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聚奇塔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丰乳肥臀-第7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日本,弹丸小国,我豁出去三个月,把你走到头。他甚至想,只要我走快些,也许能赶上回家过年。娘死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上官家的女儿娶过来,好好过日子。他打定主意,决定去找回昨天黄昏时扔掉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生怕狼狗从林子里扑出来。中午时,他感到应该到了那地方了,可眼前的景色却与昨晚看到的大不一样。昨天他没发现竹子,今天却看到,山谷里有黑皮肤的蓬头散发的大树,有直钻到阳光里去的白桦。有一丛丛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花树,真是鲜花烂漫,时浓时淡的花香满山谷。那么多鸟,蹲在树枝上,好奇地打量着他。有他能叫出名字的,有些叫不出名字,都生着华丽多彩的羽毛。他想要有把弹弓就好了。

整整一天,他都没转出这条山谷。那条小溪像个调皮的孩子跟他捉着迷藏。

狼狗没有出现。衣服也没找到。中午的时候,他从一棵躺在水边的腐烂树干上,掰下一片白色的木耳,试探着尝了尝,木耳脆生生的,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道。

他放心大胆地把满树干上那些层层叠叠的木耳全部吃光。傍晚的时候,他感到腹痛,肚子胀得像鼓一样,一敲嘭嘭响。然后他就呕吐,腹泻,眼前的东西都变得又粗又大。他举起手,看到手指都像水萝卜。在溪流的平缓处,他在水面上看到自己肿胀的脸,两只大眼肿成一条细缝,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消失了。他疲乏又绝望,钻到一丛灌木下,躺了下来。这一夜他神昏谵语,眼前晃动着许多像大树一样的巨人,还经常地感到一只只色彩斑澜的老虎围着这丛灌木转圈子。天亮时,他觉得心里痛快了一点,肚子也消下去了。脸也不肿了。在溪水中他的脸吓了他一大跳。一夜上吐下泻,使他瘦脱了形。

大概度过七个或者是八个夜晚后的早晨,他遇上了两个熟悉的劳工。当时他趴在溪边,正把头扎在水面,学着野兽的样子喝水,就听到从溪边一棵大橡树上,传下来一声轻轻的问询:“是鸟儿韩大哥吗?”

他跳起来,躲到灌木丛里。久违了的人声把他吓了个半死。这时,他又听到了来自橡树梢头的问讯,但这次是一个沙哑的成年男子的声音:“是鸟儿韩吧?”

“是我,是我呀!”

他狂叫着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是邓大哥吧?我听出来了,还有小毕,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他跑到橡树下,仰着脸往上望,猝然冒出的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向耳朵。树上的老邓和小毕,解开把自己捆在树杈上的腰带,沿着长满青苔的树干,笨拙地滑下来。三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哭着,叫着,欢笑着。

三个人拉开一点距离,鸟儿韩的目光在老邓和小毕的脸上来回跳动着,老邓和小毕的目光却始终盯着乌儿韩……

他们终于安静下来,交流着分别后的情况。老邓在长白山伐过木,有山林经验。根据大树干上青苔的分布情况,老邓确定了方位。半个月后,当山上的树叶被秋霜染红了的时候,他们站在一个低矮的、林木稀疏的山坡上,望见了波浪滔天的大海,灰白的海浪永不疲倦地撞击着岸边一块褐色的礁石,潮水像羊群一样追逐着冲上平缓的沙滩。

