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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儿,放心,我没事的。”言语虚弱,她勉强着站起。
江岸杨柳依依,树下滂沱的雨被阻隔变得小了很多。侍女笑颜初展,看了我转向花颜说道:“小姐刚刚晕倒,幸得那日在沉香亭里的公子前来,不久小姐就真的醒来了。”
“沉香亭”花颜流转视线看向我,相对后不久便委身于地,说道:“诺主仁慈,肯现身跟花颜相见。花颜求诺主救救夫君。”“你先起来。”我伸手扶她。
她却固执,“如若诺主不同意,花颜愿长跪不起。”
诺水一岸的桃花在雨雾中像萦绕上了一层琼山仙雾,有千年前天河水边的模样。我立于诺水江岸,眼见着雨中的茫茫诺水,“姑娘不知,就算是神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俗世万千,想必姑娘也想得到世人各有自己的劫难,并不是神就可以左右的。”
“地上雨湿,你还是先起来吧。”
“小姐。”侍女轻扶。
花颜眼里的点点星光变得暗淡,像一瞬失去了所有的期盼,泪便轻易地自眼里流出,已被打湿的浅薄妆容上泪落成珠。滴滴都落在我的心里。她平静下来,脸上是几乎绝望的沉寂,嘴角浮起的浅笑生涩,她颔首跟我说道:“是花颜莽撞,打扰了诺主,还望诺主原谅花颜的救夫心切。”话语里容颜上光彩尽失,转眼望向这雨雾中的十里桃花无力兀自的轻轻言语:“夫君对我情深意重,原想这江岸桃花盛开之际就是他和我归隐的日子,从此我们可以远离俗世,过着他承诺给我的平静安宁的日子。”
脚步轻轻地走向江岸,被打湿的裙裳在风里舞不开去。
“夫君也曾说过生世与我不离不弃,可是这一切就这么轻易地改变了,纵然再情深终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如果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花颜愿意随夫君而去”
“花颜!”“——小姐!”
侍女的惊叫声里,但见罗衣足下乱石羁绊,可是纵是失足她也甘心不做挣扎,倾身赴向这茫茫诺水。绯色衣裳落入水中,击起无数水花。
“小姐,小姐”侍女惊骇的扑身向江岸泪流不止,她转身向我,跪倒在我身前一再的叩首乞求,“妙儿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求公子”诺水涟漪荡开千层。
花颜,这就是你我各自的宿命吗?为了他你真的甘愿赴死,可是你可知道我的感受,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把前世一切都遗忘。
诺水雨雾久久不散的萦绕,水底深处的暗河生出摄魂的魔力。我飞身入水,任胸前神之水光芒浅显。雨不绝的下着,江面雨水击起的水涡绵延千里,早已恢复不了原来的平静安宁,水波不兴的样子。
水云阁。花颜安然的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不被惊扰的样子。浸满水渍的衣裳在凝聚于手心的灵力氤氲下变得干爽,风过轻动。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楼阁安宁的正好,可以什么都不想。握上她锦被之外的手,感觉到其上还未消去的江水的微凉温度。
——月影。仙人何益?就算是历经千年我还是忘不了你。
如果在天河水边第一次遇见你时我们都不是九重天之上的仙人,只是俗世之中的凡人会不会就可以没有这千年来的纠缠?闭上眼,自握着的手心驱出千年灵力循着经络进入脑海深处。如果可以解出前世封存的记忆,愿就这样携了你的手,从此远离仙界红尘不问,只做这俗世间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出日落,歌尽桃花。可是,我终找不到那些被尘封的前世记忆,只有今生种种排山倒海的涌来
桃花纸伞掩映下相对凝视的恬淡笑颜。
钗插发瑞,他怀抱里的羞涩模样。
雕花窗前重叠身影,宣纸上共同执笔的鸳鸯小字。
竹楼夜色里桃花煮酒,怀里小憩的微醺样子
——只愿和夫君携手白头不离不弃的走过人间哪怕几十载的日子,对于天上就算是有千年的岁月花颜也是不要的。“易南易南”花颜在梦中喃喃自语,轻声的梦呓可以充耳不闻却还是听到。
记忆反噬。那些她今生收藏在脑海里的记忆却变成毒药灼伤了我,反噬之际我只得收了灵力,费了些心力安定下来。他终是你心上不能忘却的人。你我纵是千年情缘又怎样,却还是不及遗忘,不及这一世里真实的誓言。如果救了他可以让你在这一世里快乐,少了眼泪那该是今生我可以为你做的最好的事吧。
桃花镜前伫立,被尘封在镜里的千年之外的光景在眼里尽现。
天河水岸的桃花葳蕤,你的绝世模样
“哥哥。”恍惚间转身却见到了暮云,她面容沉寂走近我,“哥哥,你救了花颜,别怪暮云多嘴,哥哥现在是不是想救她的夫君?”
东天晨曦浅显,日出之际便是暗河所言的第三天了。
“云川哥哥,诺水之权是天帝赐予的,怎么可以随意的让给他人,那暗夜绝就是个阴险小人,以人命相要挟,如果随了他的心意让他得了诺水的权力还不知会对这诺水沿岸的百姓怎样。”
暮云从我的沉默里生出深沉的忧虑,我转眼向着夜色之中的茫茫诺水,“暗河本来就是这诺水的主人,千年以来这诺水也算平静安宁,我想,就算是他得了权力还不至于为难诺水沿岸的百姓。”
“哥哥!你不可以这样,暮云不想看见哥哥为了一个女子万劫不复,哥哥,暮云求你不要向暗河绝妥协!”
