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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着花,他又怕出错漏,因此在公事上也是比较勤恳用心的,自己能搭上这么个副手也算运气。
这且按下不表,武易山回到畜牧所营房,等到米德把畜牧所的公事料理完毕了,他才跟自己的‘曲副’说今儿他作东道,要请米德一块儿喝酒叙叙袍泽情分。西北军法自然不允许军官当值坐衙的时候喝酒,可也没说散衙下值之后不能喝酒,武易山自然是要借此拉拢一下自己的副手,以后做起事来也顺手些。反正,米德这个战俘出身的‘曲副’没有什么野心,而武易山这个鞑靼人也未必能有多深的心机,正好是称不离铊,焦不离孟,配上刚刚好。
西北地面,作东请客,都是要有羊有酒才够劲,西域诸省就更不用说。
西域各省的番胡诸族,就是一国之君大开宴席,吃羊也都没那么讲究,不是水煮的手扒肉、灌血肠什么的,就是烧烤的烤全羊、烤羊腿等等,花样绝对是不太多的;至于一般游牧民,更是不可能去想那些吃的花样,吃饱对他们才是第一位的。自打平虏军西征以来,大量中土人氏潮水般涌入西域各地,其中固然有不少人接受了番胡异族在吃食上头的生猛方式,但中土人氏丰富多彩的饮食方式和饮食习惯,也随着拓土开疆的人们传遍西域诸省,可谓是凡有中土人落脚之地必有中土美食在焉。就以吃羊为例,在中土人眼中,一只羊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只羊,而是可以分成数百个部位拆解分割,以数千种烹饪方式分别加以烹制,口味变化多端到了你绝对数不过来的,‘无比丰富’的一只羊。羊血、羊脑、羊蹄、羊腿、羊肝、羊肺、羊心、羊脾、羊肠、羊肚、羊里脊、羊口条、羊腰子、羊头、羊排之外,羊耳、羊唇、羊项、羊百页、羊肺管、羊食管、羊鞭、羊尾、羊眼、蹄筋、羊宝、眼皮肉、羊髓、鼻软骨,甚至新鲜的羊皮都可以做成美食‘烫羊皮’、‘烫皮羊肉’,这就是文明和文化的力量,野蛮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武易山请客作东,也没找什么大地方。武‘曲长’是粗中有细,米‘曲副’现在手头紧,再请他去大地方吃酒,就怕米德心里有什么想法,会以为别人笑话他,这就事与愿违了。所以,武易山找了一处不算大,也还不太小,以实惠为主的店子,他们以往也没少去吃酒的地儿。
余话也不多说,武易山只让店家的跑堂先切两副卤羊肝、两副卤羊肺吃着,三十个铜子一壶的‘红苕烧’一气儿上八壶。
再看店中客人不时叫嚷着,让跑堂的上卤羊杂,什么羊肉、羊头、羊肚、羊心、羊肝、羊肺、羊肠、羊眼、羊血,不一而足。羊杂卤的好吃,却是正宜下酒,所以熟客生人才一个赛一个的叫的欢,都是想快一点吃到嘴里嘛。
再看店中什么馕包肉、烤肉串、羊馅薄皮包子、油塔子、抓饭也卖得挺好,生意很是兴隆。
要说,羊肺却是羊身上至贱的物件,不好看也不好吃。这家店子却是下了细工夫,在卤制羊肺之前,先把羊肺里里外外,用清水灌洗干净,再开水汆透,然后再入卤水中卤熟,羊肺也就不会发黑,卤出来的味道也不差。最后去掉瓣膜筋头,深紫色的肺叶,热热乎乎,软软糯糯,细细的切上一盘,拌上葱花、秋油、花椒油、芝麻油等等,蘸食下酒,不下珍馐。远戍军人都生的好肠胃,卤的羊肝、羊肺,武易山、米德两位吃得津津有味,喝得满脸通红,桌上还粗言俚语,开怀说笑,其乐也融融矣。
