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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爷爷’在蓟镇御鞑时,曾命人制作,充当行军干粮。‘棋子烧饼’出现在蓟镇万里之外的河中府,想必是有蓟镇或者北直隶籍贯的人士来到西北地界讨生活谋富贵。
雷瑾自来也是饕餮客,天南地北的美食、怪食品尝甚多,对‘棋子烧饼’也不陌生,他早年被元老院送往塞外草原历练,途经幽燕之地时,那‘棋子烧饼’就是他充饥的干粮,也不知吃过多少,现下就算棋子烧饼再怎么美味也早吃腻了,他这会看上的却是另外一种面食小点,来自闽地的‘刈包’,十个铜子买了两个。巴掌大小的松软面饼中夹着大片的五花卤肉、酸菜、香菜,咬上一口,外皮香甜松软,卤肉浓香嫩滑,爽脆的酸菜不但提味而且让卤肉在口感上不那么油腻,滋味好极了。夹了五花卤肉的‘刈包’,形似一张老虎大嘴,看起来就好像虎嘴里咬着一大块猪肉,所以又别称‘虎咬猪’,很有意思。
父子几个,一路走一路吃,倒是难得的享受了一把普通百姓的日子,继续着他们在城中微服巡游的生涯。
春雪如絮,风寒如刀。
约摸还有一刻钟,就可以下值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赵许心下暗忖着,又举手正了正头上戴的八瓣帽儿盔,摸摸身上的紫花布长身大甲,再次望了望天色,有些得意的咧开嘴笑,身上这锁子甲、战裙、遮臂、铁脑盖、护心、铁胁什么的,可都是好东西,这么一付大甲,绝大部分的民壮乡兵都只有羡慕的份,买不起也置不起啊!
西北军伍,守备佥兵有‘选锋’轮训之制,民壮乡兵有‘团练’轮训之设。佥兵中的‘选锋营’,乡兵中的‘团练兵’,每年都要选拔出最精锐的士卒,备直幕府,宿卫辕门——其实也就是从‘选锋营’和‘团练兵’中拣选精兵,充实各野战部队而已,也是守备佥兵和民壮乡兵在春秋官试、职官正试、募选、考选、锐士吏士学官生试、试职、举荐、自荐之外的一条进身之阶——赵许就是‘土鲁番军民执政府’团练兵校阅大比武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他现在给分派安插在河中府的铁血营,每日随锐士老卒在府城各处巡逻上值,以后等他转调多处营伍,考评磨练一番之后,便可正式调入野战部队,成为吃粮关饷的在役野战士兵了。
民壮乡兵的粮饷兵械多系乡土自筹,他们不要说‘八十八斤半’(边镇步甲全身甲胄兵械重量)不敢奢望,浑铁棍、铁矛、重斧、大锤、铁锏、钢鞭这类钢铁耗费甚多的重兵器不敢向往,就是钢料铁料耗费比较多的长柄大刀,比如斩马刀(长柄双手单刃长刀)、麻扎刀(长柄双手双刃长刀,有类‘陌刀’,其实应该算‘长柄双手长剑’)这样的长兵械,也不是一般乡兵可以承担的。当然了,以西北之财力,乡兵用上长枪、鸭嘴枪、蛇矛、钩枪、龙刀枪(枪头有侧枝,类似马戟)、夹刀棍这些钢料铁料较为俭省的制式兵械,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由于西北幕府从上到下强制性地划一兵械制式,加上连年征战,各式兵械的制造数量非常庞大,具体到兵械的某一种,只要是常见的,其单件价格也都不会太贵,乡兵一般也能装备上某些制式兵械——赵许以前还是团练兵的时候,就是使一条夹刀棍,棍头上加了五寸短刀刃,可打可刺,助他在土鲁番的乡兵中闯下不小的名头。他这会在河中府铁血营当值,从器械库领用的仍样是夹刀棍,已经习惯了夹刀棍,他觉得用着最趁手。
