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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缓缓道:“可以。”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他:“谢卓。既然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就应该忘掉以前的不开心,好好活着。”
他的身形顿了顿,继续向前。
我在石碑前屈膝跪下,直身,伏下,郑重地叩了三个头,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的,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糟蹋这里”
木槿朝荣,紫薇摇曳,一树一树花开,如堆叠的雪。七月里,别苑中花色绮丽斑斓,衣袂拂过处波浪起伏。
我慢慢走着,将早已熟稔的路径一一踏过,指尖轻触过石桌、枝叶、花盏脑海中闪过无数前尘旧事,一幕幕如春水漾开
那一年,是谁陪我对花温酒?那一日,是谁拥我入怀?那一夜,是谁伴我樽前同醉?谁曾与我执手同归?谁曾许我此生安好?谁曾独立中宵默默守候?谁曾
韶华流过,白衣如雪的出尘公子,朗月清风的潇洒少年,都已远离。澹澹月光下,挖出最后一坛尘封的离人醉,一个人寂寥漫饮,醉笑轻歌
七月十五,深夜。
长安谢家别苑突起大火,火势迅猛蔓延,红光照亮了半边天,数里之外仍可看见。
事后,茶楼酒肆里无数人摇首感慨,说这一场火,烧得实在太猛,持续了一夜又一天,就连紧挨的谢府也受到殃及,幸而二公子谢卓补救及时,才避免了过多的损失。只是,那处原属于长安第一公子谢流觞的别苑彻底被毁,几乎寸草不留,所有的繁华锦绣、绮丽妖娆一夕之间化为灰烬,就好像那个曾经风华倾世、惊才绝艳的出尘公子一样,成了无数人想象的幻影。
更有传言说,当年曾与流觞公子有过婚约的那个碧家小姑娘命丧火中,尸骨无存。时隔五年,那个痴心执着的小姑娘最终还是追随心爱之人而去,惹来无数唏嘘叹惋,似乎没有人再记得当初那一句“命格迥异,一生舛厄,恐为不祥”的批语,也没有人再指责她曾经做过的荒唐事,反而将她与流觞公子的一段情缘传言得凄美动人。
人世间多少动人传说,都是在局内人死后才成为动人传说。生前受尽唾弃、不被成全的姻缘,往往只有在一切归于尘土之后,才会赢得无数赞誉和歆羡。
————————————————————————第一卷·完
☆、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还是没能忘了他,只可惜,他,已经负了你。】
二月春初,碧草还生,兰花幽然,梨树枝头打出纤巧的苞儿。
轻轻掩上古旧褪色的竹扉,转身朝山下走去。
一眨眼,我在这城南不知名的小山上已住了将近两年。
现在回想起来,谢家别苑那场大火依旧十分清晰,仿佛就在眼前肆虐。火是我请问君楼主派人放的,以我当时的情况,要亲手在谢卓眼皮底下烧那么大阵势的一场火,是绝无可能的。不过,问君楼主欠的最后一个承诺,居然被我这么糟蹋掉了,估计会有很多人恨不能一锤敲过来。
我因此顺利地逃脱了谢家,也没给谢卓半点机会让打扰流觞,同时还留下一个“殉情火中,尸骨无存”的假象。
可其实风莫醉以前有句话说得委实不错,我是个很怕死的人。
有那么多回忆可以细数,牵挂的人也还在,我怎么舍得死呢?
所以当初拖着再经不起颠沛跋涉的身子,在这座山头看见一处荒废的小院时,就立刻毫不犹疑地收拾收拾住了下来。
暖阳融融,衣衫上铺满明朗辉泽,这样好的一个春日,我的心情也很好。
一路不急不缓地走着,偶一偏头,看见谁家门前柔黄的迎春已开始凋落。
“快走!快走!迟了就赶不上了”
喧嚣声起,身旁的行人忽然蜂拥般朝前方急急奔去,袖带拂风,颇有些阵势。我赶忙退到路边,一个同我一样摸不着头脑的少年拉住正往前跑的灰衫男子,好奇问道:“这位大哥,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采异轩今日出售流觞公子旧作快走吧,去晚了可就连看都看不上了”
我闻言怔然,许久,也缓缓随着人群向前。
踏入采异轩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座无虚席,我只能和其他后来的人一样立在旁边。
哄闹了约摸一刻钟之后,头顶忽然传来布帛破空划出的声音,众人总算安静下来,屏气凝神地抬头朝上望去。
二楼的顶上从左至右虚空横出一条白绫,一个十四五岁、身着淡绿裙衫的小姑娘拽着另一条垂下的长绫,足尖点过栏杆,春燕般灵巧地飞到了横出的白绫上,皓腕快速两转,缠住拽着的长绫。
四下里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那清秀水灵的小姑娘却如荡秋千一样笑嘻嘻地坐着,双足晃来晃去,淡绿裙底是鹅黄软缎鞋。
“你们这么多人都要抢这一副画吗?”银铃般的声音飘在空中。
楼上楼下再度沸腾,一些是在猜测这小姑娘的身份,一些则更关心她手中握的画轴。
小姑娘许是听到有人质疑,忽然一扬手:“是不是真迹,你们看一眼就知道了。”
卷起的白色丝帛飞快滑落,铺开一幕千花同开的潋滟盛景,墨色深染浅匀,行云流水般潇洒随性。
遥远如前世的画面逶迤过眼前,我呆在人群中,却仿佛已被孤立出去,心下翻涌的,尽是沧桑。
这一卷“千花同开”图,是流觞因我一句戏言独立寒夜画出的,上面还有我拙劣的字迹——“花开不老,此生安好”。那一年,我不过十五岁,还天真地以为能够与身畔人相伴到老。韶华逝去匆匆,如今已是八年之后,眼看物是人非,竟连伤怀的泪都流不出一滴。
“这画是当年流觞公子为他的心上人所作,情真意切,所以哥哥说,想得到这幅画的人,不仅要出价高,而且还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不靠近也能辨出画的真伪,你们看不出来,可就失去机会了”小姑娘乌黑清亮的眼珠转来转去,水嫩的脸上洋溢着娇俏可爱的笑容。
“画确为流觞公子真迹,小姑娘开价吧。”二楼一间雅内忽然传出一个温雅从容的声音。
我一惊,立刻抬眼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低垂的珠帘和帘后朦胧的人影。
身旁有人小声道:“好像是谢家家主谢二公子,看来这画假不了”
拿画的小姑娘也将视线转过去,微仰着身子,眸子晶亮,笑如春花:“你是谁?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温雅的声音里逸出淡淡笑意:“买这幅画,还要求表明身份吗?”
