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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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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好女子:美丽的女子。

'13'离坐伛偻:女子出拜,万离坐鞠躬,表示不敢受拜,同时也避男女之嫌,不平视对方。伛偻,鞠躬,恭敬的样子。

'14'知:此据铸雪斋抄本,原作“如”。

'15'耦:通“偶”。

'16'合卺:此指举行婚礼,结婚。

'17'青蛙:青蛙神,邪神名。详本书卷十一《青蛙神》。



金生,字玉孙,苏州人。设帐于淮'1' ,馆缙绅园中'2'。园中屋宇无多,花木丛杂。夜既深,僮仆散尽,孤影仿惶,意绪良苦。一夜,三漏将残'3' 忽有人以指弹扉。急问之,对以“乞火”,音类馆童。启户内之'4' ,则二八丽者,一婢从诸其后。生意妖魅,穷诸甚悉。女曰:“妾以君风雅之士,枯寂可怜,不畏多露'5' ,相与遣此良宵。恐言其故,妾不敢来,君亦不敢纳也。”

生又以为邻之奔女'6' ,惧丧行检'7' ,敬谢之。女横波一顾,生觉魂魄都迷,忽颠倒不能自主,婢已知之,便云:“霞姑。我且去。”女颔之。既而呵曰:“去则去耳,甚得云那、霞耶!”婢既去,女笑曰:“适室中无人,遂偕婢从来。无知如此,遂以小字令君闻矣。”生曰,“卿深细如此,故仆惧有祸机'8'。”女曰:“久当自知,保不败君行止'9' ,勿忧也。”上榻缓其装柬,见臂上腕钏,以条金贯火齐'10',衔双明珠;烛既灭,光照一室。生益骇,终莫测其所自至。事甫毕,婢来叩窗。女起,以铡照径。入丛树而去。自此无夕不至。生于去时,遥尾之;女似已觉,遽蔽其光,树浓茂,昏不见掌而返。

一日,生诣河北'11',笠带断绝,凤吹欲落,辄于马上以手自按。至河,坐扁舟上,飘凤堕笠,随波竟去。意颇自失。既渡,见大凤飘笠,团转空际;渐落,以手承之,则带已续矣。异之。归斋向女缅述:女不言,但微晒之。

生疑女所为,曰:“卿果神人,当相明告,以祛烦惑'12'。 ”女曰:“岑寂之中'13',得此痴情人为君破闷,妾自谓不恶。纵令妾能为此,亦相爱耳。

苦致诘难,欲见绝耶?“生不敢复言。

先是,生养甥女。既嫁,为五通所惑,心忧之而未以告人。缘与女狎呢既久,肺隔无不倾吐'14'。 女曰:“此等物事,家君能驱除之。顾何敢以情人之私告诸严君'15'?”生苦哀求计。女沉思曰:“此亦易除,但须亲往。

若辈皆我家奴隶,若今一指得着肌肤,则此耻西江不能耀也'16'。 “生哀求无已。女曰:”当即图之。“次夕至,告曰:”妾为君遣婢南下矣。婢子弱,恐不能便诛却耳。“次夜方寝,婢来叩户。生急内人'17'。 女问:”如何?“

答云:“力不能擒,已宫之矣'18'。 ”笑问其状。曰:“初以为郎家也;既到,始知其非,比至婿家,灯火已张,入见娘子坐灯下,隐几若寐。我敛魂覆瓿中'19'。 少时,物至,入室急退,曰:”何得寓生人!‘审视无他,乃复人。我阳若迷。彼启裳入,又惊曰:“何得有兵气!’本不欲以秽物污指,奈恐缓而生变,遂急捉而阉之。物惊嗥,遁去。乃起启瓿,娘子若醒,而婢子行矣。”生喜谢之,女与俱去。

后半月余,绝不复至,亦已绝望。岁暮,解馆欲归,女忽至。生喜逆之,曰:“卿久见弃,念必何处获罪;幸不终绝耶?”女曰:“终岁之好,分手未有一言,终属缺事'20'。 闻君卷帐。'21',故窃来一告别耳。”生请偕归。

