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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萍
自序
几个月的时间,除了必须的工作,剩余的生命都溶进了这本书里,每天
日出而写,日落而止,太阳和我一起翻晒着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灵。坐在书房
里的所思所想远比手下写出的字字句句多多了,常常是不自觉地停下笔来,
空坐半天,任往事纵情流淌。转眼间,许多记忆已成从前,昨天的生活也为
我的过去画上了一个逗号,带我走进了更深层的思考与探寻,生活使我顿悟,
生命不曾圆满。
书中的有些篇章是这些年工作之余断断续续写下来的。这次把它们集结
在一起,是想和观众坦诚地做一次话筒之外的交流。
如今这本书写完了,心却并没有像想象得那么轻松,这或许就是人生的
真谛,追求永远没有尽头,除非生命终止。
静下心来写书,使我有机会思索了许多书以外的东西,我并没有刻意计
划写什么,不写什么,我是随心所欲,有感而发。但是,回过头来再看文稿
的时候,却发现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日子,最难忘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跃
然纸上了。这些年,他们深埋在我心里,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失而减弱他们
的色彩,也没有因为磨难而改变我的人生观,我在灵魂里养育着做人的正直、
善良、热情,我始终要求自己保持一双明亮的眼睛。
其实,我对自己并不满意,总觉得我应该比现在做得好。知名度是源于
职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不能算是成功者,只能说我是幸运者。人性的
许多弱点依然在困扰着我,我不断地修正着自己,却也在不断地犯着错误,
摔着跟头,我想大概到老了也会这样。。
书名用了《日子》,表达了我的生活态度,我渴望生命不愧对这两个字。
我喜欢老百姓的日子: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成长是生命的唯一证明。书中好几个章节都写了童年的生活,也许太遥
远了,写起来倍感亲切,距离增添了人生的魅力,距离展现了美。我一遍遍
地回想,一次次地追忆,似乎又过了一回童年,却有了“今不如昔”的怪想
法。生命要是能倒个个儿,我举双手赞同,我又可以回到那个梦牵魂绕的水
门口,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悲哀吧,也许到老了又会怀念现在。人啊人,失去
了才觉得珍贵,拥有的却不懂得珍惜。
许多人不太了解,我从演员改行做了主持人,主持风格是怎么形成的,
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似乎渐渐地理出了一些头绪。我以为,这一切其实是
我生活周边的亲人、老师、同学、同事、朋友以及社会在我还没有做主持人
之前就已经把我做人的风格塑造成了,风格即人格,所以我也特别写了他们。
如果要写下在我三十几年的生命中曾给过我帮助的那些人的话,光名字就能
写满这本书。为了报答这些善良的人们,我必须努力工作,要求自己做一个
正正派派有德行的人,我相信天空有一双比人间更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真正关上房门开始梳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最痛楚的部分是那已经过去
了的婚姻,过去了的感情。是那些想抹也抹不掉的生活印迹!面对读者,我
思来想去,困难不在于是否敢于面对自己的过去,而在于我清醒地知道,曾
经的一切都是我与他人共同经历的生活、共同拥有的感情,从道义上讲它们
不完全属于我自己,为了尊重我们曾经度过的日子,我仅仅把属于我的部分
领走了,我相信在这一点上会得到读者的理解。
做主持人成了社会公众形象,时常觉得自己像街头墙上被孩子们涂抹的
画,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今儿笑脸,明儿哭相,擦来抹去,印迹越来越多,
颜色也越来越复杂,连我也常问自己,这难道就是我?
一个不同寻常的
1997年春天到了,我心中隐隐有一种祈盼:凭借春回大
地的力量,让我的工作、生活都掀开新的一章,生命的航帆会再次扬起。一
路同行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更有我的观众。
日子
离别
1976年,我高中还有最后一学期就要毕业了,山东艺术学校(后来改成
山东艺术学院)到青岛招生。那时,我以全市考生第一名的成绩被学校录取
了。很快,中央戏剧学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北京电影学院都相继在青岛
招生,当时一些老师同学都曾劝我退了山东的学,再重新考北京的学,那时
候我很单纯,总觉得人不能那么做事。山东对你那么好,你不能不领情。后
来入学了,我才听老师们讲,他们就是听说北京的艺术院校要来招生,怕挖
走我这棵苗子,所以提早一个月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至今,还有人说,倪
萍,你真可惜,如果。。我知道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你该怎样,一切
都早已安排好了,如果我那时考到了北京,也许还不如现在,反正“如果”
这两个字用不得。在山东艺术学校几年的学习,我从来没想过“如果”,我
只是踏踏实实地学习,珍惜社会给予我的一切机会,我由衷地说:没有那里
