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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侧方人影忽现,一叉横架——使钢叉的蒙面人倏然横移过来。
怒蛟挥刀斩落,刀上贯蓄着充沛无比的真气,十数条虚幻扭曲地淡淡刀影如同狂怒的蛟龙一般张牙舞爪,‘缓慢’扑落,似缓实快,力道千钧。 就是想收势也很难了。
不过,使叉者地修为不弱,真力涌出,突施巧劲,四两拨动千斤,“当”的一声大震。 钢叉几乎是贴着秋华的鼻尖,拦截了怒蛟的雁翎刀。
刀叉撞击,气劲回旋,呼啸生寒,碎石四溅。
生死危机,间不容发,秋华终于逃掉断头厄运,冷汗淋漓。
人影倏止。
“你什么意思?”
怒蛟回刀撤步,刀尖斜指使叉者,真气跃然欲动。 气机连绵若水。 从四面八方锁定全场。
使叉者已经在这刹那之间,弹指疾戳。 指风嗤嗤,声如裂帛,顺势制住秋华的十处要穴,认穴之准,用力之巧,手段适足惊人。 他再出一着少林三十六擒拿之‘擒龙式’,刁扣锁拿住秋华的臂膀关节,冷哼一声道:“那一位指名要活的,这人不能死。 ”
冷笑一声,怒蛟退开一边。
杀戮已近尾声。
两条人影如虎暴怒,怒吼着奔到,挥剑拦截。
可惜,明火执仗杀进堡寨地都是无法无天不讲理的匪盗。
人影如魅,从两人的眼角余光中斜撞过来,映着火光星光,寒芒流光,匹练席卷,不容这两人多想,彻骨生寒的剑气及体生寒,风雷乍起,剑花如轮。
两人心胆俱寒,左弧步,右摆步,变左右跟步,踏九宫步,七星倒踩,铁板桥,刹那间本能的连退七步,这才避开凶猛迅捷的第一波剑势。
喘息愈急,此时却不容两人思索,剑影已经如影随形,追蹑而至。
本能的拔剑,运力招架,“铮”一声,剑刃相交,招式已老,两人的虎口,被凶狠地力道震得完全麻痹失去知觉,身形踉跄,东倒西歪。
剑势迅疾凶猛,狠辣无比,有如长江大河,着着抢制先机,下手绝不容情。
饶是两人自诩为‘药叉道’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反应迅捷,真气精纯,竟然是被眼前的蒙面人一轮快剑,杀得他两个汗流浃背,狼奔豕突,硬是无力还手。
便在这生死刹那,一股尖锐寒冷的杀气从后直袭蒙面人腰眼,阴冷刁钻;同一时间,侧背劲气如山,倾轧而至——药叉道的镇门武技据说是古天竺僧人所传,门人除‘十二药叉大将护法剑’之外,多半还精擅‘药叉拳’,若给药叉道的高手全力一拳击实,正中要害,就算是少林寺、武当山地第一高手也得送命。
这两路联手夹攻,不由那蒙面人不回剑自救——这是要围魏救赵了,药叉道的后援赶上了点,出手救援。
蒙面人暴喝一声,真气骤变,脚下水磨青砖禁不住外泄的强大压力,寸寸碎裂,龟纹遍布。
剑光如练,拳风鬼啸,剑斩刺来的剑,拳击打来的拳。
“猿公剑!碎玉拳!”
