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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索着挪进屋子,借着月光看到青岚躺在草席上,像一直受了伤的小猫蜷缩成一团。
“青岚?”我连忙走过去,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应我,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看着她身后素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我叹了一口气,劝慰道:“你且忍一忍,我带了伤药过来,给你上点药。”
她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出声地蜷缩在那里。
我心头一凛,忽然觉得一丝不对劲,连忙伸手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
青岚柔软的身子像棉花一样任由我翻动,而后我便看见她瘦弱的胸膛中间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血正不断地从匕首的尖锐处汩汩流出。
“啊!”
寂静的后巷划过我的惨叫声。
青岚毫无生气地脸在月光下惨白如纸,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似乎写满了不甘与愤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青岚!青岚!”我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只是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方才还一片死寂的后巷因为我的动静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侍卫踢开房门鱼贯而入,眼见了这一幕后都一脸震惊。
死去的青岚,双手染满鲜血的我。
“大胆奴才!竟敢在沂州王宫伤人性命!”为首的侍卫一声令下,众人纷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我捆住。
我暗自咬了下嘴唇,闭上双眼。
我中计了。有人想要害死青岚,嫁祸于我。
只是,这个人是谁?又究竟为什么要杀死青岚,陷害于我呢?
几乎就在这一瞬,我脑子里便出现一个韶丽傲然的脸庞——泷颜。
可是不对,泷颜平日里与青岚有过节是没错,但那是因为青岚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才引来泷颜不满。但方才正殿里的那一出,青岚分明已经失去了被新帝宠幸的可能,对泷颜也再也构不成威胁,泷颜为何还要出手杀死青岚?
我一边思考着种种疑虑,一边被侍卫带出后巷。
…
另一处寂静的行宫中,珈蓝香悠长馨远。
龙袍的少年懒懒地卧在软榻上,轻阖着双眼,如羽的长睫投下一片翦翦的阴影。
“云眠,看到那个舞姬,我就在想,她凭什么扮作曦儿的模样,又凭什么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不仅是她,我现在但凡看到稍微像曦儿一点的女子,我都在想,为何死的偏偏是曦儿,而不是她们?”
“所以你就变得这般暴虐无常?”一身绛紫官袍的年轻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公主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该有多难过?无论你做过多少错事,她在心底还是依旧将你当做嫡亲的兄长。”
龙袍少年忽然睁开一双阴鸷的凤目:“云眠,你错了。曦儿恨我,她说过她与我再也无法用兄妹之礼相待。也是,哪个做兄长的能狠心到将亲妹妹逼死呢。”说着,便漫不经心地笑了,“云眠,你应该知道,我原本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我变得暴虐无常?你错了,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年轻男子甩了下袖子,冷声道。
龙袍少年只是慵懒而闲散地笑着,没有答话。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提着宫灯的侍卫成群结队地匆匆走过,像是沂州王宫里出了什么事。年轻男子皱了皱眉,招手差来一个侍从,问道:“出了什么事?动静这么大?”
那侍从俯身对年轻男子行礼后道:“回苏大人的话,后巷里出人命了,那个被王上下令杖刑的舞姬死了,据说是在后巷里被人杀死的。”
苏思毓微微一怔,连忙道:“可查出凶手是谁了?”
“奴才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燕栖殿服侍舞姬的一个宫女罢。”
苏思毓闻言,微微睁大了双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挥手斥走了侍从,身后的宁夜懒懒地从软榻上直起身子,淡淡道:“怎么了?”
苏思毓转过身时已恢复了冷静,淡淡地应道:“无妨,一点小事罢了,时辰不早了,陛下早些安歇了罢。”
“哦?”宁夜挑了挑眉,目光睥睨了苏思毓一阵,随后轻轻挥袖,“知道了,你下去罢。”
苏思毓俯身作揖:“微臣告退。”
☆、第四十七章
黑压压的地下暗房;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中沾着青岚的血已经冷干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恹恹地靠在墙角发呆。
没人来审我;侍卫将我送入暗房便了事。我也没见着莲真;听说他得知消息后只淡淡地吩咐命人严加看守后就回寝宫歇息了。
我猜想他一定在心里烦透我这个不知好歹四处惹祸的人了罢;一定觉得将我关在暗房里才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了罢。
我悻悻地想着,便靠在坚硬的墙角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暗房里阴风阵阵,搅得我一晚上噩梦连连;梦里全是我亲眼看着死去的人。母后孤寂离世的身影,唐妃面目全非的尸体,最后我看到浑身是血的青岚扯着我的裙角;不信而哀怨地看着我:“姐姐,你为何不救我?”
我吓得从梦中醒来,面前还是一片黑溜溜的暗房。
“吃饭了!”
