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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听了我的想法,说没什么好转的,不过你喜欢那就转吧。我们不可能走遍全城,但是可以一个区一个区地逛逛。上海不仅有珠光宝气的一面,也有许多杂乱肮脏的地方。我们走在火车站北的小巷里,当时李白忽然要上厕所。极其狭窄的胡同里两边都是卖小吃的摊位,炸臭豆腐的味道飘得老远。上面晾着洗过的衣物,不时有水滴下来。地上到处都是垃圾痰迹,从厕所出来她一直皱着眉头说太脏,受不了。大概两旁住的就是所谓的“棚户区”居民了,被子衣服都用长竹竿伸出楼外晾晒,一家家都是如此,形成一种独特的景观。
“看到这些,你失望吗?”李白问我。
“不失望”,我说的是实话。越是这种极大的城市才会有这种现象。我高中的同学田祖业在欧洲读书,他告诉我,许多西方的大都会也是如此。我爱上海,爱它的包容性,最富裕与最贫瘠的都能和平共处在同一片天宇下。那种整齐划一,规范一致的城市一般都是缺乏历史感的新城。
第二天,李白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出去了,要逛只到她想去的地方逛。女人都是十分爱商店的,我又囊中羞涩,对商店更是反感。还好她不似那些女人,喜欢什么都自己掏腰包,偶尔还给我添置几件。李白穿衣服和我们那些女同学反差太大。夏天她的衣服都是露肩的,吊带都不用,露脐露背不一而足,裙子裤子都是短得可以,颀长的腿子像小鹿一样结实有劲。鞋子常常是透明的,细长的脚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走路时脚踝一扭一扭,搞得人心里泛酸。不论是坐车还是买东西,她都会招致不同的目光,男人的眼睛充满暧昧,女人的则明显的很不友善。
“你可不可以不这样穿啊?”她坚决回答,“不可以!”看到那些男人的眼神,她得意地哈哈笑,“女人就是应该走在挑起诱惑和拒绝诱惑之间!”我的心情不同,我想脱下衣服把她包在里面,又想狠狠地掐断那些意味复杂的目光。
冬天她不能那么暴露,但还是打扮得十分魅惑。不管什么天气里面都是裙子,而且绝对不会长过膝盖。丝袜是加厚的,我不认为它能对抗上海阴冷的冬天。外面裹件大衣就是她最保暖的装备了。
穿衣问题多次抗议未果的情况下,我只好认输。后来发现,我几乎没有哪件事情拗得过她,只要她不让步。我整个人就这样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们谈到毕业,“你来上海吗?”我当然来上海,我从来没想过去别的地方。我觉得人不在北京上海生活基本就是失败了。她看着我,若有所思。
回学校的旅程显得特别漫长,我觉得心都放在上海了。没什么事情会吸引我。我生活的目的就是省下钱来买票去看李白,她略微心情有些不好,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看她,旷再多的课也不在乎。那时我们没有到上海的直达车,得先坐到北京转,后来才有直达车,我见证了中国铁路运输的进步过程。
第二章 租帐篷
我挖空心思地挣钱,家教的收入太少,杯水车薪。我不断询问林林和金垒有什么好点子没。最后林林说他家乡的特产是文房四宝,卖给来旅游的人。我撺掇他带些来卖。林林让家人邮了一些过来。果然是好东西,笔、墨、纸、砚做工十分精美,都是有名的货品。
我们在网上到宿舍广泛向人推销,但同学里除了一两个书法爱好者外,基本无人问津。到市里的商店去推销,人家或者称不能保证产品真伪,或者认为价格过高,称他们进价远低于此。林林十分生气,因为即使到当地去批发,价格也不会比这便宜多少。
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我决定想别的办法。
天气越来越热,靠海滨生活的人们都喜欢游泳,也有许多人在海边过夜。我游说金垒弄几顶帐篷,金垒和他哥商量后,他哥赞助了我们十来顶帐篷。我急忙连夜起草小广告,各个寝室分发。措辞上极尽诱惑之能事,什么“二人世界的绝对空间”,“让你体验到拥有她的无限乐趣”,“手挽手聆听海浪的声音,让大海见证我们的爱情”等等,没想到租的人络绎不绝,短短的时间,我们的帐篷都租光了,还不断有电话过来。
我们三个兴奋不已,金垒夸我都是广告词写得好。我说:“只不过现在大学生、研究生性苦闷的太多了,总得让人家宣泄一下以有利于社会安定。”林林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看过库布里克《发条橙子》的人都明白,精力聚积在体内太多,人必然会烦躁,中国人这么多,保不及谁碰谁一下,火了,动手,轻则带伤重则出人命。女生心眼都小,青春期的寂寞无人安慰,彼此之间计较起没完,宿舍将不宿舍,学校将不学校,大而言之,国将不国。”说得我们俩哈哈大笑,说你丫真他妈能掰!他说我说得可全是实话,咱们上自习时常常有情侣坐在后面忘情地摸啊摸的,学校的池塘边有多少对野鸳鸯?这倒也是,一次我们亲眼目睹某个男的激动地把女朋友的胸罩扒开,趴在怀里吸呀吸的,为此李星星特意买了个望远镜偷窥这些不着边的校园情侣,什么奇特景观没见过?网上的偷拍视频还少吗?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我们的帐篷起到了利国利民,维持社会平衡运行,保持秩序井然的伟大作用。金垒经过认真思考,发现帐篷弄少了,如果真的有人因为没租到我们的帐篷而导致不良后果,那我们的罪过就太大了,就不拿人民的生命财产当回事了。他当即打电话,想请哥哥再搞些帐篷来。
帐篷还没到,出事了。
