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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秋薇发出了一声竭斯底里的尖叫,而君心则是怔怔地呆立在原地,浑身战栗不已。
——笛声停止了。
嘶嘶咔咔的声响从血蟒嘴里发出,因痛苦而变的扭曲。有什么东西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它的咽喉里,让它张不能张,合不能合,苦不堪言却毫无办法。
“我讨厌在吹笛的时候被打扰,你该知道的,血魄。”
悠飏看着它冷冷道,语气透出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一声嘶鸣,他将插入蛇嘴中的竹笛硬生生地拔了出来,抬手擦拭溅满血污的笛身,却擦不掉,散发着黑气的魔血很快将普通的竹片腐蚀。
俊秀的眉皱了起来,静静的声音倏然变的可怕。
“你肮脏的血毁了我的竹笛。”悠飏说,淡淡的紫雾从他的掌心升起,覆盖了竹笛的表面,抬头间,深黑的眼睛妖化成了冰晶的紫色,涌动着危险的波纹。
这一刻,血魄巨蟒也预感到了危险,顾不上喉咙的疼痛,它迅速放开了男子的身体,扭动着想要逃命。
掷出的竹笛贯穿了它的眉心,坚硬的蛇皮在可怕的力量下仿佛置若无物。
笛身深深地没入了血肉,在七寸上灼穿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血蟒的眼球猛然张大,随后瞳孔便涣散下去,失去了活物的标志。庞大的身躯瞬间融化,变回了满地流动的暗红色血水,并且像躲避瘟疫一样逃离了悠飏的周围,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圈没有血的圆环。
这是妖魔的折服,在比它更为强大的主人面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37
悠飏突然捂住了胸口,一阵闷痛袭来,温热的腥甜从口中涌出,他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细密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打湿了鬓角的碎发。
眼底的紫芒黯淡下去,眼前的景象在逐渐模糊,融入进一片无边的黑暗。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个女人的身影
大片的血色将她胸前紫色的青莲缓缓浸透,她却只是握紧他的手,宠溺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以安详的面容平静地对他最后一次微笑。
“娘亲,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激动的话语哽咽在了喉间,他将攥紧的指尖深深地勒进血肉,却麻木得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力。
楚悠飏,你真是这世上最蠢的家伙,蠢得不可救药!
眼前的景物在模糊,湿润的液体从眼眶滑落,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
那是记忆里他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的一次。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脑海中想不出任何可以说的话。
“不要道歉,我没有怪你,更没有恨你,真的一点都没有”
“为什么?呵呵,傻孩子,因为我爱你啊,对你的爱已经充满了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办法容下其他的东西了。”
“飏儿,娘亲真的好希望,有一天你心中的恨也会被爱所融化”
“会有那么一天的,是不是?”
“够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不,飏儿,我要你答应我”她咳嗽了两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答应我,不动用‘妖’的力量,以‘人’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我答应你。”他沉默了一下说。
她笑了,浅紫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握住他的手松了下去。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如果日后你遇见那个男人,请代我告诉他。”
“我月紫衣,没有后悔。”
“我爱他”
“我我没有办法做到!”
“你可以的,没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到,只要你想。”
“我相信你,一直都那样地相信”
“还记得紫鸢尾的花语吗?我最喜爱的花。”
“爱意,吉祥,以及,相信者的幸福”
眼前的景物在模糊,可那飘动的紫衣,绽放的血莲,却变的越来越清晰。
娘亲,你知道吗?要完成这个与你的约定,真的好难好难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了。
就只是,稍微地睡一会儿
深黑色的眼睛缓缓合拢,与此同时一只手抓起他的胳膊,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身躯。
人生若只如初见38
悠飏略微一震,抬头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君心?”他有些惊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要睡,撑下去,撑下去”耳畔的声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将他从飘渺的云端拉回地面,一股温暖的力量沿着手心传来,悠飏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视线真的在逐渐变清晰。
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脸,她勾了勾唇角,试图用微笑来安慰他,但那颦蹙的眉梢却暴露了一切。
这是除了母亲外,第二个为他露出担忧之色的女人。
退散的血水开始缓慢地翻滚,流动,朝着阵中心的两人蔓延过去。魔物从来都没有忠诚可言,控制它们理智的,只有嗜血的本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悠飏猛地清醒过来,甩落了女孩的手,“不要管我,快走!”
吼声让君心犹豫了,她看着他抖了抖,最终在退出一步后立住,没有再逃避。
她突然回身,面对着从暗红的血水中抬头的巨蟒,用几乎仰视的角度看着它凝聚成形的庞大身躯,高声地喊出了两个字:“退下!”
