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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撅嘴生气呢,李忠福突然十万火急般地过来了。
“小姐,大事不好了!快随我到静心斋!”
堇南被他着急的样子唬住了,便连忙跟着他行去。
静心斋那头,十来个带刀侍卫守在院子里,个个身着轻甲,神色威严。堇南踏进院中,见此情景,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努力稳住步子,走到静心斋前扣了下门。
得到应答走进去,她看到父亲淳于崇义正坐在榻上不断地叹气,阮娘则低头立在一旁拿着手绢正在拭泪。
一见到堇南,淳于崇义赫然起身,又气又急道:“让你待在闺阁不要外出惹事,你偏不听,现在可好,咱们府上摊上大事了!”
阮娘一听这话,吓得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连声替堇南求情道:“老爷,这事儿都怨我,是我平时骄纵小姐,没能好好地看住她老爷,您就想个法子救救小姐吧!”
“若余能救,何须在此急得焦头烂额?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顿了顿,淳于崇义看向堇南,问:“你可知你犯了什么事?!”
堇南一脸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阮娘,小声答道:“女儿不知。”
“你啊!”淳于崇义拂袖一摆,手指门外:“你可瞧见外面站着的人。那可都是皇上的亲卫啊!现在他们是来拿你,让你入宫为太子诊病的!”
堇南闻言,面色大惊:“我又不是大夫,也没有挂名行医。他们为何会找上我?”
淳于崇义道:“还不是你在外面大出风头,惹恼了某些不安好心的人。是有人推荐的你!”
卷一 034、虎穴
严德品!堇南脑中赫然冒出这庸医的名字。想到阮娘昨夜的担忧,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
她不知,严德品在向朝廷推荐了她后,便将医馆里的值钱物件一扫而空,连夜离开了金麟城。
表面上,好像是严德品将香饽饽让给她。实则不然,严德品老奸巨猾,他想出的这招借刀杀人——是想让堇南做他的替死鬼。
“我”想到院中那群虎视眈眈的侍卫,堇南又看看脸上皱纹愈多、头上华发渐生的父亲,她暗暗咬了下唇,道:“既然这事是女儿惹出来,女儿愿意出这趟诊!”
“或许,我可以将太子的病治好呢?”她的唇角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掠过脸上。
“小姐,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啊宫中险恶,万一你脱身不得小姐,不要去”阮娘跪在地上哭喊道,一直以平静从容的姿态示人的她,今日变得这般焦灼疯狂,原因只有一个——宫中险恶,堇南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经她这一闹,淳于崇义愈加心烦意乱,索性让李忠福将她拉了出去。
堇南静站着,她在等父亲做出决定。
终于,沉吟一番后,淳于崇义开口了:“事到如今,余也不能保你了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去吧
堇南莫名地心中一颤。
父亲的决定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当她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时,那种残酷冰冷的声音却让她不堪负荷。
就在她心中的寒意盖过惧意之时,静心斋的门被人推开,林肆风和道罹走了进来。
他们像是知道了这场飞来横祸,林肆风走到堇南身边站定,声音平和而又坚定。
“伯父,皇宫乃是虎穴,肆风愿陪堇南一同前往。”
淳于崇义明显一愣,半响,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来,他看着林肆风,道:“有你陪着堇南,老夫自然放心许多。不过,你这样堂而皇之地跟着,终是不妥啊”
“伯父放心。”林肆风表现得很轻松,他从容而道,“大夫身边总有几个听候差遣的伙计。今日,便由我担任淳于大夫的伙计好了。”
淳于崇义听了,便点头应允了。
这时,道罹跳了出来,吼道:“我也去!”
“不可。”淳于崇义摆摆手,“这又不是领兵作战,人越多越好。余想好了,若是堇南今日回不来,明日早朝时你就随我去,咱们见机行事。”顿了顿,他看向堇南和林肆风两人,再次摆摆手,“去吧,可别叫外头的人等急了。”
这时,候在一旁的丫鬟已经将药具准备好,走上前递给林肆风拿着。
就这样,堇南推开门,林肆风跟着她,两人刚走出静心斋。那群带刀侍卫的领头便将拔出的剑收回鞘里,道:“二位准备好了,就请吧。”
一行人走到府门前,早已马车守候在那。堇南和林肆风上了马车,只听一声嘶鸣,马儿飞奔朝前行去,一眨眼就驶出了永安街。
堇南从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车,快得真如飞起来一般,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不一会儿,她的头就变得晕乎乎的,瞥一眼林肆风,只瞧他泰然自若的坐在对面,侧着脸,就如迷失在黑暗中的一尊人偶。
她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对方却好像很不愿意别人碰他似的,冷着脸表示警告。
“你发热了吗?”堇南问。
林肆风摇头。
“你没睡醒吗?”堇南又问。
林肆风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没有。”
“那你是脑袋被驴踢坏啦?”堇南眨眨眼,作无辜状。
“没有!”某人开始抓狂。
“既然都没有,你为何要陪我来?”饶了大半天,她终于绕到了重点上。
林肆风哑然,他的整个人重新没入黑暗中,半响,才听到他的声音。
“别不知好歹。”
堇南闻言,吐吐舌头不再惹他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在位于金麟正中心的皇宫前停下了。
