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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年哑然,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的没办法对付这个方云。
“走吧!和方云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格外小心。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很容易被他发现。”
银白华服年轻人说罢,从山顶走了下去。
青衣少年望了眼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犹豫了一下,终究也是跟着离去了。
茅屋内,刘正勋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注视着方云刻着地面的一行字,恍惚不定。
与刘正勋开头出的对子一样。方云留下的这句上联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对联之外的东西。
“寿至耄耋,喜今世儿孙满堂”
刘正勋伸出一根手指,在方云留行的这行字体上,摸触了一遍。儒家讲究以字观人,身斜则字不正。刘正勋贵为前任朝廷元士,自然也有识字之能。
方云留下的这行字体,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字体飘逸潇洒。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轻浮,正暗合了他狡诈、雄辩的评语。但这行的风骨
刘正勋摸着这行字体,心中发出一生生的叹息。他沉浸笔墨许久,当然看出来,方云的字体外表飘逸,但骨架却是方方正正,堂堂皇皇。写出的字体,有如此风骨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奸险、狡诈的小人呢?
刘正勋耳中又回响起方云喝斥的声音:“实话告诉你,我其实非常不想来见你!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来,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亲摆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祷。一整天都会以泪洗面。我后来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将她赶出家门的日子。你如此刻薄寡恩,不为人父。我母亲却天天惦记着你,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并希望获得你的原谅。但你扪心自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母亲你以为我偷偷过来求你?”
方云所的话中,只有这句话,给他的触动最大。人伦之道,为天地常情。即便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这些,也不免心生触动。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了他这种年纪什么大道理,什么喝斥都已经无法打动他了。他心中唯一的缺憾,不能享受天伦之乐。
“唉!”
刘正勋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手指再次抚过方云刻下的那行上联。
“寿至耄耋,喜今世儿孙满堂”,方云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懂。每次外出的时候,看到那些老人含怡弄孙,刘正勋也会羡慕,只是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经回不了头了!
“咚咚咚!”
一阵敲击声,在门外响起,声音敦厚老实:“刘老先生,在吗?今年新熟的青菜。我们一家人吃不完,特意给老先生准备了一份。”
刘正勋目光变幻,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进来吧我有事要问你。”
门外,青布衣衫,卷着裤管的农夫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端着一盘新抄的青菜,走了进来。
“顺之,”刘正勋叫出了农夫的名字,道:“说吧!是谁让你搬到这里的?又是谁让你一直这么做的?”
刘正勋目光凌利,直透人心。在这种目光下,农夫下意识地低下头来,目光飘忽,有些颤声道:“刘,刘老先生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正勋看到这一幕,心中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名农夫外表老实巴交,十多年前就搬过这里来了。刘正勋从没怀疑过他。但如今,听到方云的话,又看到这一幕,刘正勋又如何不知,这件事情里面有问题。
“说吧!所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隐瞒下去了。”
刘正勋叹息一声道。
农夫身躯一震,看到老人的神色不似作假,犹豫了一下,终于在老人身前坐下
忠信侯府。一局黑白棋子展开,纵横交错,互相厮杀。棋盘两侧,一名俊美的少年,风度翩翩,一名大周风度,卓而不群。
“你这招瞒天过海,用得不错。管公明的卷宗,已经递入六部。六部对他的意见倒是不大。至于他曾经蹲过的牢狱这件事情,也只有吏部王大人诘难过。不过,这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仅凭这点,他想掌控实权,那是不可能的。”
忠信侯说着,拿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
方云神态从容,波澜不惊:“只要他能封侯,我的目的就已达到。至于实权、虚权倒是无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军权这种东西,说不定的。”
方云说着,从容地落下一枚白子。
忠信侯微笑着点点头:“兵法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方云,你倒是得了兵法精猛。虽起于战场,却不止于战场。管公明蹲过牢狱这点,放在平时,足可以挡了他升迁之路。不过现在,六部诸位大人,连同上京城里的人,都被吸引到了世子身上。至于管公明,反而没多少人注意了。”
“管公明那边,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等到我大哥封侯的事结束,这边也尘埃落定了。”
两人说话间,手指飞起拈落,一枚枚黑白棋子,顿时纵横交错,在棋盘上形成一片杀伐气息。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了。英武侯杨弘返回上京城了。你大哥封侯,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没有出面。”
忠信侯轻啜了一口香茗,随后一指按落。棋盘西北角,顿时形成一道大劫,将方云的一条龙卷入其中。
方云沉默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杨弘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武穆和人皇。除了儒家的诸位大人,兵家哪一位敢特意刁难,那就是插手武穆和人皇的约定。给武穆难看。我大哥封侯之事,势在必行。其他的身在局中,看不真切。不过,杨弘倒是看得清楚。”
“啪!”