老师们对我的培养教育,根本没有我的今天。我清楚地记得,接到录取通知
书的那天,我几乎是从三十九中学的传达室飞到了我妈妈的单位。办公室里
只有我妈的同事徐叔叔,他正在吃午饭,我坐在那儿等。“你妈妈是我们这
儿带饭最差的一个了!”徐叔叔是南方人,边同我说话,边吃着米饭和红烧
带鱼。他语气里既有同情,也有看不起。我听了之后有说不出的反感,我心
想,你知道吗?我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录取通知书”,我以后挣了钱,会
让我妈成为这里吃的最好的人。妈妈回来了,四十多岁的她看上去还是那么
好看,刚洗完澡,脸上光亮亮的,我把这喜讯悄悄地趴在她耳朵上说了。妈
妈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她把通知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就说:“吃饭吧。”
妈妈带着我去了楼下的一个小饭馆,为我要了一碗馄饨,一个芝麻烧饼。她
坐在那儿吃自己带的饭,饭盒里有两块不大的剩馒头,角落上有那么一小堆
白菜豆腐,里边泡着一块萝卜咸菜,咸菜被菜汤泡得发白,白菜又被咸菜染
得泛红。
十七岁的我已经很懂事了,“妈,我吃不了这么多,咱俩分着吃。”
“你快吃吧,在我这儿你也吃不了几顿饭了。”母亲没有抬头。我摸了
摸口袋里的通知书,不敢再说什么,我生怕母亲难过。
什么时候开始想当演员的?对,就是那个夏天。学校参加农场夏收,我
们去了青岛著名的风景区八大关修葡萄园。劳动中间休息,我们都趴在农场
的院墙上看过路的人。一群与众不同的男女说说笑笑地朝我们这个方向走
来。。高年级的同学中有人喊:“快看,电影明星于洋、杨雅琴!”于是,
墙上面爬满了三十九中的学生。那时,上海电影制片厂在青岛拍摄《第二个
春天》,当时那里还有郭凯敏、高博。
我们看他们,他们也在看我们,虽说明星们见惯了围观他们的人,但是
像我们那么整齐地排坐在墙上的并不多见,于是他们当中有人向我们挥手。
于洋突然指向了我:“那个小姑娘多好看,杨雅琴,瞧她那双眼睛多像你。”
我听见了!这话我们那一墙的同学都听见了!很快,我们学校都传开了,“她
被电影厂看上了。”那几天回家我天天照镜子,洗完脸还偷偷地抹妈妈那盒
“友谊牌”雪花膏,我去南海路的那个照像馆照了好几回照片,每天上学都
真是个孩子。
孩子的什么事都别想逃过母亲的眼睛,妈妈最先发现了我的变化。“你
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你以为谁都能当电影演员?好好上学才是你的出
路!”我在母亲面前很听话,对她,我一直充满了敬畏。我不想让她为我担
任何心。我就真的收起心,开始好好学习了。
多少年过去,去年我见到于洋老师还提起过此事呢,他开玩笑他说:“那
么我就算是发现了你这个人才的那个伯乐了?”
确实就是那一次使我萌生了做演员的念头。我妈妈很反对,她希望我和
哥哥都在她身边,无论干什么,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做母亲的就算放心了。
我妈妈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我日后真的做了演员,而且离她越来越远。
从接到录取通知书一直到离开青岛的一个多月里,走路我都下意识地跳
着走,内心快活得像一只即将要飞出笼子的小鸟,外面的世界对我有着强烈
的吸引力,我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人,耽于幻想,有时近于神思恍惚,我总
希望什么事都由自己来做主。不过见了妈妈,我还是有所收敛,我知道她从
内心是不愿意让我离开的。哥哥那时已经工作了,青岛有规定,家里只留一
个孩子在青岛,其他都要下乡去。
我妈妈生怕我真要下了乡,就我这性子,再一革命,找一个当地农民,
没心没肺地结了婚,那她这一生就算白受累了。反复掂量,反复权衡,她觉
得到济南读书也好,虽然是去学演戏,总比下乡好,就这么简单,母亲同意
了。
离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却看不出妈妈有什么变化,既没有高兴,也
没有难过,平平常常,莫非她承受的苦难太多了?我见她下了班回到家里总
在忙,给我准备的被子褥子都是新的,妈妈也很少和我说话。只是有一天,
她突然提出要去见见从济南来领我们的老师。我欢快地带她去了。老师们住
在海边的一所宾馆里。他们对我母亲说了许多感谢和安慰的话,我在旁边一
会儿给我妈妈倒水,一会儿给她削个苹果,显然,我的心已经站在学校那一
边了。我妈妈倒像位来访的客人,我相信那一晚妈妈已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我离开她了。
做母亲的是喜?是悲?只有她自己知道。妈妈很善良,她深明大义,掩
盖了自己的悲伤,反复跟我说,“这两个老师一看就是好人,交给他们我也
就放心了。。”
以后的几天,妈妈总是很早下班,她一定是想多和我待一待,可我那时
偏偏怕跟她单独相处。和她在一起时,我就不由得紧张,笨拙,就怕哪句话
引起她的伤心,把她那十七年的苦水全都倒出来,我怕脆弱的我受不了。是
懂事还是不懂事?我至今不能判定。
在即将离别的日子,我多数是和同学、老师们在一起,去海边拍纪念照,
去同学家聚会。那个时候,能考上艺术院校,比今天出国都了不起得多,我
确实快活极了,很少能想起妈妈。或许是在潜意识中,我竭力不敢去想妈妈?
那滋味是很不好受的,我又何尝不依恋她?
有一天我回家,发现院子里有一个不大的鸡笼,里边有三只母鸡,妈妈
买鸡干什么?城市里不让养鸡。妈妈下班了,和往日不同的是她没有先进家
门,而是拎着书包蹲在鸡笼前看鸡,她默默蹲着,很久,很久。我从窗户上
看到了妈妈的悲楚,妈妈的寂寞,我心酸了。是啊,妈妈和爸爸分手这十几
年里,她的生命就是我和哥哥,她像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