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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宫中的人,云眠辞官的时候,将珠儿和叶儿一并带走,离开了都城。
“辞官之后,他说这些年攒下的饷银足够他做些买卖,便作起了游商。”宁夜扯起嘴角苦涩一笑,“起初我倒实在是不明白他,苏氏望族在老家有许多庄园食邑,他纵是回去坐山吃空也足够,怎么会忽然想起来从商。”
我干干笑道:“云眠的性子,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做事不按常理来,你若是猜着他接下来要走哪步了,他反而要不高兴。”
宁夜跟着淡淡一笑:“我听说,这些日子,他好像是来垣城了。”
心中莫名地一悸,我缓缓放下茶杯,状似平淡地“哦”了一声。
“我从未告诉过他你的下落,他也从未问过我。”宁夜浅浅地笑起来,笑意里透着几分苍凉,“我想,这大概就是他决心做游商的原因。”
我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宁夜,他垂着浓长的羽睫,目光静静地望着平静的茶面:“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随性,不过是因为他在乎的东西实在不多。所以我都不知道,他一旦较起真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心口突然一紧,我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却终究只是苦涩一笑:“有些时候碰到些无可奈何的事,常常会选择跟自己过不去,待时间久了,想通了就好。我想,仪巽也好,云眠也好,大家总有一天都会心态平和起来,也就不会折腾自己了。”
“哦?是么?”宁夜抬起潋滟的凤眸朝我微微一笑,“若是如此,曦儿,这些年来你为何从来不向我询问他的下落?”
身子蓦然蔫软下来,我勉强扯起嘴皮子想坦然地笑一笑,却发觉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宁夜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你倒不用担心。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想想,也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想要躲过众人的耳目应当轻而易举。说不准现在,他都不在宁国了。
无论他在哪里,我唯一知道的那就是,他不想见我。
四年前的那场浩劫,早已成为史书上微不起眼的一页:
曦和初年十月,沂州王勾结景州王反,逼于合川之上。上无路可退,煦公主谓曰:“国不可亡君,但可亡姬。”遂代上赴死。后上平乱叛军,感念公主忠心,追封御国公主,以长主公之礼厚葬。
我总觉得这段史料哪里不对。首先我不记得我说过那么大义凌然的话,其次关于下葬,我出宫前特意嘱咐过皇兄,反正是个衣冠冢,简单地入葬就行了。
由此可见,史书都是骗人的。
最大的证据就是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你走之后,云眠也走了。皇宫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人。”宁夜放下渐凉的茶杯,潋滟的凤目黯然若失。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抬头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我这次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免得回去周卿史又要念叨。”他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我不禁疑道:“周卿史是谁?”
“周太傅的孙子云眠辞官之后,年轻的一辈里论资历,只有他能担当九卿。只是,此人”宁夜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
我登时在脑中浮现出了一张容貌清秀却一本正经的脸。说实在的,周太傅这个孙子不是不好,就是太过规矩,比周太傅还要规矩,他的一言一行稍稍润色下,就能修出一部百官守则来。
宁夜道,以往云眠做卿史的时候,两人私下谈论公事之余还能互相调侃几番,但自从周卿史上任,别说私下同他调侃了,就是两人偶尔在宫中碰个面,宁夜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身为九卿之首,周卿史的使命感实在有些大过头,大到用人之策,小到陛下您龙袍角处的污点,无时无处不再努力地行使他身为卿史规言进谏的职责。听说我那衣冠冢入殓时,他还特意写了奏章说入殓礼数多有不周,宁夜没辙干脆将其后的入葬交由他管。于是出殡那日,整条街上一片肃杀之气,就连哭丧声都整齐有序。
看着宁夜无奈的表情,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有这么个周卿史在身边,想必兄长的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聊。”
宁夜望着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日色式微,我送宁夜出门,暮风微凉,玄色袖袂微微飘动,仆人为他挑开车帘,稀薄的暮色映在他秀颀的背影上,格外的清冷。
我心头一顿,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皇兄、兄长。”
宁夜闻声转身,凤眸含笑地望着我,斜阳照在他脸上,昔日的少年已成为年轻的帝王,容颜却依旧俊美温雅。
此时此刻,他仍旧是我记忆中的皇兄。
我笑了笑,然后道:“兄长,多保重。”
他微微一怔,旋即也和着我笑起来:“嗯,曦儿也是。”
送走宁夜没多久,席笙便回来了。
我正在琢磨怎么把皇兄救济给我的银子藏起来不被发现,席笙已站在我身后漫不经心地道:“刚才来的人,不会是当今圣上罢?”
我吓得手一抖,转过身子惊悚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席笙润玉般的眼眸里写着“你根本骗不过我”的眼神道:“娘亲不是说过你以前是公主么?”
“我几时说过?”
席笙摸了摸鼻子,道:“有一回娘亲喝醉了,然后抱着我哭喊说‘笙儿啊,你别看娘现在这么没用啊,不是娘的错啊。娘以前学的都是国策兵法,哪知道这些到了民间就一点用都没有啊白白浪费了娘的半生去学这么多以后都用不到的东西啊这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啊!他老人家怎么就没考虑到我以后不做公主的可能性啊’”
他学着我的语气说完,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一种置疑的语气道:“娘亲你以前当真是公主?”