不大的声音让血魄的身躯一僵,它不安地游动着,似乎在犹豫。
“退下,我不准你伤害他!”她再一次喊道。
悠飏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君心,那无底洞般的蛇嘴仿佛一口就可以将她娇小的身影吞没,但她却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就像那个时候,将他保护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嘶嘶的声响从血蟒的嘴中发出,但在场的人谁都听不懂妖魔的语言,只见它缓缓地沉下头颅,融入进了满地流淌的血水之中。
这时候君心才颓然地跪坐在地上,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回头想想只觉得后怕,双腿软绵绵的,衣襟都贴在背上被冷汗湿透了。
至今,君心依然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会那样做的理由。
只是一股莫名的冲动,不计后果,好像身体的本能,容不得半分思考的余地。
好比那一直以来蜇伏的感情,在它爆发的刹那必定是轰轰烈烈的,不留下丝毫遗憾,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君心抬头,看到了悠飏伸出的手,属于乐师的手,修长而略显苍白。
没错,是苍白,他配得上这个美丽的有些忧伤的形容词。
画面好像定格在这一刻,他站着,她坐着,她正在微笑,而他,却想要哭泣。
彼此沉默地对视着,没有言语,只有那么一只在跌倒时伸出的手。
微微愣了一下,君心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有谁说,十指相扣,代表一生一世的爱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一生一世。正如蝴蝶再怎么努力也飞不过沧海,因为沧海的尽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没有永远,有的只是此生纠缠不清的情劫。
人生若只如初见39
君心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但悠飏马上放了手,转过身去没有看她。
“把紫竹笛给我。”这句话,是对着在场的另一人说的。
秘仪之阵的发动者无法在半途离开术阵的阵眼,其他的闯入者也不可以,现在唯一可以帮他完成这件事的,只有还站在阵外的人,楚斐凡。
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事。
然而头一次,选择的权力并不在他自己手中。
斐凡看着他,他在犹豫。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从血蟒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这术阵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散发出的气息是不祥的,阴戾的,与他之前见过的降妖除魔的阵法截然不同。
而且,他瞥了一眼仍在不住咳嗽的悠飏,这样的身体绝对撑不到他吹完这首危险的曲谱。
可是,那个人的执着却令他震惊。他的话是命令,而不是乞求,那种近乎自负的冷傲,近乎固执的坚持,在他心中是甚于生命的东西。
那么自己代他选择放弃,是不是也是一种残忍?
“答应他吧,斐凡。”是君心的声音,她竟有着与他相同的感触。
扭头望向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你说过,会死的人不是你,对吧?”
“我相信”她轻轻地说。
看着远处帮他寻找竹笛的人,以及身边为他担忧的人,悠飏的心情很复杂。
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完成与这个女孩的约定。
他想为她吹奏一首曲子,完完整整的。
终于斐凡找到了掉在草丛中的竹笛,挥手将它抛了过来。
悠飏头也没回地一把抓住,这一刻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让另外两人震了震。
这才是紫竹笛真正的主人,世间唯一可以与它的绝世音色相媲美的演奏者。
缓缓地用指尖擦过圆滑的笛身,注视着上面勾勒的纹路,他想起了自己得到它的那一天
“飏儿,这本曲谱你都记住了吗?”女人问,温柔的笑容带着些许憔悴与黯然。
“嗯。”男孩点头,仿佛要将那些纷繁缭乱的音符深深地刻印在心里。
女人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口中默念了一句什么,绚烂的火焰从指尖燃起,而那本曲谱就在这片绚烂中化为了灰烬。
“你是一个天生的乐师,飏儿。”她说。
“只有你,能够完成这首禁忌的乐曲,《九天镇魂曲》。”
“作为妖界的魔女月紫衣,我需要把它教给你,可是”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缥缈而含忧,“作为你的母亲月紫衣,我情愿不曾把它教给你”
“为什么?”男孩不解地问,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答应我。”女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指尖是冰冷的,浅紫色的眸中闪动着当时的他读不懂的哀伤,“《九天镇魂曲》共有九章,你永远不能吹到它的结尾。”
对不起,娘亲,看来我是无法遵守与你的承诺了
笛声再次响起,是乐曲的终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40
街上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同时听到了从幽远的彼岸飘来的笛声,悲鸣的旋律,不是传进他们的耳朵,而是透进他们的心灵,如同阴间的使者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一声响彻天际的凄厉哀鸣,巨大的影子飞过王城碧凌的上空。
幽冥的来使,五彩的不祥妖鸟——魅羽。
那色泽艳丽的五色羽毛,每一片皆为人死后的冤气所化,它是世间最美丽的毒,一旦碰到活物将立刻燃烧为幽蓝色的夺命魅火,将所过之处变成人间地狱。
魅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落地的瞬间,明亮的蓝色火苗冲天而起。欢庆灯会的人们争先恐后地逃命,全城出动的禁卫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