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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统的面色微显僵硬,垂眸道:“皇后对范某恩深义重,但国事与私事不可混为一谈。恕范某不敬一问,此次我国失去皇上的音讯,可与皇后有关?”
“是,与我有关。”路映夕无奈地笑。
慕容宸睿皱眉看着他们二人,沉声道:“小范,你无需顾忌,只需知道,映夕是朕信任之人!”
范统明显一怔,片刻又敛下双目,语调平缓地禀道:“四王爷巳暗中派兵前往与霖国交界的边城,以防霖国趁机发兵进攻。”
“四皇弟确是人才。”慕容宸睿的深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路映夕闻言举眸看了他一眼。她自是清楚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如果慕容笪黎他不在之时,悄然建立势力,那么将来即使不被夺位,也是后患无穷。
范统没有思量这些,继续道:“四王爷将段皇后软禁,名为段皇后需要静心养胎,但却又向霖国放出风声,不知四王爷的用意是
“四皇弟的用意是警告霖国莫要轻举妄动。”慕容宸睿接言道,眼底不由地浮上赞赏之色。四皇弟隐居法华寺,但对外界之事依旧了如指掌,果然不负当年父皇赞他,“性黠慧,心剔透”。
范统并未完全理解,但也不追问,只道:“今早范某接到四王爷的飞鸽传书,四王爷在信中言道,途径霖国必定凶险,但沙漠亦是难行,所以请皇上先且在邬国多停留一些时日,待他派一支军队从皇朝出发,为皇上试走沙漠之路,并迎接皇上圣驾。”
慕容宸睿微微眯起眸子,神色变得深沉清冷。
路映夕凝望他,知他正在思索,亦知他定然巳看得透彻。慕容白黎的建议,有利也有弊。利,不仅是如此能够更安全地返回国时间又要延迟,倘若慕容笪黎有意谋反,就有了更充裕的时间筹谋。
慕容宸睿没有考虑太久,果断地道:“原路退回,留在邬国等!”
路映夕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浅浅一笑。如果是她,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于是,风沙再起,骏马与骆驼同行在金黄色的沙漠中,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而旋即又被沙尘掩盖,不留踪迹。
一行数人为了掩人耳目乔装成霖国商旅,在边塞的小城住下。
是夜,路映夕与慕容宸睿在客栈的房中秉烛闲谈。
“宸,你不担心会发生夺位之事?”路映夕笑望他,在莹莹的烛光下他英气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之色。
“权衡利弊,必须要做取舍。”慕容宸睿扬唇淡笑,又道:“你是否想听到朕说,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路映夕侧头睨他,笑意盈盈。
“嗯。”慕容宸睿也不隐瞒,沉默了须臾,蹙眉思忖道:“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玄门前辈引朕接近霖国,应是别有含义,也许朕在此地应有事情未了。”
路映夕直觉地想到姚凌,可再一细想,又觉得不应该仅止于此。
慕容宸睿见她蹙起了眉头,便揶揄道:“你不必费神,你的使命就是好好安胎。”
路映夕缓缓舒展开眉宇,微笑着道:“如此可算是母凭子贵?因有身孕而得皇上的垂怜体恤?”
“你认为呢?”慕容宸睿挑眉,不屑回答。
路映夕抿着唇笑,过了会儿,才温声问道:“皇上想不想再见姚凌一面?”
“正如玄门前辈所说,相见徒劳,就此罢了。”慕容宸睿沉了神色,语带慨叹,“虽然朕不愿意相信命数,但却不得不承认缘分之说。缘之深浅,冥冥中似有注定。”
路映夕静静地抬眸凝视他,忆起那日,她原本心怀忐忑,想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害怕姚凌才是他心里的‘那人’,可事实上她才是。
兜兜转转,彼此都找到了对方,这样的感觉,奇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叹息。
慕容宸睿凝望着她,似察觉她的情绪波动,伸手覆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握在手里。
古铜色的大手,白晳纤细的小手,在烛火摇曳下似乎格外的相衬悦目。
气氛正温馨,房外突然响起叩门的声音。
“何事?”慕容宸睿皱了下浓眉,扬声问道。
外面却无回应,只是持续地敲门。一下又一下,笃笃有声,不轻不重。
“何人在外面?可是店小二?”路映夕与慕容宸睿对看一眼,都警觉到不对劲,若来者是范统或侍卫,必然会出声,而不是如此诡异地不吱声。
叩叩叩
外面的人依然不答话,固执地继续敲门。
寂静的夜中,这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响听起来分外悚然。
慕容宸睿站起,低声交代道:“夕,你躲到我身后。”
路映夕依言起身跟在他后面,两人缓缓走向房门。
房外那人的呼吸声并不轻微,倒像是不谙武功的平常人。
慕容宸睿谨慎地侧身打开半扇门,门外那人落落大方地站着,脸上绽着淡淡的笑容。
路映夕的目光越过慕容宸睿的肩膀,一眼望去,顿时愣然。
第二十九章 蓄势待发
“你是”路映夕吃惊地看着门外那人,明眸圆瞠。
那磊落挺俊的男子笑容淡然,缓缓开口道:“公主,好久不见。不知是否方便与公主单独谈几句?”