“……海边上,嗯,泊着十几条船。一些人,嗯,尽是些老头儿,嗯,老婆子,妇女,嗯,小孩子,在那儿晒鱼,嗯,晒海带,嗯,也挺苦的,嗯,哼着哭丧歌儿,呜儿哇儿,嗯,哇儿呜儿,老邓说,嗯,过了海就是烟台,嗯,烟台离咱们老家,嗯。很近了,嗯,心里乐,嗯,想哭,嗯,远望着海那边,嗯,有一片青山,嗯,老邓说,那就是中国的,嗯,在山上猫到天黑,嗯,海滩上人走光了,嗯,小毕急着要下山。嗯,我说等会儿。嗯、一会儿,嗯,一个人,头上戴着瓦斯灯,嗯,在海滩上,嗯,走了一圈,嗯,我说行了,嗯,下去吧,嗯,一个多月净吃草,嗯,见了鱼干,嗯,比猫还馋,嗯,顾不上说话,嗯,吃了几条鱼,嗯,小毕说鱼还有刺呢,又吃了一些海带,嗯,肚子里那个滋味呢实在难受,嗯,就像煮小豆腐一样,嗯,绞着痛,嗯,小毕说,嗯,大哥,我的肠子怕是被鱼刺扎破了,嗯,晒鱼的铁丝上搭着一件胶布围裙,嗯,我抽下来扎在腰上,嗯,又找到一件,嗯,女人的褂子,穿上紧巴巴的,嗯,光身子一个多月了,嗯,穿上衣裳像个人啦,嗯,跳上一条小船,嗯,推,拖,弄到海里,嗯,身上湿透了,嗯,船不老实,嗯,像条大鱼,嗯,你拖我拉爬上去,嗯,不知道怎么让船走,嗯,你一桨。我一桨,嗯,小船耍脾气,团团转,嗯,不行,这样划不到中国去,嗯,老邓说,兄弟,这样不行,回去吧,我说,不回去,就是淹死,嗯,死尸也要漂回,嗯,漂回中国!”

船经不起折腾,翻了,他们在齐胸深的海水里挣扎着,被潮水冲上海滩。海上涛声澎湃,像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奔腾,繁星满天,水面上飞舞着绿色的磷光。

鸟儿韩冻得说不出话。小毕低声啜泣着。老邓说:“弟兄们,天无绝人之路,重要是不要灰心。”

鸟儿韩问:“大哥,你最大,你说吧,怎么办?”

老邓说:“咱是些旱鸭子,没有使船经验。莽撞出海,死路一条。好不容易逃出来,不能轻易死,这样吧,咱先上山歇一天,明晚,捉个日本渔民,让他送我们回去。”

第二天晚上,他们埋伏在路边,手里拿着棍子石头。等啊等啊,终于看到那个头戴瓦斯灯的人来了。鸟儿韩猛地扑上去,拦腰抱住那个人,将他摔在地上。

那人怪叫一声,昏了。老邓摘下头灯一照,晦气,原来是面色枯黄的女人。小毕举起石头,说:“砸死她吧,要不她会去报信的。”

老邓说:“算了,小鬼子不仁,咱不能不义。杀女人,要遭天打五雷轰。”

他们扔下那女人,急匆匆转移。突然看到海滩上有一点灯火,有灯火就有人。

三个人,不用提醒,都屏任呼吸,往前爬。鸟儿韩听到油布围裙摩擦着海滩上的砂粒,嚓啦啦地响。灯光从一间木板房里泄出来,房子两边,堆放着一些养殖海带的玻璃水漂子,还有一些破旧的橡胶轮胎。鸟儿韩脸贴在简易的板皮子门上,从宽大的缝隙里,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蹲在一个小铁锅边,正在吃大米饭。

米饭的香气刺激得他的胃部一阵痉挛,怒火冲上脑袋,操你祖宗,你们把我们抓来,让我们吃草吃树叶子,你们却吃大米饭。鸟儿韩刚想冲进门去,手腕子却被老邓捏住了。

老邓拖着他们,离开小屋,在一个安静处,三个人头碰头趴下。鸟儿韩说:“大哥,咋不冲进去?”

老邓说:“兄弟,别急,让这老人吃完了饭吧。”

“你可真是好心肠。”

小毕嘟哝着。老邓说:“兄弟,咱们能不能回到中国,全仗着这个老人了。我看这也是个苦人。咱进去,千万不要动蛮的,要和颜悦色地求他,他要答应了,咱就有救了,他要不答应,那时再来武的。我怕你们一进去就狠起来,所以把你们先拖出来。”

鸟儿韩说:“邓大哥,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听你吩咐。”

他们进入板屋,还是把那老人吓得够呛。他殷勤地为他们倒了茶。鸟儿韩看着老人被海风吹得像树皮一样粗糙的脸,心软得不行。老邓说:“好大爷啊,俺是中国劳工,求您老人家使船把我们送回去吧。”

老人痴呆呆地看着他们,连连鞠躬。老邓说:“您把我们送回去,我们砸了锅卖了铁、典了老婆卖了孩子,也要凑足盘缠把您送回来。您要不愿回来,我们就把您当爹养着,有我们吃的,就有您吃的,谁要胆敢反悔,说话不算数,谁就不是人养的!”

