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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即将要做那些事情,让她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这样的老师。
踉跄一步,望着老师。话在心里,沉沉的,压得双腿一曲,重重跪倒在老师的面前。
头,深深地低下去。
李凤亭看到这样的敏之,怔了一怔,伸出的手停了一停,看着那个只敢用头顶心面对她的孩子。
她明悟了。
这孩子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心思未免太大了些,太难为了些。那是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那是从来没有人动过的心思,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路该怎样走,怎样做。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你真的决定了吗?
孩子顽固的跪在她的面前。虽是跪着,她的身体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无人能掠其锋。
这就是,你的坚持吗?
从敏之主动递交两国和约的时候,李凤亭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这心思并不难猜。敏之生于齐,长于燕,自然既不愿意负了生国,更不肯欺了养国,而敏之的父母又各负两国皇室的嫡系血脉,若要做到两者兼顾,唯一的办法就是两国一统。
而自己,一向都是将她作为燕国最佳的继任者,封亲王,赐号嫡,无一不是未她日后上位铺路。在大燕,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因素能够阻止她。
除了自己。
当然,这是站在敏之不使用无坚的基础上。如果她意已决,齐军加上无坚,大燕又拿什么抵挡?
李凤亭可以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把她留在燕国,永远都不要放走。
可是困在这里,自己又能对她做什么?把大燕交给她,未来怎么做,还不是她做决定。除非自己打算把她一直困起来,然后另外培养继承人。
这只小兽是自己养大,好不容养成了兽王,最后难道要由自己亲手断了她的爪牙?
这是一场博弈。
如果李凤亭坚持反对,司徒端敏能够利用无坚和齐军直接暴力统一两国。只是,司徒端敏能够为了自己的心愿而罔顾老师的感受吗?
如果司徒端敏不放弃并国,李凤亭可以直接把司徒端敏软禁,却不让接触任何实权,更保险一点的话,还可以干脆杀了她。只是,李凤亭会舍得吗?
为了国家的利益,两个帝王级的人物之间,再深厚浓烈的情义,都可以舍却。
然而,一个赌敏之不愿破燕,一个赌老师不会杀了她。
司徒端敏不忍伤李凤亭,李凤亭不忍伤司徒端敏。
殿下的孩子跪得笔直,被跪的人微微弯腰,将孩子拥在了怀里,嘴角荡起浅浅的笑。
“起来吧。”
老师答应了。
眼泪突然迸了出来,她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近在咫尺的明黄色袍子上那只九尾凤的翎羽都看不清了。
她一把抱紧老师的腰,头埋进老师的怀里,放肆地哭起来。
才不管那袍子上的刺绣和珍珠多么难得稀罕呢!
老师啊,她在外面好辛苦,西北风沙那么大,她病了好久好久。
老师啊,她好几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血流得吓人,伤口好痛好痛。
老师啊,好多人追了过来,箭落得跟下雨一样,她快要死了,你是知道是不知道呢?
老师啊,有人说她不是燕人,她是齐国太女,她杀的那么多人都是自己的同胞,而她自己才是燕人最大的敌人。
老师啊,她快熬不过去了,她真的是想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
老师,她想回来。
老师,谢谢你。
太多的话,说不出口。太多的眼泪,不知道对谁流。
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回家来向大人告状,找安慰,求抚摸而不是一个人,独自在角落里舐着伤口。
李凤亭突然就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夜晚,敏之初入书院不久,自己远远地望见她一个人立在夜色中,孤独而忍耐。
她问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却说没什么,要自己解决。
她是那样的欣慰,又是那样的失落。
而这一刻,孩子对着她哭了,她却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原来,不管长多大,走多远,这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她心上最软的一块肉。
敏之,你只知道我是你的老师,却没有想过你是我的学生么?这世界上有名师出高徒,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要走老师没有走过的路,你要尝试老师没有尝试过的方法,你要比老师飞得更高更远,老师纵然舍不得你去吃那份苦,可既然你决定了,只要你安平康泰,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你护在我的翅膀下。老师真的有一种无力的失落感,但也有一种成功的骄傲。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无论多么耀眼,都是应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大结局,亲们,兴奋吧。
211
211、203(大结局+人物诗+结语) 。。。
将小小的白瓷罐子放进棺中,合上棺盖;司徒端敏望了一眼谪阳;正好他也看过来,四目相接;微微一笑。很多话不需要说出口,心意便可以传达。
三百年前的封陵石在两人身后落下。这次落下之后,赵烨的陵墓将再不能开启。皇陵下的庞大的迷宫完成了它的使命,为燕国开国皇帝与皇夫遗体的合葬落下完满的帷幕。
司徒端敏拉着谪阳的手,谪阳也自然而然被她拉着。
两个人难得的在阳光之下悠闲的徜徉;感受着四周的宁静和安详。这种安详是如此美好,好像露珠在碧绿的荷叶上滚动;又像蒲公英的种子在阳光中飞翔;不需要思考,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睡着了。
还记得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贸贸然就跑进自己午睡的凉室,也不叫醒他,兀自抱了一个厚厚的枕头,就在竹篾编的凉席上睡着去。一向对别人气息敏感的自己在惊醒几次后,慢慢就接受了这种毫无威胁的入侵。那个时候,就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一部分,后来,也毫无意外的选中了她作为自己的另一半直到后来打开了花山内库,接触到那本手札起,他开始断断续续忆起作为姬香君的一些片段,后来将天下弓带回花山的时候,那一世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
谪阳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睡着了的司徒端敏,手指小幅度摆动挥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柳絮,不让这小家伙来打搅了她。
多么想把这一刻凝固起来。
这一世,再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了吧。
雷州。
将军冢。
“为什么选中雷州?”许璞问,“因为游川?”