脑袋沉甸甸的一阵恍惚,听见门外侍卫不耐的喊声,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沙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见我不答话,侍卫走进来,将饭碗放在地上。饭菜是热的,香味四溢,我正觉得肚子空空,想伸手去抓着吃,却觉得四肢沉重,动弹不得。
侍卫发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不耐地看了看我皱眉对外头的人道:“这丫头好像是病了,你们快去禀报王上。”
也许是暗房阴冷,也许是心中积郁。当日我便发起了高烧,滴水不进。迷迷糊糊中,似乎是被人送出了暗房,关到了一处亮堂点的房间,依旧是软禁,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只是门口的侍卫又多了一波。
这般连续过了几日,我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大夫开的药,我喝下又全部吐出来。烧得糊里糊涂,整天不停地作噩梦,梦里全是死去的人,一个个围着我转,要将我拖走。
连续做了几日的噩梦,我吓得不敢入睡。但眼皮撑了大半夜还是没撑住又睡了过去。
好在,这一回终于不是噩梦。梦里有莲花争相绽放,莲池边站着两个人,一个雪裙的少女正指着面前的白衣少年道:“小世子,你除了会对我说‘公主殿下请慢走’外,就不会说点别的么?”
少年睁着一双潋滟的明眸从善如流地看着她,俯身作揖道:“那公主殿下,容臣告退。”
少女气得柳眉倒竖,凤目怒睁,少年却无视她的愤怒,转过身慢慢离开。
眼看着那抹毓秀的白影慢慢消失,整个画面随着他的离去再度陷入黑暗,我害怕噩梦又要来袭,连忙追上前去,大喊出声:“莲真,别走!”
忽然,一片模糊的景象恢复清明,一股莲香涌入鼻尖。
我从梦中惊醒,猛然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竟是梦里看到的那双潋滟的明眸。
白衣少年坐在床榻边,一只袖子被我扯在手里。他低着头,明眸中漾着浅笑:“我不是没走吗?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大喜过望地想要扑进眼前人的怀中,只是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一丝力气都没有。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慢慢地将袖子从我手中扯回来:“你果然还是不会选择我,你果然心里还是有别人。”
不是的,没有。我仓皇地想要解释,嗓子却嘶哑着,发不出一丝声音。白衣少年慢慢直起身子,淡淡地道:“我累了,宁曦,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我忽然一个激灵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回才终于是真的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下还是空无一人,简陋的屋子。我被困在这里大概有三天三夜了,病入膏肓,药石不计。就这一下子从噩梦惊醒后,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一下子恢复清明,沉重的身子也恢复轻灵了。
我猜想,我大概是遇到了前人所说的回光返照罢。
我不怕死,可我不想莫名奇妙地死在这个地方,更不想死之前还不弄不清楚,害死我的人到底是谁。门外的侍卫是不会放我出去了,好在我现在借着回光返照,竟然恢复了武功,轻而易举地用轻功跳窗逃跑。
燕栖殿外的后院,一处寂静的假山。
夏末微凉的风习习而过,一株紫色的秋水仙正欲含苞待放,却被一双素洁的娇手扯下,花骨朵瞬间蔫软地落在地上。
“泷颜。”我出了一声,缓缓从假山后移步而出。
“谁?”泷颜大惊失色,转过身来,韶丽的脸上满是错愕地望着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像很意外?”我浅浅地笑着,移步上前,“你听到我被人关起来后一定松了一口气罢,因为不会有人察觉到是你杀了青岚,你便可以轻松地嫁祸于我。”
“你在胡说什么?”泷颜大声辩驳,但是脸色已经苍白,“我不过是个舞姬,根本不会武功,有何能耐杀死青岚再嫁祸于你?”
“你不会武功,但是你带了两个会武功的贴身婢女入宫。”我冷冷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派来的细作,为何要潜入沂州王宫,究竟是什么目的?”
泷颜暗自咬了下鲜红的樱唇,没有答话。
“不说是吧?”我冷笑了一声,“那算了,我也不想听了,反正杀了你之后都一样。”
杀了泷颜,不仅是为青岚报仇,沂州王宫中也不能容下这个细作。
我动了杀心,调用真气凝集在掌心上,泷颜一下花容失色,我在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前奋起一张向她击去。
就在我的掌风已经快要击中泷颜苍白的脸,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吓的双眸中充满了惊喜,只听她大喊一声:“陛下!救我!”
我心中一惊,还没有做出反应,背后已经被人击了一掌,剧烈的疼痛打散了我勉强提起的真气,整个人重重地向一旁摔去,嗓子一甜,便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泷颜娇弱地喊了一声,连忙扑到那来人的身后。
我支持着身子将将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只是扑腾了两下又摔了下去,心中悲凉地想,回光返照什么的,果然是有时限的
“陛下,快杀了这个贱人。”那厢泷颜焦急着喊着,“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不能留她活口。”
背后又有强劲的掌风袭来,我狼狈在地上滚了一滚,险险躲过杀招。可是对方既然已经起了杀心,我回光返照之后的孱弱身子又那里抵着住,再度一掌向我袭来时,我认命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凤眸。
致命的一掌如锐利的剑刃劈来,却在离我天灵盖的一寸处戛然停下。
我虚弱地睁着双眸,望着眼前人一对熟悉的凤目,背对着光影,看不清眸中是什么表情。
“陛下,怎么了?快动手啊!”泷颜焦急地催促着。
宁夜却慢慢地收回手,双眸一错不错地望着我。
我胸口一阵痛,张口又吐了一口血,且不偏不倚地吐在他的袍角。
泷颜见宁夜不动手,又看我已经半死不活了,连忙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朝我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