老头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咕噜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连连磕头,鼻涕两道泪两行。鸟儿韩有些心烦,动他一下,他就像杀猪一样嚎叫着,爬起来就往外跑。鸟儿韩一把揪住他,他回头就咬了鸟儿韩一口。鸟儿韩怒从心头起,找到一把菜刀,按在老头脖子上,威胁道:“别嚎,嚎就杀了你!”

老头儿不敢嚎叫,眼睛紧急地眨巴着。鸟儿韩说:“邓大哥,到了这步田地,讲不得二十四孝了。把这老东西弄上船,用刀逼着,不怕他不干。”

三个人从小屋里找到柴刀火棍,用绳子绑着老头,拖拖拉拉出了屋,往海滩上走。海风呼啸,海上一团漆黑。刚拐过山角,就看到前边一片火把通明。一群人吵嚷着冲过来。老头子挣脱绳子,大声叫唤着往前跑。老邓说:“弟兄们,逃命吧!”

他们跑到山上,沮丧得要命,谁也不说话,坐到天明,不知该干什么。鸟儿韩说:“为什么非要走海路?我就不相信日本没有和中国相连的陆地。难道那成千上万、蝗虫一样的日本兵,都是坐船到中国?”

小毕说:“那要多少船?不可能有那么多船。”

鸟儿韩说:“咱转着海边走,总有碰到路的一天,绕点弯就绕点弯吧,今年走不到,明年继续走,豁出去了,早晚有走回中国那一天。”

老邓说:“也只有如此了,我在长白山伐木时,听说小日本跟朝鲜连着,咱先到朝鲜,再回中国,死在朝鲜,也强似死在日本。”

三个人正商量着,就听到山下人声鼎沸,狗叫,锣响,坏了,日本人搜山了。

他们慢慢住山头撤。老邓说:“兄弟们,咱千万别拆了伙,单个崩,就被他们收拾了。”

他们到底被冲散了。鸟儿韩蹲在一墩竹子里,看到有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式制服上衣的黄脸女人,双手端着一杆猎枪,战战兢兢地搜索过来,她的左右,是一些拿着柴刀木棍的老人,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跟在女人背后,用一柄铁铲子,敲打着一个破铜盆。几条瘦狗,在她们前头有气无力地叫着。可能是为了壮胆,搜山的老人、妇女、儿童,都虚张声势地喊叫着,间或还放一枪。那条黑白间杂的瘦狗,对着鸟儿韩藏身的竹丛,尾巴夹在双腿间,一边倒退一边狂吠。瘦狗丧心病狂的状态,引起了黄脸女人的注意。她端平猎枪,对着竹丛,怪叫着。她的从粗大的袖管里褪出来的像蜡棒一样的手脖子,剧烈地哆嗦着。鸟儿韩从竹丛中蹿出来,高举起切菜刀,对着那妇女,当然也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猛地扑了上去。

那个黄脸妇女像遭了突然打击的狗,声音转调儿,扔下猎枪便跑。鸟儿韩的菜刀紧擦着她头顶的草帽子劈下去。帽子被劈破,露出干枯的头发。女人哀鸣着跌倒了。鸟儿韩斜刺里冲下山坡,几下子便蹦到了被金黄的树冠遮掩得密不透风的山谷里。日本人的吼叫、狗的狂吠,把一面山坡吵翻了。

老邓和小毕被日本人抓住了——正所谓因祸得福——日本投降后第二年,他们被当做战俘引渡回中国,而在围剿中突围逃跑的鸟儿韩,却注定要在北海道荒山密林中,苦苦煎熬十三年,直到那个大胆的猎户把他当做冬眠的狗熊,从雪窝子里掏出为止。

在最后一个大雪弥漫的冬季来临之时,鸟儿韩的头发已长得有一米多长。头几年里,他还用那把破菜刀隔—段时间切削—次头发,但那把菜刀,终于被磨成一块废铁,失去了任何使用价值,头发便自由地生长起来。从海边劫掠来的油布围裙和女人上衣早已成了条条缕缕,挂在那些生长着尖刺的灌木枝条上。现在他身上用柔软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