药叉道的两员后援大喝惊呼。
人影交错,血溅五尺。
吉家庄,离衢州府城不过五里,是药叉道所属衢州总商号“恒源昌当铺”大掌柜吉新文的城外庄园。
“恒源昌当铺”是衢州地面地大商号之一,本身财势雄厚。 另外还拥有联营的炉房、银楼商号,可以合法改铸金银。 而且,“恒源昌当铺”还私下经营偏门生意,走私盐铁军器之外,私铸和地下钱庄也是他的生财之道。
吉家地庄子,修得很不错,深宅大院。 好生富贵,一式地水磨青砖。 一式的粉墙黛瓦,一式地马头墙,檐牙高啄。
雕花窗棂,酸枝、紫檀家什,一榻一几,一案一椅,无不流露干净简朴而又非同一般地华贵气息。 竟是没有多少铜臭味道。
鸠占鹊巢的‘参水猿’莫言、天宝银号地白天勰这会儿好整以暇,似乎外边的厮杀与他们俩无关。
一个是南直隶西江总督衙门都督同知提督水师,一个是五大钱庄之一的当家人,任何一个都是跺跺脚,江南就要抖三抖的人物。
在这血腥杀戮的夏末之夜,两人却是对面而坐,喝酒闲谈。
肉是红烧肘子切的片,红的红。 白地白,诱人垂涎三尺;还有一盘卤肥肠,一盘凉拌熟牛肉,一碟子焦香黄豆,酒是金华酒——这本是主人家玩叶子戏玩到半夜,给自己个弄的垫肚子夜宵。 如今却是成了破门恶客的口中食了。
吉家庄子离府城这么近,而莫言和白天勰敢在这里喝酒吃肉,却是算准了这大晚上的,衢州府城里的人就算是知道吉家庄子不妥,也绝对不敢夜里开城出来救援——知府、守备这些官,向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守紧城池就好了,谁管别人怎么死?这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莫言代表的是顾剑辰治下的总督衙门,白天勰代表的则是五大钱庄。
对药叉道、跋折罗掌握地钱庄、当铺予以凌厉打击。 连根拔除。 只是一连串预先谋划的袭击事件中很普通的场景,并非只针对药叉道、跋折罗——相对特殊一点的仅仅是今晚拔除的钱庄、当铺。 他们的背后有药叉道、跋折罗地武力支持而已。
莫言、白天勰这样的高层亲临坐镇指挥,搏兔也用上全力,倒不是因为要杀的兔子太强,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雷瑾方面,由雷瑾亲笔传信,指名下订,要取走药叉道、跋折罗等地方势力江湖门派秘密教派掌握的若干家钱庄、当铺所有的明帐、暗帐、流水帐等帐目簿记,并开出一串名单,要求生擒活捉若干当家主事的头领连带他们的家眷儿女。 生擒活捉总是比灭门屠杀要来得艰难,有鉴于此,对其中一些个武力后盾比较强,有高手坐镇的钱庄、当铺、私铸团伙秘窟,集中必要的优势人手是达成目标地有力保证。 总督衙门和五大钱庄方面都出动了各自最精锐地机密心腹武力,也只当是秘密练兵了。 自然,这也就需要核心人物来掌握整个局势,这就是莫言、怒蛟、白天勰等人亲临坐镇的缘由。
毕竟,这本就是西北幕府、南直隶西江总督衙门与五大钱庄地同谋——对雷瑾来说,要在江南搞风搞雨,掀起惊天巨浪,当然需要同谋者,他也很容易找到了西北幕府的同谋者。
三方都是各取所需:顾剑辰的总督衙门当然不会把送上门的横财往外推,他的总督衙门在军费粮饷的筹措上也是相当头痛,劫掠财货不无小补。 世上之事,急则治标,在某些情况倒也顾不得长远,暂时的杀鸡取卵也未必就一无是处,关键还是审时度势而已;并且他还需要将总督衙门清洗谍探,锄灭内奸,以及打击政敌的谋划也一并夹带塞进这一次的大清洗当中——在外人看来仅仅是劫掠财货的血腥灭门屠杀,其间隐藏的深暗污浊和曲折内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五大钱庄则可以借机铲除地方上与他们竞争的钱庄当铺业者,扩大他们的占有份额;
更现实一点的理由,则是顾剑辰的总督衙门与五大钱庄联合发行的‘皇朝大统联合宝钞’和金银铸币迫切地需要扩张成势,要将金银元宝、锭子这等需要反复称量的钱币,一锅端了,尽量快地将这些金银挤出主要的市场——这就需要对地方上的钱庄、当铺、地下钱庄、高利贷、当铺、私铸团伙等钱庄业者实施严厉的打击清洗。 由于这些合法和不合法的钱庄经营者和私铸者,在他们的背后,无不有着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作后盾,所以要么不打,要么就是照死里打,彻底残灭。 而这又必然依赖于绝对的暴力,也依赖于江南情势的混乱,才能让他们浑水摸鱼。
而对于雷瑾来说,劫掠财货筹措银子只是动因之一,江南本就衰败到千疮百孔境地,多他这一刀不多,少他这一刀也不少,反正搅乱局势才有利于他乘乱而取。
三方轮番出手,偶尔也联手合作,你来我往,使得他人想要追查也难以摸到头绪,且又有详尽的谍报支援,再加上官方人士的有意庇护、掩盖,被抢被杀的,那就是有冤都没处诉了。
“白老弟,你说这雷侯,要那些个没用的帐簿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为的什么来?”