稍停,跑堂又给上了两大盘卤羊肉、烧羊头,再还有羊肚、羊肠、羊肺、羊血、灌肠,外加卤豆皮、萝卜,一大锅炖上来,香气四溢,两人边吃边喝,极是爽利。
武易山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赌球、赌彩的事情了,他不象米德那样手头紧巴,一个月总要赌上十几把,幸好不曾因此误事,他还算很自制的。武易山主要是在马球赛和赛马会赛马时的赌输赢,另外也参加赌彩。身为鞑靼人的武易山,熟悉马匹和骑术胜过他的女人,他去赌马球、赌赛马都算是比较熟手,当然并不是所有参赌的人都能够赢钱。
“真的很有趣,我和一个人对赌骑术。那家伙真是固执。”武易山回忆道,“他觉得自己能打败任何人。我有一次赢了他二十个夔龙(金币)。我跟他说:‘你赢不了我的。’他说;‘我会努力。’我说;‘好吧,我等着。’”
“他第一次跟我赌的时候,他的朋友就对他说:‘你跟这人赌什么不好,非要跟他赌骑术?他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鞑靼人。’可他说:‘只有跟高手比试,才能学到东西。’呵呵,那家伙是对的,他坚持了下来,现在是一名骑术高超的骑手。可他真是固执啊,整整输给我四百多金币。——嘿,他是雷家的人,真是有钱啊。”
“说说,是哪一支?”米德顿时很感兴趣,底层人物对西北土皇帝雷氏家族的秘辛,总是很有爱的。
“说出来,吓死你。”武易山压低声音,“据说是公爷的义子。生父原本是半个鲜卑土人,是公爷帐下的近卫,听说还是‘冠军锐士’。公爷南巡四川,在成都遇刺,其父悍勇,血战而死,所以公爷就收了他做义子。其实,他比公爷大一岁,但入了雷氏一族的家谱,也算是半个雷家人,只要有点本事,就不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我看,这家伙以后肯定是个人物,驰骋沙场必定是一代骁将。”
“呀,看不出来啊。曲长你还跟公府搭上了线,厉害。”米德一脸的‘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夸张神情,一口南方口音的官话,腔调甚是怪异,明显杂着西域味道,却是也学会凑趣了。现在的西北,官话你要说的是一口关中腔,绝对是不合时宜的,当然长安腔官话例外,那里毕竟是西北‘东都’,‘行…长史府’和‘行…军府’等衙门都驻在长安,虽然幕府从没有公开承认这点就是了;要是官话带着点凉州口音,也还算勉强凑合,那儿算是私下里传说的‘龙兴之地’和西北‘中都’;带江南口音的官话是如今最时兴的,平虏公可不就是说着一口江南口音的官话嘛?吴语口音的官话,最吃香了。
“你说,如果公爷东进中原,皇帝做不做得?你我倒是可以趁此机会,也搏他个侯伯之位。”武易山顺口感叹,在西北军队能当上‘曲长’、‘曲副’的,都是小有军功的下层军官,也只有沙场征战才是他们搏取富贵的正途。
米德呵呵笑了,“雷家老大已经占据了辽东,我们公爷又占了西北西南好大地方,已经够让天下人侧目的了,雷家二少爷号称大元帅,麾下海舰如山如云,称雄于七海之上,这换了谁都会倍加忌惮、警惕。如果我西北还表现出东进中原的强烈意图,恐怕——四方诸侯都要联起手来合伙‘倒雷’了。公爷将重心转向西域,转向莫卧儿,转向缅地,那也是不得已的。挥师西进,向东观望,才是眼下明智之举。”
“咦,你这家伙?”武易山惊讶的叫道,“武官学院,真没白去啊哈?”