我看了看身上的粗布裙钗,语重心长地拍拍席笙的肩膀道:“娘亲以前当真是公主来着。不过公主也分很多种,娘亲以前做公主的时候就很勤俭,从来不穿绫罗绸缎,从来不上街横行霸道,从来不强抢民男,也从来没包养过男宠,简直就是公主界的典范。”
未料席笙望着我嗤之以鼻地道:“那你还做公主干嘛?”
我:“”
席笙奚落完我后,看着我手中的银两拍手笑道道:“娘亲,上回我要你带我去河边夜市看灯,你说咱们没银子去那里会被人鄙视,现在有银子了,娘亲你可以带我去了罢?”
我看着他粉嫩天真的小脸,一时竟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华灯初上。河边的夜市正热闹,这一街的灯火要一直持续到夜半。
席笙很少出来玩,他虽然平日里毒舌又懂事,但贪玩到底孩子的天性,一眨眼就钻进了人群中,拦也拦不住。
我百般无聊地望着河岸。河岸上停着几艘画舫,光影重重,一路的灯火漾在漆黑的湖面上灼灼其华,漫天的星光也为之失色。
耳畔传来一阵水流声,只见一艘画舫渐渐靠岸,这艘画舫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只是装饰用的珠帘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绿随珠,在夜色中莹莹发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暗自叹息一声:有钱人啊
我不怀好意地想着,那珠帘背后定然坐了个大腹便便的土财主,粗壮的拇指上套满祖母绿扳指,浮肿的金鱼眼透着精光,肥硕的大手在身旁侍姬的腰间摩挲。
我正独自意|淫得起劲,忽然一阵晚风吹过,珠帘随风而起,帘后人的身影赫然浮现在眼前。
我呆住了。
一袭白衣胜雪,清雅如莲的身影。月影笼罩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朦胧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是莲真。
为何四年多了,他居然丝毫未变,仍是好看得惨绝人寰?
眼看那艘船慢慢向岸靠近,我连忙站起来,掉头就跑。
完了完了垣城待不下去了。
我慌忙地回到集市寻找席笙的身影。一处人声鼎沸的花灯下,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说你能在三百步内解出九连环,我不信。”
另一人淡笑道:“你看,我这不是解出来了么。”
席笙能在三百二十步内解出九连环,在整个垣城都找不出对手。他一直对此自信满满,如今碰上对手自然是要纠缠一番。我脑袋隐隐作痛,仇家都快追上门了,这小子还和人玩解环,我若不语气强硬点将他带回去,只怕他是根本懒得搭理我。
想着,我挤进人群,对着坐在灯下的席笙当头一拍叫骂道:“臭小子,跟老娘回去!”
难得做出这番色厉内荏的模样,我的手抖得要命,席笙抬起头看着我,我发誓,在那一瞬我从他墨色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肃杀之气。
“娘亲,你做什么?”席笙不悦地皱眉,额角被我打得红了一块。
我有些心软了,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快些跟娘回去。”没时间解释了,逃命要紧啊!
“再过一会,我要同苏先生讨教讨教。”席笙揉了揉额角,耐心地和我商量。
“人家苏先生忙得很,哪有功夫陪你玩!”我教训着,回过头对坐在一旁的人赔笑道,“你说是吧,苏先生。”
翦翦的灯火下,一双清澄的明眸含笑地将我望着,他展开扇子莞尔道:“苏某倒也不忙,可以陪小公子讨教讨教。”
“”
坐在我面前的人,竟是苏思毓。
“娘,你怎么了?”席笙问道。
“娘有点头晕,你扶娘一下。”我说着,搭住席笙的肩膀。
苏思毓笑着站起身道:“令公子好生聪明,不过四岁便能解出九连环。”
我干干笑道:“过奖,过奖。”
聪明如席笙只一眼便看出端倪:“娘亲,你认识苏先生?”
我不敢说不是,因为苏思毓就这么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只好点了点头。
一瞬间,席笙的眼眸中流淌过:惊讶,欣喜,疑惑等诸多情绪,我预感不对想堵住他的嘴却已晚了,只见他扯过苏思毓的袖子,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睛巴巴地问:“你是我爹么?”
我:“”
苏思毓:“”
“不准乱认爹!”我忍无可忍地揪住席笙的肩膀,对苏思毓道,“苏先生,抱歉。”
“无妨。”他摇着扇子莞尔一笑。
眼看解九连环变成一场认亲的闹剧,周围看热闹的人呃,越来越多了。
我心虚地脸色一白,扯住席笙的衣角想拉着他赶紧跑路,却见苏思毓淡淡笑道:“既然久别重逢,不知可否请小姐拨冗到我处喝一杯茶。小姐的故人很思念小姐。”
我想起珠儿和叶儿如今正在苏思毓身边,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苏思毓从容一笑,起身给我们带路。
此刻,另一处河岸上,月朗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