莫言一手抓了焦香黄豆往嘴里扔,嚼得蹦蹦直响,一边含糊不清地试探着白天勰——他知道五大钱庄的耳目线报,广布天下,有的时候,甚至比雷门世家、顾氏家族这样潜势雄厚的大家族还要消息灵通些。 寻常人家,若能从这天宝银号的当家胖子嘴里,得个什么独门消息,来上几句指点,用心营生起来,赚的银子怕也够五口之家一生吃着不尽了。
“听说,水云楼谢家的小外孙女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谢家与雷侯以前似有些渊源,而且听说雷侯的人一直在追查某些不清楚来历的神秘人,或者这些神秘人与谢家外孙女的失踪有关?这些帐簿,或者是雷侯的人查到了什么线索,现在要通过这些帐簿继续追查下去。 莫兄以为可是?”
白天勰一句一个‘听说’,仿佛他说的都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词,言下之意是你信则是,不信则否,咱也没有说死不是?
莫言是什么人,积年的老江湖,闻言呵呵一笑,“大概是吧?雷侯为了这些帐簿,连该分的一份银子也可以不要,当然是很重要的物事。 不过,一个稚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莫兄以为还有其他的原因?或许,是吧。 总有些机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白天勰笑道,“今晚上这酒还真甜啊。 莫兄门下的弟子,看来都已经得到莫兄真传,药叉道这次损失可谓惨重了。 ”
说话之间,庄子中厮杀喧闹的声音已经一点点低落下去,灿烂星光下的杀戮,行将落幕。
莫言哈哈笑道:“孩儿们还是太嫩,雷侯又指定要生擒活捉一干首领,难为啊难为!”
第三章 交换
蹄声得得,銮铃当当。
一驾再普通不过的青蓬马车,在初升的晨曦中,缓步驶入幽深暗邃的城门洞。
冲和子现在是一付游商打扮,青色绫罗直裰,扎着汉阳巾,寻常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正身份——作为佛道戒律会中独当一面的“真武神将”,手下自然有擅长各种奇技绝学的高手随从,譬如易容换形、变换装束的高手,给他变装改貌,给他伪造身分,给他准备各种合法和不合法的路引、勘合,给他准备各种代步的车马轿船等等——冲和子也不是第一次潜踪匿形,秘密行事,一切都是得心应手,出色当行。
‘鹰蛇十三式’的‘外泄’,始终是武当派心中的一根刺,而与‘夜航船’有牵连,有勾结嫌疑的平虏侯,武当也不会视而不见。
武当正在一点点调动积蓄着实力,准备要平虏侯好看——雷瑾对武当的约战,根本不屑一顾,连个非正式的私下回应都没有——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对武当而言,很是颜面无光,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多,但无名业火在很多武当门人的心中熊熊燃烧,不发泄出来的话,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多年以前,冲和子就领教过雷瑾身为权贵子弟,傲慢、骄横和跋扈的一面——只不过,当时是戒律会十三峰之一的落日庵听梵大师出面交涉,冲和子仅仅是随从跟班之一。 因为雷琥、雷瑾等一帮坏小子、浪荡子。 在江南各寺院道观肆意诱拐美貌的道姑、尼姑思凡还俗,败坏佛门道家清规戒律,惹得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