只不过是亲自上阵了而已。他们当然也知道平虏侯身边警卫森严,难以靠近,凭他们自己还力有未逮。欲达目的,只有敦请得力刺客行博浪之击一途。”
张玉知道空相和尚、田道士不是很了然朝廷中的清流习气,疑惑自然难免,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的神色,不屑的随口解释道:“不要以为东林党人都是醇厚君子,既已朋党,惶论道德哉?骂别人小人结党,其实他们所谓的君子结党,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尔,虚伪嘴脸令人生厌!
东林党人、复社文人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图谋运作朝政之时,道德的名义已成虚饰,所谓‘道德’只是他们手中的刀枪而已,孔圣人‘君子群而不党’的教诲早已抛诸脑后。
他们所自负的道德已成为他们自己的毒药,这些读书君子的心胸早已闭塞,一味只知躁进操切,满腔书生意气,党同伐异,再容不下更多的歧异,他们做不到为了更高的目的而不计前嫌,也绝然做不到更多的宽容包涵,权宜进退。朝政翻云覆雨,他们懂得几多?庙堂之上,杯里分羹,鼎中染指,在他们,哼,碰壁竟是常事,因之头破血流,却是无甚能为。
这次他们肯放低身段,愿与我等暂时携手,连吴公公都觉得是奇迹,想来偶一为之而已,事了仍会与我等互为敌手。躁进之人必行暴烈之事,东林党人中有这么一派,何足为奇?赏金悬红,翼望于一击而斩巨獠,震慑天下,而俾使群雄暂敛割据自为之心,亦不失为一策也。”
“公公剖析得极是,卑职茅塞为之顿开。”空相和尚恭维道,张玉虽是他多年的私交,眼下却是内廷权宦,再是怎么权争失意,也不可轻易开罪的也。逮着机会顺手拍上一记马屁,正见得空相和尚滑头本质,只求落得实在。
“哈哈,某家不过妄自揣测。不用拍马屁,还是先正经做事吧。某家这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张玉笑道,不管如何,被人拍马屁还是舒服的,但是他也心如明镜,在此地久做停留,尤其是与程沂会面之后,再不动窝,恐怕就有危险了,为平安顺遂计,也得赶快换一个隐秘之地落脚。
“知——了——知知了——”
寺外高树上又开始蝉鸣不已了,李午缓慢地抬头看了看天,蓝天白云,艳阳经天,遥向西斜,虽然没有计时的沙漏香篆,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刻已是申初将尽时分(相当于现在下午4点前后)。
眼前这间红墙碧瓦的寺院香火不是很盛,有几处水磨青砖地面的缝隙里竟是杂草摇曳,欣欣向荣。可以想见这寺院的和尚们,平常并不是很勤于除草打扫的功课。
大雄宝殿默然矗立,鸟雀时而从殿前几株大树的巢中飞出,在浓荫枝梢间飞舞一番,盘旋数匝,啁啾欢叫几声,或是远投寺外觅食,或是重新返回巢穴,鸟雀的聒噪迅即又会归于静默,竟使这寂寂无有人声的寺院,颇有点深山幽谷的意味。
然而这里却是繁华成都的东部门户金堂县境,自来农产丰富,百业兴旺,水陆通达,商旅云集,又是兵家要地,历来驻防军兵。这寺里照理来说,如非住持和尚太懒,善信香客再怎么都不会太少,不应过于寂静才对,这便是可疑了:
寺院也是要僧人们实心打理用心照看,才会有善信香客络绎不绝前来烧香还愿,随喜些香火油钱的。如果连一般的洒扫庭院、清除杂草、修缮庭院、佛前装香都疏于理会的话,时间稍长,善信香客自是不愿多照顾寺里和尚们的日计生理了。问题是——这寺院里的和尚僧人平常不务正业,他们又都干什么去了呢?