方云一子拈落,顿时局势一转,忠信侯的一条天龙,转被方云所吃。一枚枚黑子,全部拈出棋盘。
忠信侯瞧了一眼,随即大笑:“哈哈!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沧!我承认,我大意了。不过,兵法之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局部或许不如你,不过,论起大局掌控,那就难说了。”
忠信侯说罢,又是一枚黑子落下。这枚棋子落下,化为大量小劫。吞掉方云大量棋子。棋盘上的局势顿时如风卷残局,方云苦心制造的大好优势顿时被瓦解。
方云见状,也不惊奇。似乎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一法通,万法通。兵法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从来是应对不二法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局部,同样可以牵动全局。”
方云数手落下,忠信侯“损兵折将”,局面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忠信侯拈子微笑:“呵呵!布局许久,也到了该决胜负的时候了。现在,就看你的局部,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了。”
两个人互相拈子,望着棋盘,默然不动。似乎等待着什么。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刻,两刻
两人一动不动。
“吱哑!”
书房的门突然推开,张英一身儒服,气喘吁吁井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对奕的两人,开口道:“父亲,刘正勋老先生撤回了弹劾文书了!”
屋内,两人闻言均是身躯一震。
方云长长松了口气,随即手中拈着的白子落下:“侯爷,我赢了!”
“是的,你赢了!”
忠信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脸上没有任何沮丧。
四方侯长子方林,六部商议经过漫长的时间,在一片争议中,终于尘埃落定:方林战功卓著,至情至性,至仁至厚,故予册封为“情义侯”,昭告天下。六部的决议,很快通过了军机处的审核。不看僧面看佛面,军机处的七位武侯,几乎是最快的速度,批准了方林的册封文书。
很快,一封封朝廷文书,如雪花般飞到了各州的总督、王侯、大将军、将军,以及各级官吏手中。
方林封侯,太局已定!
十月末,秋风扫荡,万木渐现萧条迹象。
“把这封信,交给城外到正勋老先生。”
方云坐在马车里,目光平淡,隔着车窗,将一封加上铅封的书信,递了出去。
“是,大人。属下必然将信送到。”
马车外,扮走贩夫走卒的蛾子,接过信,恭敬道。
“嗯!”
方云摆了摆手:“去吧!”
蛾子不再多说,转过身,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方云挂上马车窗帘,靠坐在马车厢上,陷入了沉思。这趟来上京城的目的已经达成。大哥封侯之事,尘埃落定,已经可以离开上京城了。
至于外公刘正勋那里,方云本来有许多办法解决。不过,他最终采用的,却是最为柔和的手段。
人伦为天地正理。一个人心中若无兄弟之情,朋友之谊,父母之恩,亲戚之义,武道修为再高,也与行尸走肉无异。就如同道旁的枯木,山石,聊无意义。
事情能以这种方式解决,方云多少还是比较满意的。再强硬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外公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撤回呈上六部弹劾文书的事,足以表明他的心迹。
只是,外公已有七十多,性子顽固已久。要他一下子就悔改,主动向自己的两个子女认错。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外公也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所以,到最后,依然需要方云推动一步。
“外公,能做的,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选择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你能悔改,‘寿至耄耋,喜今世儿别满堂’的天伦之乐,你今生依然能享受得到。”
方云心中默默想道。窗外一声吆喝。马车立即向着南方而去。
“走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弘默默地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待到方云的马车消失在尽头。杨弘这才对驾车的壮汉道。
“是,侯爷!”
这名四方侯府的强者变化的马车,一扬马鞭,四匹白色的骏马,立即掀动马蹄,鬃毛飘扬,向着方云消失的地方追去。
“这个小子在等着你!”戒中灵魂道。
“我知道。”
杨弘淡然道,说完,闭上双眸,神态平静,一动不动。
鲲鹏一振,立即就是千里。方云化作鲲鹏离开,却乘坐一辆马车离开。其用意,不言而喻。方云知道,杨弘必然会跟上来。杨弘也知道,自己必定要跟上去。方云炼化鲲鹏之血后,已展现出可怕的潜力。如果现在不除去他,将来更来除去他!
“驾!”
马车轱辘转动,向着远处行去。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隔数里之距,向着远处行去。一天一夜,不管是方云还是杨弘,都没有停下来。
到第二天凌晨,马车行经一片山岭。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小雨靠靠。山岭中树木从立,道旁,草木深深。一条颀长的人影就站立在道路中央。
方云戴紫金冠,穿士子华服,负手而立,微仰着头,默默的等待着。在他身后,空荡荡的。那辆乘坐的马车,早不知哪里去了,似乎早已被他驱走。
“轱辘!”
车辙声,一辆紫色的马车,在小雨中,从小道远处,缓缓驰来。看到方云站在路中央,闭目等待。盖着紫色布幔的马车,停了下来
“吱哑!”
马车的木门打开,紫色的长袍撩动,杨弘身着紫色华服,从马车里踏了出来。
“杨弘,你终于来了。”
方云睁开眼来,平静道。
“嗯!让你久等了。”
杨弘神态平静,气势如渊。他大手一摆,马车上扮作随从车夫会意,吆喝一声,一扬马车,立即掉过头来。朝着来的方向驶去。
车夫一走,林间小道中,顿时就只剩下方云和杨弘两个人了。格外的宁静。
两人四目相投,杨弘叹息一声:“我们两人,本来可以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