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笑呵呵地荡来荡去:“这个哥哥没说,没说应该就是不用,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认识你。”她又扫视了四周一圈,“你们相信的就赶紧出价吧,我还要去找我哥哥玩呢!”
很快,竞价声四起,过了激烈的□之后又渐渐稀疏,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是可以一掷千金的主儿。
我没有参与竞价,只静静地立在那儿,离开谢家别苑时带走的财物虽然基本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要拿回这幅画,是万万不够的。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早已有太多都失去了,不差这一件。
最终拔得头筹的自然是谢卓,我担心被他发觉,诀别般再远远瞅了几眼悬起的画,恋恋不舍地转身,怅然朝外走去。
“小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哥哥是谁?”谢卓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也有些奇怪这幅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遂顿下步子,微微偏头。
那小姑娘却将画抛给二楼扶栏边立着的一个男子,抓住下垂的长绫径直飘落到厅堂中:“你不愿告诉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哥哥是谁?”极短的停顿后又补上:“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因为你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想认识你。”言罢,笑嘻嘻地掠了一眼两旁很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的众人,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好奇怪的小姑娘!
我不由自主地跟出去,却发现她已经没了踪影。
环视两圈,无果,只得向左拐去。本来今日下山,是想去一家旧茶楼听书的,那茶楼里有一个固定的说书先生,年近半百,书说得不错,为人也十分亲善温和。既然没耽搁多久,那就不必改变初衷了,毕竟一个人在孤寂的小院里呆得太久,总容易伤春悲秋、胡思乱想,对身体调养十分不好。
“吁——”没走多远,一驾马车忽然追上来停在了身侧,赶车的小哥低声道了一句:“姑娘留步。”随即很自觉地跳下车,退到一旁。
我十分疑惑,止步看过去,深蓝色的车帘随风拂动,车内很安静,许久都没什么反应。
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车内有人,而且很快便猜出那人是谁。
醒过神后,有拔腿就逃的冲动,却在车内声音传出时忍住了:“这两年,过得如何?”
我默然片刻,低低道:“还好。”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就不下车了。”一卷白帛画卷轻挑开帘子,从车内伸出,“你应该,很想要这卷画吧。”
我愣了愣,没有去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话顿了顿,语气倏转,“难道连一卷画你都不敢接了吗?”
我犹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多谢。”顿了顿:“真的。”
沉闷过后,轻笑声起:“谢我什么?”
谢你当初手下留情,谢你明知我假死逃遁却没有紧追不放,谢你还我流觞旧物。这些话我并未说出,只淡淡道:“你明白的。”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消息?”车内,谢卓忽然问道。
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用力一拧,我握紧画轴,抿唇不语。
“有空多出来走走,你就知道了,他如今、也算是名满江湖的人物。”
我仍旧不语,不是不想说,而是突然很迷惘很恍惚,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更怕一旦开口,就会落泪。这两年,我把一个身影藏在心底,落寞孤寂的时候,熬不住的时候,就捧出来看看。春去冬来,阳光透过树叶将指尖映得玲珑如玉,凄冷细雨湿了鬓发,白月光静静洒落,这样漫长寂寥的日子里,我一遍一遍毫不厌倦地回忆,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就像沉醉不愿醒的酒客。
“你,还是没能忘了他,只可惜,他,已经负了你。”
叹息的语声风一般飘出,车夫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提鞭驾车离去。
我抱着一卷旧画,怔怔立于原地,身畔过客匆匆,找不到熟悉的音容,不知何处飘来的飞花,苍白而伶仃。
极慢极慢地蹲□去,地上一点一点洇出湿的印迹,渐渐扩大,好像扩大的悲凉与寂寥。
你,还是没能忘了他,只可惜,他,已经负了你
你真的负了我吗?
“姐姐,你为什么哭?”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微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