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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妈妈的悲楚,妈妈的寂寞,我心酸了。是啊,妈妈和爸爸分手这十几
年里,她的生命就是我和哥哥,她像母鸡一样呵护着我们这两只小鸡,在这
冷峻的时代,顽强地生活着,她的苦楚和艰难都被她一个人嚼碎了吞进了肚
子里,连一点儿残渣都没让我和哥哥看见。我们虽然没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也虽然没有别人家那常有的一家人外出的景象,但是,我和哥哥都不觉得苦,
是妈妈尽了她最大的能力给了我们双重的快乐。妈妈的一家人,姥姥,姥爷,
舅舅,姨给了我们全部的爱。可如今,妈妈的两只小鸡翅膀硬了,要飞出笼
子了。
看到了妈妈的悲楚,妈妈的寂寞,我心酸了。是啊,妈妈和爸爸分手这十几
年里,她的生命就是我和哥哥,她像母鸡一样呵护着我们这两只小鸡,在这
冷峻的时代,顽强地生活着,她的苦楚和艰难都被她一个人嚼碎了吞进了肚
子里,连一点儿残渣都没让我和哥哥看见。我们虽然没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也虽然没有别人家那常有的一家人外出的景象,但是,我和哥哥都不觉得苦,
是妈妈尽了她最大的能力给了我们双重的快乐。妈妈的一家人,姥姥,姥爷,
舅舅,姨给了我们全部的爱。可如今,妈妈的两只小鸡翅膀硬了,要飞出笼
子了。
夏天,妈妈带我和哥哥去第三公园看篮球比赛,大热的天,妈妈只买了
两片西瓜,她自己说不渴,回到家我和哥哥都看见她喝了一大杯凉开水。我
们也有惹她生气的时候,一生都不敢忘记——有一次妈妈突然发现了我们家
存放硬币的那个小钱盒子是空的,这半年以来,只要有了零钱就往里塞的钱
盒怎么会是空的?可底座明明是锁的,而且钥匙在妈妈手里。我和哥哥全慌
了,自己做的事当然自己知道。妈妈那一晚气得大哭了一场,她说她没想到
含辛茹苦竟培养了两个小偷,我和哥哥知道我们犯了不能原谅的错误,我们
按照妈妈的要求写了检查。那时我只上小学一年级,许多字还不会写,哥哥
怎么写我就怎么抄,整个检查把我们当时如何从里边往外倒钱,如何拿钉子
往外扒拉,钱都买了多少冰棍,写得清清楚楚。半年算下来,我俩从里边共
“偷出”七块多钱,比起现在的孩子口袋里几十块钱,我和哥哥那时真够可
怜的。在妈妈眼里这是一个品德上的错误,做了一辈子会计师的妈妈没有动
用过公家的一分钱,而她的这两个在学校里都是三好学生的儿女竟然做出了
这样的丑事,妈妈不依不饶,认为这事不算完,一定要告诉我和哥哥的老师。
我和哥哥都吓哭了,同学要是知道了这件丢人的事,我们就完了。我们俩都
是班干部,于是,我们又写一份更深刻的检查。我记得哥哥用了很多当时时
髦的词,如想过资产阶级的生活,贪图享乐,修正主义等等。很长时间妈妈
都没理我们,按照惯例,我们的检查一直贴在家里的门上,那时真怕家里来
个外人,只要有人来,我和哥哥就赶紧站在门那儿不动。妈妈狠着心对我和
哥哥教育了一段时间,为的是让我们一辈子都记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我和哥哥日后见了钱心中都有些怵,再吃冰棍也不觉得那么甜了。就这样相
依为命的女儿要远走了,妈妈心里太不好受了,但她没有地方诉说,那一晚
吃过饭,家里就不见她了。我前院后院地喊,仍没有回声。猛然我猜到了,
妈妈一定是在那儿,那块她常坐的礁石。我家离海边不远,夏天有时吃了晚
饭,妈妈就带我和哥哥去海边捞紫菜,她最爱坐在那块圆圆的礁石上看着我
们在海边嬉闹。果真如此,母亲孤伶伶地一个人坐在那儿,她像一块孤礁,
海风凉凉地吹着她,那晚的月亮很亮,海天相映,有一种白天的错觉。
在靠近她的过程中,我的心嫁海涛一样不平静,我甚至想:要是能把自
己分成两份该有多好,留下一份陪伴妈妈。
“妈,我走了家里还有哥哥呢。”
“真要是换你哥哥走,我也就放得下了。”
“你不是一贯偏心眼,向着我哥哥吗?”我还没忘了不失时机地找母亲
算帐。
“你是女孩子,记着,一个人在外,不管他是你的同学,还是老师或者
领导,只要是男的,不管年纪大小,绝不能单独在一个屋子里,要是他已经
推门进来了,你一定得把门开着,或者坐在门口。”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即将
走向社会的女儿的嘱咐。这一嘱咐,涵盖了母亲对女儿最本质的厚爱和对社
会最彻底的担心。我记着了,日后也真这么做的,大概和我交往过的人都说:
“倪萍,你一脸的正经!”或许这正是母亲教育的结果,她用她的苦难给予
我榜样,她用她的尊严给予我力量,我不能跨过母亲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她和
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我是她的女儿。
离去济南还有一个星期了,我突然自己决定要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把
原来的跟爸爸姓的刘萍改成跟妈妈姓的倪萍,那时候改名字真容易,我拿着
户口本就去街道派出所办了。由刘萍改成倪萍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对母亲
养育的报答,我单纯地认为,换了姓就可以抚慰母亲那颗苦苦的心了。而且
我要让“倪萍”告诉母亲,我是她的孩子,永远没有离开她。一生中这么重
大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做了,这是我的性格,我日后也为这性格付出了相当
的代价。
改了名字是否抚慰了母亲,我不知道,母亲喜怒从不形于色。但这样做
一定深深地伤害了我的父亲。至今过去整整二十年了,我无数次地和父亲相
见,却从不愿提起我为什么改了姓,多少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是一