说话间暮云已经敛裙委身于地。我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说。一切冥冥中已经到了如此的境地。“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想出去走走。如果花颜醒来,请你送她回去并且告诉她,安易南,我一定会让他回到她身边的。”
“哥哥!”
我举步离开云水阁,千年以来没有理由的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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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彼岸花开
雨在一夜之间便不知不觉的停止了。春日里茂盛的树满目皆是,枝桠摇曳间看得见东边天际的晨曦日光。我在诺水岸边行走,早晨的空气清冷寒凉。江岸有零落的莲花河灯,被倾倒在岸边的树木阻住,在粼粼波浪间荡漾着不能流去。
——是的,为了香儿这千人魂魄我是要定了!
我要你的诺水之权还有千年灵力!
诺水西界,烟波之外的苍凉境地。
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意念所至,已经到了诺水西界冥河外。这里便是通向人世间称作阴间的冥河路径,魑魅魍魉的各色小鬼齐集。冥河素来就是怨魂幽禁的地方,连那河水也是人世那些不得轮回的魂魄幻化而成的。
只在河界之外我就已经感觉到四周透露出的灼人心神的戾气。
走入下界冥河,不一会儿便察觉到有不善的小鬼扑来。蓝色的光亮自袖间走出,遇鬼魅后在半空中乍现。我并无意伤害他们,可是烦乱的心绪真是可以左右人的东西,没想到我私来冥河还向他们出手。他们终于有所忌惮不敢来犯。
“心字香在哪里?”
有被打退的小鬼警觉,壮声问道:“心字香是天帝囚禁在冥河的凡间女子,你找她干什么?难道你是来救她的!”我未言语,不想多说什么。于此,那群小鬼更是蓄势待发,有叫道:“想你该是和暗河一伙的,你既然敢来下界救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言出不久,便听得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众多的下界恶魔被召集,像河水浪涛一样的涌来。
“大胆,胆敢对天河之主不敬!”这时正有个像人间普通的老叟一样的人走来。一时间众小鬼都变得安分对他恭敬以对。他走到我的身前,白发苍苍眉须皆白,指长的胡须掩着嘴有声出来,声音沉稳却沧桑:“心字香自五百年前被囚于冥河之中,但是天帝仁慈没有对她禁足,除了出不了冥河她可以在冥河之中自由来去。”
我看向眼前的老人,“请问老人家是谁?”
“小老儿生世守候在冥河之界不足为道,只是料想到诺主会来这冥河,特来迎请。”
“料到?不知老人家这话怎讲?”
老头看向我,皱纹纵横的脸上生出一丝笑意,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世间万千,缘起缘灭都是劫。”我依旧不懂,想追问却被老人先说了话:“诺主稍等,我这就去找心字香出来。”
冥河的东边边界就可以看得见阴间的奈何桥。
我站在东界的残垣绝崖之上,只需俯下视线便看得见眼下宽广的下界阴间。空间里充盈着鬼魅幻化的妖娆昏黄颜色,把整个阴间点亮,就算是相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可以看见冰冷暗色的奈何桥。桥头的三生石上用鲜红如血的字写着“早登彼岸”,和着盛开在三途河边开的妖娆的冥界接引之花彼岸花让人不寒而栗。
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凶险,桥下的三途河安静的流淌,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桥上来往不绝的人,或笑或哭。
前世种种只需一碗孟婆汤便什么都遗忘。
五百年前,你或许也经过这里。看见三生石上记载着的前世今生,看见三途河边的彼岸花所唤起的前世记忆残垣上有微风吹来,虽然微弱却有刺骨的力量。奈何桥头孟婆端着汤碗对走来的魂魄说话,空灵冷漠的声音,唱着鬼魅般的歌:“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她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她唱着歌,引诱着他们喝下手里遗忘前世的汤:“你为她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这碗汤,喝下它,就是喝下你对她的爱。”
我闭上眼,任心痛缓缓地蔓延开去。
“渡过了奈何桥前世种种便都烟消云散,就算是有情也是形同陌路,相见不识。缘起缘灭皆是定数,诺主又何必伤怀。”我不知道心字香已经来到了。
回首我便看见了她,只见眼里的女子一袭白衣映着姣好的容颜,左眼下的一粒小痣衬着绝世容颜现出芳华万千。虽未施粉黛,发间未插朱钗反而衬着一袭白衣显得不染俗世尘埃,有胜于凡间女子的出尘气质。
只一眼却是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她有如同听雪一般的遗世独立之气。
她向我微微委身,“心字香见过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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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暗河心香
“在下冒昧前来,还望姑娘恕罪。”
心字香唇角微动,一纵即逝的点滴笑意,脸上却还是起不了任何波澜的清冷模样。
“不知诺主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转过视线面对着遥远的下界阴间,恍惚之间我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来到这里,为了找人还是为了缅怀曾经经过这里的你?
“云川只是想找姑娘聊聊,想姑娘在这下界冥河阅尽人世之外的爱恨离愁,该有办法消去我心中的烦扰。”
她视线微垂,散在地上的裙裾逶迤几步,晦暗的下界阴间停留在她的眼眸里。她开口跟我说道:“我虽不清楚诺主心中有怎样的烦扰,但也可以猜出一二。被天帝囚禁在冥河之界的五百年前,也曾想永堕地狱不愿轮回,但是却被地藏菩萨救起。他说,世间万千,缘起缘灭都是劫,只要渡过了便不是劫数而是转机,放下执念便可收得心里的安宁。”——世间万千,缘起缘灭都是劫。眼前女子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常伴冥河的五百年里,我却觉得比在人世过得要安宁平静的多,没有仇恨,也没有情爱。”
“姑娘也曾有情爱仇恨,可是与暗河河主有关?”
苍茫人世却总难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