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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氏的声音很是微弱,但偏偏一字不落地钻入了堇南的耳朵里,刺痛着她的耳膜。
堇南张口结舌地凝在原地,直到淳于崇义冲出来,开始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叶氏时,她仍旧没有缓过神来。
巫氏的话字字带刺,句句都将矛头引向叶氏。她仅用一番精心编制的言语,就让淳于崇义对叶氏丧失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以及磨光了他和她之间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他甚至还提出了休妻之事。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将叶氏休了。叶氏家族仍旧有着让他不可小觑的势力,他无法将叶氏逐出府,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越加愤恨了。
他打心眼里厌恶面前这个形容枯槁、丑如老妪的女人,平日里他忍着,此时在巫氏的煽风点火下,他开始用一把无形的刀剑来伤害叶氏,想要将其伤得体无完肤,他方能释放多年郁积在心中的怨气。
“毒妇!余的眼中容不下你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带着你手中的那碗毒药,滚!”
整个受刑过程中,叶氏紧咬着双唇,一言不发。直到踏出房间时,她才浑身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她抓着自己的衣襟,苍白如纸的手背上有青筋跳跃。
“我倒希望,这真是一碗毒药我就不用如此痛苦地活下去了”
垂眼,一滴泪滑落在碗里,瞬间没入漆黑的药汁里。
“娘!”堇南被叶氏的话吓住了,她抱住她的腰,死死地箍着她。蓦地,她又放开手,道:“我去找李婆!让她把实情说出来!”
“南儿!回来”叶氏拦住堇南。
她的声音绝望而又平静:“他不愿信我,有再多的证据摆在他眼前,他也不会信我。”
夜里,像是下雨了。
窗外有?的声响,夜风里有一股湿漉漉的凉意,沿着门窗缝隙钻入屋里,熟睡中的堇南蜷起身子,一点点往叶氏的怀里靠过去。
叶氏还未睡去,她睁着微肿的眼,轻轻地拍着堇南的背。
在她温柔的安抚中,堇南这一觉睡得很沉,就像落入一个幸福美满的梦境之中,她不愿醒来。
可梦总是会醒的,当她睁开眼时,她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娘?”她喊了一声。声音漂浮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没有得到回应。
她心头一紧。
她翻身跳下床,趿着鞋跑了出去。
经过一夜的雨,府中的小径上铺满了落红、残叶清晨在府中打扫的丫鬟们迷糊着眼,连连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
突然间,眼前的一幕让她们都清醒过来,个个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们看到小姐披散着一头乌发,穿着白色寝衣,疯了似的往府门处跑去。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堇南自己,叶氏走了,她的母亲走了。
堇南一路狂奔,跑到永安街尽头时,她终于跑不动了,拄着双膝不断地喘气。
她以为她能追上叶氏,可夜里三更时,叶氏乘坐的马车就除了淳于府。
这个时候,估摸着马车都快驶出金麟了。
天空中依旧下着微微细雨,细小晶莹的雨珠落在她的头发上,就如从她心中破土而出的悲哀,寒彻全身。
她攥紧胸前的一只坠子。昨天夜里,她问叶氏她何时才能戴上那只翡翠戒指,叶氏笑而不语,用一根红线穿过翡翠戒指,给她戴在了颈上。
若不是这翡翠戒指,看着空荡荡的街头,她甚至在怀疑,母亲到底来没来过?
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想到无情无义的父亲和居心不良的巫氏她突然害怕再在充斥着阴谋与背叛的淳于府生活下去了。她倒希望母亲走时,能够带上她,带她一起去鹿州。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感到没有雨珠再落下,她以为是雨停了,抬头望去,却见一把罗伞挡在自己的头顶上。
而身后,撑伞的少年微微一笑,一双清澈如溪的眸子定定地瞧着她。
刹那间,就如迷途的小兽找到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山洞,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了,恐惧、忐忑、愤懑、不安所有的情绪烟消云散。
两人都不言语,不知在街头站了多久,堇南扯扯他的衣袖,示意可以回去了。
淳于府内,淳于崇义已经知道了叶氏回鹿州的消息,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抬起茶碗的手一滞,他便不耐烦地挥挥手。
“余知道了,你退下吧。”
想到什么,他又将李忠福叫住。
“今儿晚膳后,你将堇南叫到静心斋来,余有话对她说。”
卷一 049、耳光
黄昏时分,堇南踏进静心斋的门槛。
房内,淳于崇义正和巫氏坐在案前下棋。巫氏披着件玫瑰紫织锦斗篷,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发髻上的玛瑙流苏,另一只手则轻捻棋子,犹豫着该在哪里落子。
淳于崇义瞧着她的模样,目光里尽是宠爱之色。
“爹。”堇南语调干瘪地喊了一声。
良久,见淳于崇义不理会自己,只顾和巫氏眉来眼去,她稳住心中的不悦,攥着衣角,再次开口道:“爹,我来了。”
淳于崇义被她扫了兴,将棋盘一推,冷哼道:“你没见着余和你巫姨娘正在下棋么?”
堇南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老爷,你莫要动气。贱妾认输,这盘棋就算让给你了,你看如何?”巫氏巧笑倩兮,还想说什么来取悦淳于崇义,她突然咳嗽起来,一张覆满脂粉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淳于崇义心疼不已,忙让李婆扶着她回紫金院。
“不碍事。老爷,你就让贱妾待在这儿,多陪陪你吧。”巫氏道。
淳于崇义露出宽慰的一笑,可当看向屋子中见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时,他脸色一变,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无规无距,简直没了章法!”