看看与自己一起上值的乡兵,他们身上的旧式六瓣明盔,也都换成了八瓣帽儿盔,每人也都跟他一样的披着长身大甲,一样领用制式的腰刀、短刀、长兵器,赵许这心里就感叹:河中府的铁血营,兵械戎装给养什么的,是比土鲁番要好,毕竟是直隶府啊。
要说,在土鲁番军民执政府,铁血营也好,巡捕营也好,佥兵守备军团也好,民壮乡兵也好,兵械什么的就不说了,不外乎就是刀枪、长牌、圆牌、弓弩、火铳之类,头上戴的不是皮帽、毡帽、狐帽、狗皮帽子,就是红缨的范阳毡笠,身上穿的也多是战袄或者皮袄,下身就是皮裤、袒裤(有襻的裤子),西北幕府财力算是比较充裕的,獐皮袜、羊毛袜、裹脚布、绑腿、护膝什么的御寒之物也能给士卒配备齐整,‘皮扎翁’就非常罕见了,这种‘翁鞋’不适合北疆气候,北方士卒一般都是牛皮直缝靴子居多,毡靴也很受欢迎,反正“号衣”(大袖布衣,外加黄布背心)一披,也就那么回事,但绝没有这么好的精甲铁胄配发装备,西北现在只有野战部队和部分内务安全署隶下营伍有全额配备甲胄,地方守备巡逻部队配备甲胄的情形参差不齐,其隶下很多营伍都是仅仅配给轻甲、毡甲、绵甲,而自备器械的乡兵,有甲胄者更为稀少,一般除了家传、自购或赏赐的甲胄,民壮乡兵哪里有可能配备价格昂贵的精甲铁胄呢?能够备直幕府,宿卫辕门,对赵许他们这些在校阅比武中大出风头的乡兵而言,绝对是一种无上荣耀,不仅仅是赵许,其实其他那些个民壮乡兵,这么些天里,一个个心里头都是挺兴奋挺自豪挺激动的——以前不敢想的甲胄,以前不敢想的器械,以前不敢想的野战部队,现在都不是梦了;近在眼前。
赵许一家是从中土内地迁徙而来的实边移民,附籍土鲁番的年头也不长,虽然家有田庄牧场,大小也算一户新科地主,家境却算不上很宽裕。而这民壮乡兵不但可免掉若干税粮,且能折抵一部分兵役,又不需要远离乡土,赵许不是家里长子,也继承不了多少家业,去做乡兵折抵兵役也算是为家里分担一点,所以赵许自愿加入乡兵队倒没什么怨言,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能在团练兵校阅时脱颖而出,而且还有机会转调野战部队搏取军功爵,看看河中府铁血营的兵械戎装和给养伙食,再想想当初乡兵队的兵械给养,那差距也太大了,听一些老卒说有些野战部队的兵械给养比河中铁血营还要好上很多,赵许无法想象能好到什么地步,他反正是颇受刺激,暗下决心要凭手中的一条夹刀棍,一腔热血蛮勇,搏杀出一番富贵,呃,分封大片的庄园田宅(以赵许的见识阅历,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军中锐士老卒都说功名只在马上取,万里杀胡视等闲,赵许到底是年轻,就这已经被人鼓动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能第二天就上战场,只是这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他当下还须按捺住性子,在铁血营当班轮值,等待转调。
赵许憧憬着将来,这会不合又回想起当年内地老家的光景,后来一家人万里迁徙,在土鲁番附籍定居,捱过多少艰难困苦啊——
赵许的内地老家,属于河南彰德府,那时侯村里水井是公用的,大伙都要排着队一桶一桶的提水。北方连年大旱,水井里往往半天也摇不上一桶水来,你要是等得不耐烦了先上趟茅房,蹲够了出来一看,得,前面那家伙还在那摇辘轳呢,继续等吧。
全村就一个磨面的石碾子,毛驴、牛、骡什么的也别想了,磨面全靠人工,转得头晕眼花还磨不出一斗面。全村老少那么多的人,一天得喝多少水,吃多少面,磨面真叫一个磨人啊。
河南年年遭旱,日子是怎么都过不下去了,一家子被人鼓动着举家西迁逃荒,万里迢迢来到了土鲁番附籍,官府划了土地牧场,赵家就从佃户一跃成为地主,家里也慢慢用上了奴隶,总算能过日子了。