第六章(七)秋天
宿雨朝来歇,空山秋气清。
数十骑快马,一路出了河中府,沿着官马大路向东而去。
从今天开始,平虏公将在河中府以东的‘猎宫’陆续接见军中有功将士,许多刚刚从前方回来休整的有功将士,都是在河中府城稍事休整,就三五成群的赶早出城,期望能尽快赶到目的地候见,在西北最高统帅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雷瑾性喜射猎,在河中府的周边,除了‘大沙苑猎场’之外,尚辟有‘曦和苑’、‘小沙苑’、‘鹿野苑’、‘林堡’等多处公府名下的‘猎宫’,至于‘开成宫’、‘青螭宫’、‘夏宫’、‘冬宫’这等离宫别苑,虽然也可以射猎,但并不属于那种主要用于游玩休憩宴乐散心之用途的猎宫,往往还兼有军政上的某些用途。这一次,雷瑾用来接见有功将士的‘猎宫’,还是新辟落成的一处,名为‘红山口堡’,其实就是一处依山伴水的城堡,周围一大片山地草原牧场都在城堡的名下,但距离河中府就稍微远了一点了。外边都说平虏公本人大约是不会常去,倒是公府姬妾以及少爷、小姐们有可能会时不时去住上一阵。
要知道,河流往往带来大量泥沙和腐殖,日积月累之下,水流平缓之处若常年不加疏浚,往往就淤积成沼泽湿地,由于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沼泽湿地很快变得树木成林、水草过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各种鸟兽蛇虫往往聚集在此栖息繁衍,天然就是很好的狩猎场。如果猎场范围很大,草木繁盛,甚至会成为神秘莫测的禁区,普通人轻易不要尝试孤身一人进入这种大型猎场狩猎,最好成群结队行动,以避免可能的危险。平虏公府名下的猎场,‘大沙苑’、‘小沙苑’、‘曦和苑’都是这种类型,以往雷瑾也常常在这几处猎场接见下属。这一次,平虏公却改到比较偏远的‘红山口堡’猎场,除了顺便庆祝新猎场的落成之外,据说也是为了图个‘清静’,与阿罗斯公主的联姻大婚,许多礼仪上的事情太过麻烦,干脆偷得浮生几日闲,在红山口堡呆上几天再说。
三名军官,驱马沿着官马驿道奔驰。从铠甲、盔缨、战袍、披风、徽章、金星、肩带、花结等全套装束可以看出,这是三位低品级军官,官品最高不过‘正七品’,最低的只有‘从八品’;散阶、勋官和军功爵,从袍服上看去已经相当高,明显昭示着他们三位过往有着赫赫战功,才能得此厚勋重赏;职衔差遣,估计是能掌一‘部’千人左右兵马的‘都统官’或‘副都统’,又或是职级与之相当的‘军佐’伎术官级别,在平虏军中已经算是相当高的差遣职司;这是西北军中现在非常典型的较低品级而高勋爵、高职衔军官,往往一两次恶战下来,就有大批低品级军官战死或者伤残退役,空出来的军职空缺也会很快被新提拔的功勋军官所填补。
军官们身前马后,则是数十随从亲兵一声不响的簇拥着。
马队进入一道河谷,山景明净,倒也令人心神明朗。
众人走马而前,忽听得后面蹄声得得,众人按照军中惯例,避之道左。转瞬间,后面约有百余骑兵飞驰而来,马上骑士的服饰,可以看出这是一批军功锐士。西北锐士有自己完全独立的一套军功爵称号晋升制度,与军官和军佐伎术官的军功爵称号晋级制度不同,因此早已经在军队中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锐士圈子,基本上可与军官们、军佐们分庭抗礼。直接掌握并负责训练兵卒的锐士,其地位、职司和权力也仅仅稍逊于同职级军官,高阶的冠军锐士,其地位身份,甚至能得到提督、指挥使级别将官的尊重和礼遇。
两拨人显然来自于军中不同系统,道左相逢也就是看在袍泽份上,互相礼貌性的问候招呼一下,尔后依旧是大路朝天,各行各路。
三名低品军官显然是不想与一大批锐士走在一起,那样也太别扭了,所以干脆打算放慢脚程,让那些性急的锐士先走一程。
那一拨锐士们显然也无意与军官们过多客气,又不是熟人,也不是同一个行营或同一个军团的袍泽,没什么交情,自然也就寒暄一声,或拱手抱拳或躬身抚胸,纷纷行礼作别,打马先走一步。
蹄声远去,一个军官扬鞭遥指,略带些嘲讽的说道:“这帮吃香蕉的货,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