堇南阴着脸,眼里的怨恨依旧不减。
“”淳于崇义拿她没辙,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缓和了语气道:“余曾让你学习过《女训》,如今数日已过,你可背下来了?”
《女训》?堇南在心里暗暗冷笑,她倒想学习一下《三十六计》,来治一治他身边的那毒妇!今儿早上毒妇还病得下不了床,怎么,母亲一走,她的身子就好利落了,居然有精神下棋了?
父亲责骂母亲是毒妇,殊不知,此刻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是城府颇深的毒蝎之妇。
“恕女儿愚笨,书是温过几遍,可惜日子一久就忘了。不过,女儿倒是记得其中一句——”
顿了一顿,她看向巫氏,继续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女儿认为,身为女子,思善之心远比如花容貌要重要得多。再是美艳的相貌,倘若配上一颗阴险狡诈的心,都会腐烂发臭,变得让人恶心!”
“你说是也不是,巫姨娘?”
她看着巫氏,嘴角微微勾起。
她含沙射影得如此明显,巫氏怎会听不出。一时间,剧烈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巫氏借此回避了她的问题。
“余在问你,你问你巫姨娘作甚?”淳于崇义看向一旁低头站着的阮娘,道:“你说说,小姐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阮娘想着如何为堇南说话,半响才回道:“老爷,小姐近几月来都乖顺得很。除了按时到漱香斋听道罹先生讲课,小姐不是在房里温书,就是去空无园栽植花草。偶尔,还会让奴婢教她女红呢。”
堇南一头冷汗,心想真是难为阮娘了,自己在她口中完全成了个大家闺秀的典范。
“哼。”淳于崇义不买账,顺着话往下问道:“既然小姐一直在研习修养品性的事,为何在余的观察中,她依然是那个顽劣的孩童,没有半点进步与成长呢?”
“老爷”阮娘支吾道。
“爹,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淑媛之态,言谈举止也不如其他闺秀那样得体恰当可是我做事,问心无愧!爹,若你对我给巫姨娘瞧病的事耿耿于怀,若你相信了某些无中生有的言辞想要惩罚我,我不服,我”
堇南说得正有些激动,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她愣愣道:“外面莫不是走水了?”
淳于崇义平静地捋着银须,缓缓道:“别说走水这样不吉利的话。余只不过是替你将不用的东西烧了罢了。”
不用的东西?堇南脑袋里“轰”地一声响,她猜到父亲所说的是什么了。推开静心斋的门冲出去,只瞧李忠福和几个家丁正在焚烧着什么。
看清在火焰中翻滚的几张纸屑时,她从头顶到脚底的血液在那一刹凝住了,果然,父亲命人将她苦心收集的所有医书都烧了!
李忠福曾经撞见过她阅读医书,自然的,他知道她将医书藏在那只木匣子里。所以他为虎作伥,帮着父亲将自己的医书都给毁了!
刹那间,看着一张张纸页燃着,发出火光,渐渐地又融入黑暗,成了一堆风过即散的灰烬她真的快疯了,见李忠福又要将一卷书投入火堆里,她想也不想就扑过去,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抢,好不容易地将书卷拿到,滚滚升起的火舌舔舐到她的手背,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手一松,书卷重新没入火堆中,转眼就变成了一股黑烟。
此时此刻,堇南才知什么叫做欲哭无泪。她傻了似的愣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堆灰烬。
“女儿家整日吵着要做江湖郎中,成何体统。因你学医之事,先是让淳于府卷入了宫闱权力纷争之中,后又害得你巫姨病情加重。为了避免你再给淳于府惹上祸端,余擅自做主将你的焚了你的医术,你服也不服?”淳于崇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服。”堇南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余不管你怎么想。从今往后,你就老实待在府中,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择个好人家嫁了罢!”
淳于崇义正说着,李忠福躬身捧着一块手绢走到他身边。
“老爷,奴才在小姐的木匣子里还找到了两粒药丸。”
淳于崇义捻起一颗药丸,眯着眼看了会,他问堇南:“这药丸里头有个什么门道,你好生与余说说。”
堇南冷冷一瞥,闭口不言。
“怎么,你是余的女儿,居然有事瞒着余?”淳于崇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你说,这药丸到底是何等稀罕,你才会藏在木匣子里?”
堇南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她道:“这药丸确实稀罕。因为这是皇后毒害太子的唯一证据。我不懂,父亲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如今的您,不是和梁太医一样,都是皇后的党羽么?”
淳于崇义的脸色骤然便青。
“你还有脸跟余提这档子事!若不是你在外飞扬跋扈,惹祸上身。余何苦冒险进宫,为你求情!早知今日你会用这样仇恨的态度对余,余”
“父亲。”堇南苍凉开口,“助我从宫中逃脱的是汤大人。带我策马回府的是林肆风。为我阻挡追兵的是师父父亲,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只是打着救我的幌子,得到同皇后勾结的机会”
淳于崇义震怒。他扬起手,一个耳光落在堇南的脸上。
堇南捂住脸,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挨耳光。尝过了滋味,才知道其中的痛。这样的痛,盖过了手背上的灼痛
她说的都是实话。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