女叹曰:“难言之矣!今将别,情不忍昧:妾实金龙大王之女'22',缘与君有夙分,故来相就。不合遣婢江南'23',致江湖流传'24',言妾为君阉割五通。家君闻之,以为大辱,忿欲赐死。幸婢以身自任,怒乃稍解;杖婢以百数。妾一跬步,皆以保母从之。投隙一至'25',不能尽此衷曲,奈何!”言已,欲别。生挽之而泣。女曰:“君勿尔,后三十年可复相聚。”生日:“仆年三十矣'26',又三十年,皤然一老,何颜复见?”女曰:“不然,龙宫无白叟也。且人生寿夭,不在容貌,如徒求驻颜'27',固亦大易。”乃书一方

于卷头而去'28'。 生旋里,甥女始言其异,云:“当晚若梦,觉一人捉予塞盎中;既醒,则血殷床褥,而怪绝矣。”生曰:“我曩祷河伯耳'29'。 ”群疑始解。

后生六十余,貌犹类三十许人。一日,渡河,遥见上流浮莲叶,大如席,一丽人坐其上,近视,则神女也。跃从之,人随荷叶俱小,渐之如钱而灭。

此事与赵弘一则,俱明季事'30',不知孰前孰后。若在万生用武之后,则吴下仅遗半通,宜其不足为害也。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设帐子淮:在淮上设帐授徒。设帐,谓执教。详《娇娜》注。淮,淮水。

'2' 馆缙绅园:寓居于某乡绅花园。馆,止宿。缙绅,官宦,多指乡居之官。详《三生》注。

'3' 三漏将残:三更将尽。

'4' 内,同“纳”。

'5' 不畏多露:谓不怕辛劳,乘夜而来。《诗。召南。行露》:“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旧注谓此诗写女子托言道间多露而畏其沽湿,以拒绝情人之约。此反用之。

'6' 奔女:私奔之女。旧谓不经父母之命、媒的之言而往就所爱男子为私奔。

'7' 行检,操行。检,约束。

'8' 祸机:包藏、埋伏着祸患。

'9' 行止:品行。

'10'贯火齐,串饰宝珠。火齐,宝珠名。

'11'河北:泛指淮河以北地区。

'12'祛:除去。

'13'岑寂:冷清,寂寞。

'14'肺隔:犹肺腑,肺腑之言。

'15'顾;但,但是。严君:指称父亲。语出《易。家人》。

'16'西江:西来的大江。泛指大江。语见《庄子。外物》。

'17'内,同“纳”。

'18'宫之:言将其生殖器割掉。宫,古代刑罚之一,割除男性生殖器。

'19'覆瓿(b ù部)中:盖于罐之中。瓿,古盛酱类的瓦罐。敛口,大腹,圆足,有盖。

'20'缺事:缺憾之事。

'21'卷帐:谓辞去教职。

'22'金龙大王:即金龙四大王,神名。相传姓谢,名绪,宋时隐居钱塘金龙山。宋亡,赴水而死,明初,因曾助明太祖朱元璋而被封为金龙四大王。

苏州曾建神庙。详《苏州府志》。

'23'江南:省名。清顺治二年(1645)置。康熙元年(1667)改置江苏、安徽两省。习惯上仍称这一地区为江南。苏州,旧属江南省。

'24'江湖:此泛指四方。

'25'投隙,犹言乘隙、乘间。

'26'年三十矣,此从铸雪斋抄本,原作“三十年矣”。

'27'驻颜:谓使容颜不老。

'28'书一方,写上一种驻颜的药方。

'29'河伯,河神。

申氏

泾河之侧'1' ,有士人子申氏者,家窭贫'2' ,竟日恒不举火。夫妻相对,无以为计。妻曰:“无已,子其盗乎'3' !”申曰:“士人子,不能亢宗'4' ,而辱门户、羞先人,跖而生,不如夷而死'5' !”妻忿曰:“子欲活而恶辱耶?

世不田而农者'6' ,止两途:汝既不能盗,我无宁娼耳!“申怒,与妻语相侵。

妻合愤而眠。申念:为男子不能谋两餐,至使妻欲姆,固不如死!潜起,投缉庭树间。但见父来,惊曰:“痴儿,何至于此!”断其绳,嘱曰:“盗可以为,须择禾黍深处伏之。此行可富,无庸再矣。”妻闻堕地声,惊寤;呼夫不应;爇火觅之,见树上缳绝,申死其下。大骇。抚捺之,移时而苏,扶卧床上。妻忿气少乎。既明,托夫病,乞邻得稀酏饵申'7'。申啜已,出而去。

至午,负一囊米至。妻问所从来,曰:“余父执皆世家'8' ,向以摇尾为羞'9' ,放不屑以相求也。古人云:”不遭者可无不为'10'。 ‘今且将作盗,何顾焉!