两人下了马车,由几名侍卫领着,踏进了两扇巍峨的宫门之中。
正走着,堇南的脸色突然惨白起来,她扯扯林肆风,小声道:“我我想吐”
经过半个时辰的上下颠簸,她早就受不了了,嗓子里直冒酸水,连说话都费劲。
林肆风见她是真的不舒服,便跟领头的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侍卫听后,二话不说点了下头,竟同意让她歇息一会儿。
来到一处偏殿,在两名宫娥的引导下,堇南和林肆风入殿就坐,扫眼四周,皆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就连宫娥身上穿的裙衫都是由上好的绸料制成的。江国皇室的奢华富贵,由此可见。
堇南手捧一只剔透的血玉小碗,喝着舒缓脾胃的汤,两只眼睛不安分地东瞅瞅西看看。虽说淳于府的珍宝古玩也不少,可她毕竟是初入皇宫,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或华丽或精致的陈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
“喂,你以为你是来游玩的么?”林肆风提醒道。
“是了!”堇南放下碗,她可没忘记正事,可林肆风的嘴就是那么贱,说三句话总有两句会让她生气。正当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要走时,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殿门处。
“美人安好。”两个守着殿门的宫娥齐声道。
“下去吧。”被称作美人的女子葳蕤而行,每一步都顾盼生姿,无比妖娆。可当看清她的面容时,堇南不由地觉得有些失望,本以为美人真会美得像天仙似的,可眼前这个女子,面容枯槁,虽然施了厚重的脂粉,唇上也抹了亮泽的口脂,可她的整个人,总是寡淡了些、干瘪了些。
平心而论,堇南觉得眼前的美人还没有巫氏好看。
“你们是何人?”美人开口道。
“回美人,我们是入宫替太子诊病的大夫。”堇南道。
“哦,原来是大夫。”美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来,“难怪如此不知礼数。”拖曳着裙裾,她昂头绕着堇南走了一转,又问:“一个黄毛丫头也能自称是大夫了。你行医的名号是什么,行医多久了,治好过多少疑难杂症?”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砸来,堇南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美人,我未曾有过名号,也未曾解决过疑难杂症——至于行医多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天算不算?”
嗯昨天替汤琬治好她脸上的两个包,到今日一算正好是一天呢
美人一听,只当堇南是在嬉耍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到底是何人,阿猫阿狗也总得有个姓名吧!”
堇南嗅到她身上有一股馥郁的香气,浓烈得让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抛下“淳于堇南”四个字,她朝林肆风使了个眼色,两人抬脚正要走。又听美人道:“淳于堇南莫不是翰林学士淳于崇义的女儿?”
美人蓦地一笑:“羊入虎口,真是勇气可嘉。”
堇南看着她那扭曲的笑容,不禁觉得心惊,可就在这时,一阵不知从那儿传来的啜泣声令她后脊发凉,浑身不由地颤了颤。
那是天底下最是凄怨的声音,如泣如诉,就如有莫大的冤屈想要告知他人听得让人心底发凉
“这座侧殿旁边便是冷宫。”美人见怪不怪,语气中十分的嘲弄,有一分是给她自己的,“小姑娘,知道冷宫是怎样的地方么?就是你穿坏了穿烂了或者只是不喜欢的衣服,随意丢弃的地方。”
堇南怔了怔,转头望着她:“那这声音是”
“还不是那个疯女人!”美人说着,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她神情痛楚地用手绢捂住嘴,半天才缓过来,“如今她的儿子危在旦夕,她疯得也越发厉害了。要我说,还不如喝下一盏毒酒,早早了却这丑恶的世间,快快乐乐归西去罢了”
堇南听着她的话,胆寒不已。再看她咳出的血丝赫然留在手绢上,迟疑道:“美人最好不要再用浓香熏衣了,否则,你的痨病恐怕会越来越”
“什么痨病,我没有病,我没有病!”美人的惊恐地睁大双眼,她的身子止不住
的颤抖起来,不断喃喃着:“我没病我没病!”
堇南看着她的模样,远远的,就像是一个披戴着用怨和恨织成的华袍的老妪看上去可怜而又可怕
“林肆风,咱们快走吧。”堇南拉住林肆风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刚走下玉阶,只见一个身穿靛蓝官服的老者从远处冲冲赶来,一见堇南,布满褶子的脸上怒气顿生。
“殿下的生命岌岌可危,你却在这散漫游荡,若是皇上知道,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快随我来!”
卷一 035、鱼肉
堇南闻言,心头一紧,连忙抬脚跟着老者行去。林肆风提着药具跟在后面,倒真像药铺店里的伙计。
绕过正殿,三人快步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宫殿。经过一颗绿叶寥寥的树时,两三只乌鸦发出嘶哑的鸣叫声,从树枝上腾飞而起,盘旋在阴云重重的苍穹之中。
刹那间,天地悲凉。
在通往太子所住的房间时,他们必须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全是剑林刀丛,剑芒的光交织在一起,刺人眼目。
人为刀俎,堇南是知道的。我为鱼肉,堇南也是知道的。可当她穿过甬道,感受到剑锋传来的寒气时,心里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
或许是,在她身后有个林肆风吧。
没有命人通报,他们直径走入殿里。
堇南刚踏进去,便觉得眼前这座宫殿和先前去过的侧殿大为不同。放眼四周,偌大的殿里空荡荡的,满眼皆是冰冷的青铜色,悬在梁上的白色纱帘微微飘动着,就如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