看着程沂入寺,看着程沂出来,藏身在大雄宝殿屋脊阴影里,李午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仍象一条守宫,悄无声息,静静地趴伏在瓦面上。他想看看程沂所见的人,到底是这寺里的什么人——这间寺院的和尚、道士以及借住在寺中的外地客商加一起也没有多少人,李午事先全都已摸得一清二楚。他才不信与程沂会面之后,这寺院里的‘某人’还是一无动静。
李午作为弥勒教的‘大法师’,作这等守侯盯梢的勾当,有点大材小用的味道,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弥勒教在与西北幕府妥协之后,传教重心已经移到云南和西域去了呢?一应四川教务,弥勒教不得不面临人手紧张的窘境,连大法师这一级的高阶人物也不得不时时亲自出马,处置具体事件更是巨细无遗,事必躬亲。
在四川传教,尤其是西川地面,弥勒教空间不是很大。如今虽然取得峨眉派、公孙堡、青城山、邛崃派等名门大派一定程度的谅解,但在这西川地面,弥勒教还是难于展开教务。虽是如此,弥勒教也断然不能容许还有其他江湖势力再插手西川,搅和到弥勒教与峨眉派、公孙堡等西南门派的恩怨纠缠利益争夺中来,因此对四川地面上某些暧mei难明的江湖势力,弥勒教非常警惕小心,时时加以侦伺,以掌握他们的动向,迅速应对。
事实上,在这间寺院里潜伏着的危险人物,也是李午必须亲自出马的原因。在一段时间以来的秘密盯梢中,弥勒教已然发觉这寺院中的住持和尚空相和香火道人田道人绝非寻常江湖人物。为着不打草惊蛇,深入寺院秘密侦伺也必须由李午这样武技具有相当水准,而且又擅长潜踪匿迹的高手担任,才能在不惊动‘点子’的情形下摸清大概的底细,看看这起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热风掠过瓦面,有些远近声息送入李午的耳中。
眯起眼睛,隐约传来的声息告诉李午,有人正要从寺院的侧门出去。
在瓦面上,无声潜行在屋脊的阴影中,当李午滑移到最适合居高临下察看侧门情况,又最不容易被人觉察的位置之时,刚好看到张玉、空相、田道人的背影鱼贯走出侧门去,这一眼对李午而言已经足够,此时此刻的情形已足以佐证契合他心中原有的怀疑。
“果然是他!难怪——”
张玉所扮的外地客商在一般人眼中,其实还是相当神似的,但落在程沂或李午眼中,却不免疑窦暗生。程沂是厮混官场多年,多少能嗅出张玉身上隐藏着‘官威’凌厉的味儿;而李午则是敏锐的察觉到张玉身怀极其阴诡的高明武技,这对一个商贾而言是不太正常的,早就令李午心里疑云笼罩——不是说商贾就不可以身怀武技。只是象张玉这样的一个商贾,极力掩饰自己身怀阴诡武技的事实,这便有些可疑;何况张玉与那空相、田道人看似熟悉热络的关系,也不正常。
如今证实了就是这所谓的‘客商’张玉在鬼鬼祟祟的与程沂秘密会面,不问可知,两人间定是有些不可告人的阴谋勾当正在进行当中。虽然还不知道这阴谋勾当是什么,但李午是什么人?一身筋骨都在诡谲阴谋中泡过的老江湖,哪里还嗅不出这其中的阴谋味道?