海边有专门靠租赁帐篷为生的个体户,这两天呼啦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一堆“野帐篷”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本来多十顶不算什么。可是大家一般买东西都会问价,我们没有牌照,不交税,没什么管理费之类乱七八糟的,所以价格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一问,顾客全不干了,人家一晚三十你凭什么九十、一百呀?这不都是帐篷吗?所以这些人这个气呀,我们三个去收帐篷时,一下子被十多个大汉拦住了。东北人一般都比较豪爽,几句话没到就开始动手,寡不敌众啊!我们三很快就费费了。还好他们只是教训教训,没真使劲打,要不就起不来了。金垒哪能吃这个亏,立马给大哥打电话哭述,他哥哥登时怒发上冲冠,带着地产小混混就来了,到海边结结实实地回敬那几个老板。报警也没用,大哥有的是钱,明天又弄批小混混,逮住弄进去呆几天就出来,什么也不耽误。我们是游击队,他们是铁打的营盘,要开门做生意的,如此一闹帐篷都没人敢租了,于是顺藤摸瓜,找到问题关键,跟我们系里说了。孙玉文把我们二个都请去,言简意赅,学生要务就是学习,别搞没用的,打工可以,要合理合法,“学校给你们创造了许多机会,有专门的家教系统,有校报和编辑部工作的,有负责送报纸的,寒暑假不回家可以帮助保安巡逻,每个系还有自己的助学细则,加上银行贷款,收入基本就够生活费了,为什么还要出去,和人打架?”我和金垒都不吭声,孙玉文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最后以我和金垒公开检查结束。
没想到回到宿舍,大家都觉得我们很不错,激动地询问各个细节。我没赚到钱的不爽一扫而光,问题的关键是金垒的哥哥,他哥哥那么牛逼在于有个有钱的老爸,这是我永远都无法比拟的。还好我有李白,她有力量可以帮助我脱离穷小子的人生,拥有一种体面的生活。每思及此,我就格外地想她。
第三章 混吃
五一李白要和父母去英国,我的望眼欲穿扑空了。她问我要带什么礼物也没使我的心情好转起来。过了五一,考试就近在咫尺,我看不下去书,就一个人爬到楼顶上躺着。这天正郁闷中,陈旭来了。他坐下来递我支烟,我说不抽,他自己点上,问我要不要手机。我穷得要死,哪儿能买起这玩意,就摇头说不要。他说“那你帮我问问,你宿舍上回我去锁门了,水货,什么牌子都有,市价的一半。”他下去了,临了还嘱咐我,“哥,别忘了帮我问问,回头请你吃饭啊!”我苦笑着叹口气,琢磨着到哪儿能弄到更多的钱,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做了许多五光十色的梦,最后楼顶的水泥板把我硌醒了。忽然想起这小子不是在做DJ吗?不知道还干不干。
已经半夜了,小门被锁上,下不去了,奇怪,金垒他们也没来找我,我忽然觉得特别孤独。看着天边清白的星火,心里的惆怅越来越大。我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李白离开我,怎么办呢?怎么生活呢?回答是肯定要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活下去,但是可能就活得不好了。想起上次她来,要走的时候例假来了,她情绪很不好,我也很烦躁,就发火了,把她买的表都摔破了。后来我很后悔,急忙买票到上海去道歉。我的声音总是很饱满,充满热情。她宿舍的同学都很感动,说“你不开心他就千里迢迢地赶来,对你真好哩。”她很得意。我有所触动,尤其在她同学面前,充分表现出对她的浓浓爱意,这不是表演,我确实爱她。李白宿舍四个人,除张麦麦外,那两个都是外地人,赵研是学生干部,特别积极的人,一心要留在上海,所以整天组织活动、学习特别忙碌,常常见不到她。谢雅琪端庄大方,像个大姐一样富有亲和力,李白特别喜欢她,她要考研,继续读下去。一来二去,我与她们宿舍的人都成了朋友。以后每次到上海我都请她们几个吃饭,尽管我捉襟见肘,但是这个钱不能省。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谈论我,让她们有个共同的话题。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天亮,大爷把门打开了。
回寝室,几个都没醒,我推开金垒宿舍的门,小子没回来。
林林受的处罚比我们重,被罚款了,我们都骂他们系太恶心,不过学管理的比我们材料就是会赚钱,这也得承认。学校跟他家也沟通了,他父母对上次给他邮寄笔墨纸砚就颇有微词,说家里又不缺你钱,干吗卖这个?这次更是不满,所以林林表态以后有生意也不跟我们掺和了。金垒无所谓,他根本不缺钱,只是觉得好玩儿,现在玩到哪儿去了?
过一阵儿大家陆续起床了,上午的课是凯哥的,大家不敢逃。我随口说了陈旭卖水货手机的事,没想到反应热烈,都嚷嚷要买。大学生,谁不用手机啊?
课已经上了,金垒才从后门溜进来。下课我问他,“你跑哪去了?”他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去爬山了。”我大吃一惊,爬山?大晚上的爬山?“当然不是自己了,和一位美眉。”金垒又黑又胖,哪个不开眼的美眉能看中他?金垒一拍我肩膀,“以前老话讲,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倒过来了,叫有钱能使磨推鬼。”铃声一响,他得意地摇摇摆摆走了。
很快问题就搞清楚了,女生是财经的,还真是美女,是金垒宿舍顿明明的老乡。她刚刚失恋,来找明明哭述,可巧系里叫明明去,金垒及时地出现并安慰了她,很快两个人就如胶似漆了。女生的动机很可疑,总是买各种奢侈品叫金垒付帐。金垒也不是认真的人,用他的话说,“大学找朋友就是找个伴,心理生理需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