那时赵家家境有了些改善,家里‘一天两冒烟’,午饭吃上“面疙瘩”,晚饭就是喝面汤啃窝头就咸菜,已经比河南老家强了不知多少。
到了赵许加入乡兵的时候,番薯、土豆什么的粗杂粮可以管够,他隔上几天能在乡兵队吃上一顿小米干饭,还能配上一点肉菜浇头和白菜土豆浓汤,有时乡兵队里加菜改善伙食,配上一碗‘蒸菜’,盐、醋、猪油全齐,民壮乡兵们就能象过大节一样的高兴。
土鲁番乡兵中的‘团练兵’,伙食要比一般的民壮乡兵还要更好一点,不但一天能吃上三餐,操练间歇还少量供应馕饼、夹肉馍、油炸鬼、烤番薯、烤玉米、烤土豆、茶水、盐水等简单吃食,等于一天吃五顿。早上一顿,每个团练兵都可分到好几个菜馍,晚上的面汤也改做了面条,中午的窝头也做的大些,还可以管饱,有时还有‘菜窝头’吃。这菜馍、菜窝头之类,就是在面粉、高粱、玉米面里头,再加上些番薯、萝卜、南瓜、葫芦、豆角之类,看上去很大,吃起来有味,其实也不怎么顶饿,但伙食确实要好很多。赵许还听营中一些士卒说,有些富庶地方,民壮乡兵的伙食不但顿顿有面、有小米干饭、有杂谷干饭吃,而且盐水黄豆、豆腐、干子、面筋、腐乳、咸干菜、酱料什么的下饭菜不断,菜蔬、肉蛋常有,那可比土鲁番强多了,可惜他赵许都没有机会见识。
赵许在团练兵轮训的时候,当然不只是训练弓弩、标枪、步战、野战、守城、巡逻、哨探等等了,还要粗略训练一些骑兵作战要领,虽然乡兵能配上战马的很少。
赵许至今还记得在团练兵训练的时候,首先就是训练他们怎么照顾战马,要学会刷马、给马洗脸、检查牙口、绑护腿,还要学怎么喂马。锐士、老卒会守着大伙铡马草,要求 “草不过寸”,草料细碎均匀,一丁点的杂物都要清理出来。
把马匹伺候好了就交给老卒,调教新马是老卒们的事儿,要让战马习惯于不吃马槽以外的东西,不乱啃东西,不踢厩,不咬人,还要让战马习惯套笼头、上嚼子、挂装具。
西北征战连年,战马缺乏,从民间征用了不少马匹,但驾过车拉过犁的马都带着‘毛病’,上不得战场,就得费心费力调教。老卒们每天骑马慢走,把马匹弓起马背的习惯压下去,才能上鞍子练跑。马一歇下来,就得把马缰绳拴在高处,把马头‘吊’起来——除了饮马喂料的时候,战马连睡觉都必须抬着头,这样的马,反应快,爆发力也强。习惯低头的马,不灵敏也不容易兴奋,奔跑起来还经常走偏;遇到惊吓向后退是马匹的本能,‘吊’起马头,它一退,缰绳拉着嚼子,它就会痛。马匹习惯以后,再遇到情况,它要么纹丝不动,要么后腿撑住、前蹄抬起,这才有战马的模样。
赵许从团练兵的训练中,切身体会到了骑兵训练的不易,虽然他并不懂得更深更细的道理——精锐骑兵向来不好练,配给战马、训练士兵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驯练照料战马以及平时、战时对人对马的装备给养也是极重要的几个方面,因此将一个熟悉马性,通晓骑术,知道怎么样照料马匹的牧民训练成合格的骑兵,远远比将一个只会刨土种田的农民训练成合格骑兵要容易得多,不仅训练的时间更短,为训练付出的精力也更少,而且在人力和钱粮上的花费也会更少。
通盘细算下来,在同等情形之下,将一个北方农民训练成骑兵所需要的训练时间和训练开销,至少是一个牧民的三倍以上,而如果换成世居中土南方,平时很少或者从未骑乘、挽乘过牲畜的青壮百姓,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开始训练(中土北方的士庶百姓,多半都有骑乘或者挽乘马、骡、驴等大牲畜的经历,至少知道一些照料饲喂牲口以及使唤牲口的常识,不会完全茫然无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