下意识的,路映夕跨步向前,但又忽地止住脚步。
那陌生男子只是静立着,并不催促,一双栗色眸子亮着熠熠清芒,但容貌五官却是十分普通,正是那种挤进人群中便会被淹没的其貌不扬。
“阁下是哪位?”慕容宸睿微皱起浓眉,客气地问道。
但那男子置若罔闻,一眼也不看他,径自沉默地注视着路映夕。
路映夕间间定下心神,对慕容宸睿解释道:“宸,他是我在邬国宫中的奶娘嬷嬷之子,亦是我幼时的玩伴。”
慕容宸睿扫视那男子一眼,再看向路映夕,道:“莫离开客栈范围。”
路映夕浅浅一笑,颔首道:“知晓。”
那陌生男子举步先行,没有回头看她是否有跟上,一径走到客栈后院的马厩旁。
路映夕心知他此举的含义。这客栈之内,青衫便装的侍卫个个皆是高手,亦就是处处都有人盯梢,惟有在马厩边谈话,让马嘶鸣叫声掩盖对谈声,才能说一些重要的事。
就站在马厩木栏旁,男子等她走近,才压低嗓音道:“夕儿,你可好?”
听到这熟悉的昵称,路映夕此时才完全确认男子的身份,惊喜道:“夏哥哥,真是你?”
“你不知是我,也敢冒险跟我单独相谈?”男子微扬起唇角,眉宇生辉,竟使得平凡无奇的面容添了几分英俊神采。
“我认得夏哥哥的眼神,只是真的太久不见,一时不敢相信。”路映夕亦漾开笑容,举眸凝视他,细细辨认,“这张人皮面具着实精巧,没有半点瑕疵。夏哥哥,你的手艺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男子笑着接受她的赞叹,并不自谦,只双再压音量,道:“西关事了,夕儿,我就帮你至此,不会再返皇朝了。”
路映夕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皇朝西关军营出了此次的事,等慕容宸睿回国之后必然会慎重彻查,夏哥哥趁现在脱身是明智的。”
男子的栗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感慨,低低地道:“潜伏皇朝多年,终能为我邬国做一些事。只是皇朝兵马之强,远超乎外人所料。议和,注定只是短暂的和平。如果可能,还望将来公主能够从中调停,愿我国往后幸免于战祸,百姓安居乐业。”略略停顿,他又道:“皇朝现今由慕容白黎代持朝政,他已暗中发兵,将经沙漠之路,出其不意地攻打霖国。不论他们哪一国获胜,我国夹在中间都是岌岌可危。”
路映夕心渐沉,但未纠结于此话题,转而问道:“夏哥哥,你如何得知我与慕容宸睿在此地?那慕容白黎是否有谋反之心?”
男子勾动唇角,淡笑道:“我既然知道慕容白黎派兵接驾,自然知道你们身在何处。至于慕容白黎是否有谋反之心,目前还很难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慕容宸睿越迟回朝,他的皇位就越不牢固。”
路映夕沉思片刻,忽然明白慕容宸睿为何要留下不走。原来他在等,等皇朝军队到来,打一场胜仗,然后便可不损君威地回国,人们也就不会再津津乐道于他之前的失踪,更无人有理由诟病他。
男子目光清朗,淡淡扬笑,不紧不慢地道:“夕儿,我来此见你最主要的目的是,我要以邬国小将的身份协助慕容宸睿攻打霖国。没有一兵一卒,仅我一人。但我有把握助他赢此一战,让他威风凛凛地班师回朝。请你说服他,若是此战胜利,皇朝与邬国签订十年互不开战的盟约。”
路映夕微怔,但无可回驳,只有点头。邬国自有爱国之士,远比她更加立场坚定。十年,若能有十年和平,也已是不易。
返回客房,远远便见慕容宸睿守在门口等候她。
“宸。”她缓步向他走去,面带浅笑。
慕容宸睿的脸色却不是太好,绷着俊容,拉她进了房。
待关上房门,在桌边坐下,慕容宸睿才低沉地启口道:“那人似乎与你十分熟稔?”
“是。”路映夕盈盈而笑,微挑眉梢觑他,“你该不是在吃味?”
慕容宸睿闷哼,却不语。虽然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但出于男人的直沉,他确定那男子就如同南宫渊一样,和映夕极为熟稔。
“他姓夏,名耀祖。”路映夕徐徐说道,“幼时,我们一同学字念书,也一起爬树捉鸟雀。直到他弱冠那年,才因男女之别而渐渐少了往来。他虽不谙武功,便骑射之术精湛非凡,且熟读兵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可惜以前他身子弱,长年缠绵病榻,因此父皇不待见他,一直没有委以重任。”此番话自然是真假参半,但她与夏耀祖的感情确实很好,他就像是她的哥哥一般,以前她常常遗憾,为何他不是父皇之子。
慕容宸睿听毕,未发表言论,只一径地看着她。
路映夕作无奈状,接着便娓娓地把夏耀祖的交易条件如实道出。
慕容宸睿磨着下巴,陷入思索,口中沉吟道:“一战换十年,未免蚀本。五年,朕给邬国五年的备战时间,五年后成王败寇莫再叫冤。”
路映夕没有异议,只道:“那么我去与夏哥哥说。”
慕容宸睿的眸光蓦地炽亮,定定地盯着好:“夕,你刚刚说什么?”
路映夕一时懵懂,疑惑道:“我说了什么?”
慕容宸睿慢慢地眯起了眸子,危险地凑近她的脸:“你叫那夏耀祖什么?”
路映夕恍然大悟,不由笑起来,毫不避讳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