游川去世已经有十多年了,雷州城自谪阳从齐军手中夺回后就没有在被齐人染指过。敏之为游川立的将军冢由这里的驻军日日拾掇整理,逐年的打理使得周围草木郁郁葱葱,小桥流水,道路通畅,竟然成为一处颇受欢迎的游览地。来往如织的游人出于对游川的敬重,只在将军冢外游览,并不进来打扰。若有人进来拜祭的,也必然是肃颜敛声,恭恭敬敬的参拜。
人人都知道,这是前花山书院山长,先嫡亲王陆颖的好友兼救命恩人。不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崇敬游川的品行人格,还是出于一种姿态的需要,没有人会对将军冢抱有丝毫轻慢的念头。
但是这里多年经历战火,建筑破旧,人口稀少,环境虽然因为附近有河流经过还算过得去,可比起燕齐腹部的富庶之地却是不如。
“从地理位置上看,雷州位于燕齐边界附近,作为一国京都,被两国百姓接受的程度要高许多。而这两年由于两国贸易繁盛,又无战火,人口不断增多,有繁荣起来的契机。若是好好规划,细心经营,十年之后未必不能担当起重任。”司徒端敏站在墓碑前,凝视上面的金色字迹,“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想让游川看一看,她当初的选择,并非全无意义。当年对错且不论,既然她换了我活下来,那么我一定要做到更多事情,证明我没有辜负她的牺牲。”
当初若没有游川的牺牲,叶子自然也会救下她,只是这样以来,她的身份就不免曝光——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在所有的仇人还活着的时候,□裸的曝光在所有人面前。如果那个时候,她被送回齐国,如果那个时候司徒朔还有她那三个阿姨知道她还活着,她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游川确实是救了她。
她没有办法赔一条命给游川,也没有办法代她完成“行千里路,仰首银河”的心愿,她只能尽自己的全力,让这一块土地少些战火,少些死亡,少些仇恨。
——游川,若你九泉之下有灵,希望你能保佑这座城池永远平安,不受战火侵袭。
司徒端敏将手中的酒缓缓倒在地上,心里默默地说。
许璞也沉默着将酒倒在地上,然后道:“玉秋、文逸和定芳也快要到了吧。我们六个人分别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重聚呢。”
司徒端敏点点头,有些喜悦道:“好久没有见到她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许璞微笑道:“玉秋和定芳也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会没有变化。”
一切回想起来,恍惚还是昨天的事情,她们还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趴在一张床上睡觉,一间课堂里念书,一同面对敌人的阴谋和胁迫,一起为书院的稳固和未来努力十几年匆匆过,光阴好像一把裁纸刀,将人生裁成一本厚厚的书,但不管你读到那里,总是不能忘记那些曾经让你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情节。而她的这些情节,几乎全都写进了花山书院那一段。
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她长大成人的地方。如今,她却为着自己的理想和心愿选择一处并不繁华的城池,作为将来两个国家融合的新起点。而花山书院则深深缩进她的心里,成为她少女时代,乃至一生最完美的梦。
——寒光,其实我很羡慕你。她没有说出口。
“我们去接她们吧。”司徒端敏将空的酒杯放在一旁侍子的托盘上,最后看了墓碑一眼,算是告别,然后与许璞一起离开了将军冢。
“才喝这么一点就醉了,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啊?”谪阳扶着走得摇摇摆摆的司徒端敏,皱着眉头说。
许璞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沈菊笑道:“妹夫这话说的是。敏之向来对杯中之物十分节制,今天不过多喝了两杯居然就醉成这样,以后可要多历练历练。”
司徒端敏靠在谪阳肩膀上,嘴里不知道再喃喃说些什么。脸色酡红,眼睛似睁似睡,半掩的眸子光华流转,倒真看不出来是醉是醒。
孟秦走在一侧,防着司徒端敏乱动时谪阳托不住她给摔在地上了,一边笑道:“她到真会挑。我们几个大女人在这里她不要我们扶,偏偏妹夫一来就往他身上倒,我看就算是醉了也有三分是醒着的。”
窦自华皱着眉头:“就这么走回去?”离住所还有好一段距离,要不要喊顶轿子或者马车来。
司徒端敏突然睁了睁眼睛:“我不回去。”
沈菊扑哧一笑:“看,这不醒着吗?”
谪阳无奈道:“不回去你想去哪?”
司徒端敏眼睛咪咪,又像要睡着的样子,半天不说话,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别人在问话。
窦自华叹了口气:“还是先送回去吧。”
这次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