件熬人、累人又缠人的心事,事实上,当时我的一时冲动,心思全放在妈妈
身上了,我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而父亲也从不提起,我相信他
一定怨恨我,这怨恨源于叹喟我对他的不理解,这怨恨源于他对我深深的爱。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父亲,连走路的毛病都像。身子走出半天了,脚下还没有
启动。尽管我没有得到父亲的抚养,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他不想抚养我,'奇‘书‘网‘整。理提。供'他一
定有他的难处,那是父亲与母亲,与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难处,那个难处
一定有天大,一定是父亲和母亲战胜不了的。我做女儿的,没有权力要求父
母的爱情要服从于他们儿女的需要。父母把我健康地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已
经很感谢了,我有义务去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却没有权力要求他们为我而
去维持那没有感情的婚姻。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很淡,但是自从我叫了倪萍后,父亲在我的生命中就
越来越重了,我给他写信落款都是写小萍,即使寄邮包需要在邮寄人那一栏
写大名,我也都写小萍,打电话也总是特别向父亲说:“爸,我是小萍。”
总想让这一点一滴的弱小的温暖去抚慰爸爸那颗凄凉的心,而掩盖的是我内
心巨大的沉重。
由刘萍改成倪萍,父亲从没有向他的同事提起过,只告诉人家他有两个
孩子,儿子叫刘青,女儿叫刘萍。父亲压根儿也不曾想到日后由于倪萍进入
了中央电视台做了一名主持人,从电视上无可商量地走进了他的生活,这给
他那多年的平静生活翻起了多少苦涩的涟漪,把他送入了一个怎样尴尬的境
地呀。他一面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电视上的风采而自豪,一面为字幕出现的
倪萍而难过,他的灵肉遭受着别人看不见的折磨。谁人父母不向他人夸奖儿
女?更何况他们这个女儿在他眼里是足以值得夸耀的。但是父亲没有勇气向
别人说起电视中的这个倪萍就是他的女儿刘萍。在父亲眼里,这里决不是最
原始的姓氏问题,是女儿的归属大事。
父亲是我最忠实的观众,也许他自我安慰,他也只能这样。他是否意识
到电视成为我们父女感情交流的纽带?他或许体验了电视给予的残酷与温
暖?反正每次打电话,他除了问问我生没生病之外,剩下的全是电视上的事,
哪些节目好,哪些节目不好,哪里的报纸怎么评价我,甚至哪一期我穿了件
什么衣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变了,变得像母亲,这真让我心痛,因为
用妈妈的话说,爸爸是个最没有人情昧的男人,可是长大了的我分明休味出
父亲其实是一个人情味十足的男人。他对孩子的关爱是何等的深厚!1993年
春节晚会直播完我刚回到宿舍,就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我兴致勃勃地大声在
电话里说:“爸,还像小时候那样,给您磕个头,就算拜年了!”我故意用
拳头敲打我眼前的那面墙,“听见没有,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快给我压
岁钱!”爸爸那边半天没说话,许久,许久,才听到了爸爸苍老的声音,“早
点睡吧。。”
我悲伤着,我这个女儿究竟给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带来了些什么?什么都
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牵挂,无尽的追悔,为这,我倒愿是个
平平淡淡的女儿,平平静静地像许多女儿一样,嫁个丈夫,生个孩子,过年
过节时,领着丈夫,抱着孩子,提着两瓶酒,回家去看望老父亲,和父亲一
同享受天伦之乐。
我十七岁离开家,就意味着母亲、父亲把女儿永远地送走了。
离开青岛的前一天,妈妈没有上班,她带我去中山路的一家表店买了一
块上海牌手表。这块表戴在我那细小的手脖子上是那么不协调。母亲和我商
量,如果我嫌表太大了,她就把她手上戴的那块罗马表送给我,妈妈那块手
表虽然很旧了,样子却很漂亮。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的日子里,商店是绝
不会单独为女人卖什么商品的,男人女人清一色的大圆手表。那块表,我不
怎么喜欢,却又不敢要母亲这块名贵的罗马表,我真担心像我这么丢三落四
的人,哪一天手表让我丢了,怎么向母亲交侍,这是父母结婚时的纪念品,
如今婚姻已经解体了,唯有这块手表是他们那短暂的爱情见证物,是一段可
以看到的历史,我决不能接受。我违心地告诉母亲我喜欢这块上海牌手表,
因为我知道在离家最后一天妈妈才来给我买这块表,她是反复考虑的,而且
最终是下了决心的,手表花掉妈妈一百二十块钱。这块表我一直戴着,直到
后来结婚,丈夫送我了一块小手表,我才摘去了一直压在我手腕上的这块大
表,妈妈给予我的这块手表里浸透的爱实在太沉重了。
那一天是
11月
6日,初冬的日子,我记住了我的第一次离别。
十七岁的我还不知道离别的记忆比铁轨长,只觉得离别就像远方伸来的
双手,要把我接向未来,接到无穷的风景地带,我在月台上悠然神往,很单
纯的渴望着未来,甚至都没有不安。
第二次离别是十年以后。也是初冬的日子,我提着一个比书包大一点的
手提箱登上了由济南开往北京的列车。车厢依然很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
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