可速炊,我将从卿言,往行劫。“妻疑其未忘前言之忿,含忍之。因浙米作糜'11'。 申饱食讫,急寻坚木,斧作梃'12',持之欲出。妻察其意似真,曳而止之。申曰:”子教我为。事败相累,当无悔!“绝据而去'13'。 日暮,抵邻村,违村里许伏焉'14'。 忽暴雨,上下淋湿。遥望浓树,将以投止。而电光一照,已近村垣。远处似有行人,恐为所窥、见垣下有禾黍蒙密,疾趋而入,蹲避其中。无何,一男子来,躯甚壮伟,亦投禾中。申惧,不放少动。幸男子斜行去。微窥之,入于垣中。默忆垣内为富室亢氏第,此必梁上君子'15',伺其重获而出,当合有分。又念:其人雄健,倘善取不予,必至用武。自度力不敌,不如乘其无备而颠之'16'。 计已定,伏伺良专。直将鸡鸣,始越垣出。足未及地,申暴起,挺中腰膂'17',踣然倾跌,则一巨龟,喙张如盆。

大惊,又连击之,遂毙。先是,亢翁有女,绝惠美,父母皆怜爱之。一夜,有丈夫入室,狎逼为欢,欲号,则舌已人口,昏不知人,听其所为而去。羞以告人,惟多集婢媪,严扃门户而已。夜既寝,更不知扉何自而开:入室则群众皆迷,婢媪遍淫之。于是相告各骇,以告翁;翁戒家人操兵环绣闼,室中人烛而坐。约近夜半,内外人一时都瞑,忽若梦醒,见女白身卧,状类痴,良久始寤。翁甚恨之,而无如何。积数月,女柴瘠颇殆:'18'。 每语人:“有能驱遣者,谢金三百。”申平时亦悉闻之。是夜得龟,因悟祟翁女者,必是物也。遂叩门求赏。翁喜,延之上座,使人舁龟于庭,脔割之'19'。 留申过夜,其怪果绝,乃如数赠之。负金而归。

妻以其隔夜不还,方且忧盼;见申入,急问之。申不言,以全置榻上。

妻开视,几骇绝,曰:“子真为盗耶!”申曰:“汝逼我为此,又作是言!”

妻泣曰:“前特以相戏耳。今犯断头之罪,我不能受贼人累也。请先死!”

乃奔。申逐出,笑曳而返之,具以实告,妻乃喜。自此谋生产,称素封焉。

异史氏曰:“人不患贫,患无行耳,其行端者,虽饿不死;不为人怜,亦有鬼祐也。世之贫者,利所在忘义,食所在忘耻,人且不敢以一文相托,而何以见谅于鬼神乎!”

邑有贫民某乙,残腊向尽'20',身无完衣。自念:何以卒岁'21'?不敢与妻言,暗操白梃,出伏墓中,冀有孤身而过者,劫其所有。悬望甚苦,渺无人迹;而松凤刺骨,不可复耐,意濒绝矣,忽见一人伛偻来。心窃喜,持挺遽出。则一臾负囊道左,哀曰:“一身实无长物。家绝食,适于婿家乞得

五升米耳。“乙夺米,复欲褫其絮袄。臾苦哀之。乙怜其老,释之,负米而归。妻诘其自,诡以”赌债“对,阴念此策良佳。次夜复往。居无几时,见一人荷梃来,亦投墓中,蹲居眺望,意似同道。乙乃逡巡自冢后出。其人惊问:”谁何?“答云:”行道者。“问:”何不行?“曰:”待君耳。“其人失笑。各以意会,并道饥寒之苦。夜既深,无所猎获。乙欲归,其人曰:”子虽作此道,然犹雏也。前村有嫁女者,营办中夜,举家必殆。从我去,得当均之。“乙喜,从之。至一门,隔壁闻炊饼声,知未寝,伏伺之'22'。 无何,一人启关荷杖出行汲'23',二人乘间掩入'24',见灯辉北舍,他屋皆暗黑。闻一媪曰:”大姐,可向东舍一瞩,汝奁妆悉在椟中,忘扃鐍未也'25'。 “

闻少女作娇惰声。二人窃喜,潜趋东舍,暗中摸索得卧椟'26';启覆探之,深不见底。其人谓乙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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