虽然仅是看到他们的背影,李午已经足以串连起许多疑点加以揣摩,接下去就是继续盯住这几个‘点子’,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了。
李午小心翼翼地从大雄宝殿屋脊上滑下地面,从寺院另外一边悄然撤退。
翻墙而出,寺外是小片荒坡,荒凉破败,石砾遍地,灌木稀疏,茅草丛生,长得太高的茅草足有一人多高,潜行其中是最好的隐蔽,李午正要举步,倏然伏下身子,前下方的土沟,有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掠过,再看时两条人影已经纵跃如飞,穿过土沟,迅速从李午的视野中消失。
“怎么是他们?有官方人员涉入,这事不小啊。”
李午喃喃自语,那两个人影他曾与之打过交道,比较熟悉——内务安全署锄奸营的秘谍干员之一,驻成都府的缉事校尉,职掌就是监控内务,严防泄密,肃清敌谍,查究内奸。
锄奸营的缉事校尉也出现在这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会是寻幽探奇游山玩水的一回事。
这张玉一干人绝非寻常人物,锄奸营的官方密探居然都盯上了他们,我教还要不要掺合在这里边,看来是得费一番思量了。
李午心里暗忖着,忽动忽停,向土沟下奔行,迅捷宛如脱兔,无声则如狸猫。
连云栈道。
蹄声隆隆,大地颤颤。
前导开路的护卫亲军、近卫骑兵军团骑兵沿着官马驿道鱼贯而进,中军本队的中间行进着十余辆驷马轻车,前后旌旗招展,黄金龙旗、雷字大纛、认军旗、雀尾旗猎猎有声,绵延数里。
这条官马驿道是由古陈仓道北段经行柴关岭与酒奠梁,与古褒斜道南段相连,最为平坦开阔。为平安顺畅计,虽然绕得远些,官家商旅南下仍然多选此路抵达汉中,或再接转金牛道入于四川。
平虏侯的大队车马南下巡视,自宝鸡大散关迤俪而行,刻下看看已入了凤州地界,此时斜阳渐坠,酉初时分,再赶一程,即将宿营。
这一路南来,平虏侯多是宿营野外,不居驿馆,这次也不例外。
骑队的前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这一段官马驿道半是丘陵半是山,穿行于河谷之中,盘来绕去的弯道比较多,想不慢都不行。
转过弯道,所有坐骑轻车都减慢了行进速度。
“嗖——”
一声尖锐至极的箭啸骤然掠空而过,中军本队中的一辆轻车骤然翻倒,轰隆巨响,马匹嘶鸣。
呜呜——
号角鸣响,旌旗摇动,司职警戒护卫的护卫亲军前卫尖兵大概对这般场面的突袭刺杀见得多了,丝毫不乱,冷静如石,并不慌乱着急于搜寻敌踪,而是按部就班的在本队前方道路迅速形成封锁警戒,本队内圈的警卫队则迅速布阵,整个阵形岿然不动,无懈可击。
片刻,远处山梁上连闪数道亮光,一道旗花火箭砰的在天空绽放出炫目火花,那是侧卫尖兵的锐士发出了‘清理完毕’的讯号。
警戒迅即解除,平虏侯现身出来,稍顷又回到轻车之上,队伍就重新上路,并不为这区区‘刺杀小事’而耽搁行程,显示出无可置疑的强烈自信——任何敢于挑战的势力不过是跳梁小丑,都将在事实面前碰得粉身碎骨。
“弯弯背架一张弓——
装起背架上汉中——
你背背架小心些——
谨防啄个火鸡公——”
一唱一和的山歌野调还在山岭间回荡,夕阳古道已经渐入黄昏。
蹄声得得,在汉中府城换好了惯走山路的云南滇马,走米仓道下四川,向成都而行的峨眉‘雷宵道长’一行,仍然与‘艳眸邪魅’莺羽黄主婢结伴同行。
莺羽黄虽然自承就是‘艳眸邪魅’,还给了雷瑾一记‘蝎钩毒刺’,但仍然理直气壮毫不避讳的与雷瑾等人走在一路,好象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一般,只是她那辆耀人眼目的驷马轻车已经舍却变卖,主婢三人也都换上了云南滇马。
而雷瑾也无可无不可,反正跟着就跟着吧,伸手不打笑面人,在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前,还真不好冷面铁心的不令其与己方结伴同行,绝然地驱赶开这么一位捉摸不定、妩媚而邪气的女人。
虽然这位莺羽黄小姐,直到目前为止仍然安分守己,雷瑾的疑惑却不曾有丝毫的减少,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令他难以释怀。
此时虽近黄昏,米仓道上由各色人等临时拼凑而成的商旅队伍,仍然络绎不绝,这般热闹的情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