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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他问。
她没有回答,只在他背上一推,然后跨骑到他身上。不,不是骑乘他,而是和他一起波动,每一次动作都比上一次更加有力。一波又一波富有节奏感的搏动和撞击,不仅震撼他的意识,更震撼他的身体,仿佛湖面上一波波荡漾的波涛拍打着岸边一样。她的指甲很尖,刺入他的身体两侧,从他皮肤上划过,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极度的欢愉。一切都仿佛被某种魔法改变了,让他得到了无比的快感。
他挣扎着想找回自我意识,挣扎着想说话,他的头脑中突然充满了沙丘与沙漠上的风。
——你是谁?他再次询问,气喘吁吁地吐出声音。
她用深琥珀色的双眸凝视着他,然后低下头,用嘴唇热烈地亲吻他,亲吻得如此激烈深沉,在横跨湖面的桥上,在他监狱的牢房里,在开罗市殡仪馆的床上,他几乎就要达到高潮。他极力掌握自己的知觉,仿佛飓风中的风筝想把握自我。他把自己的思绪和理智拉了回来,他必须警告她。
——我的妻子,劳拉,她会杀了你的。
——我?不会。她说。
一个荒谬的记忆片段在他意识的某处升起。中世纪有一种说法:如果一个女人性交时在上面的话,她就会怀上一位主教。所以人们才说:试试主教体位
他很想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不敢再问她第三遍。他被加速,被旋转,被翻腾,他身体拱起,深深进入她体内,仿佛他们两个是同一生命的两部分。他们一同品尝着、痛饮着、拥抱着、渴望着
——来吧。她说,声音如同猫咪咆哮的喉声,爆发吧。
他全身一阵痉挛,头脑意识仿佛全部溶解,慢慢升华到另一个境界。
结束的一刹那,某一个瞬间,他深吸一口气。他可以感到清新的气流进入肺部深处。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在屏住呼吸。三年了,至少三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也许时间更长。
——现在休息吧。她说,然后,她柔软的嘴唇轻轻吻了他的眼皮。忘记吧,忘记一切不快。
接着,他睡着了。他的睡眠深沉无梦,感觉无比舒适。影子潜入深深的睡眠中,拥抱着甜蜜的熟睡。
光线有些古怪。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早晨6:45分。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不过房间里已经蒙上一层浅蓝色的微光。他从床上爬起来。他很确定,自己昨天晚上上床时穿着睡袍,但现在却赤身裸体,皮肤感到空气的寒冷。他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昨晚下了一场暴雪,一夜之间积雪六英寸,甚至更厚。窗户外面的这个城镇角落本来肮脏而破落,现在却呈现出一片洁净而奇妙的景象:房屋不再是被人遗忘、无人居住的破屋,冰雪让它们变得高雅美丽起来。街面被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下面,消失不见了。
某个想法从他意识的边缘盘旋而过,只存在了短暂的一瞬,闪烁一下,然后消失不见。
他居然可以和白天一样,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在镜子中,影子注意到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他走近一点看着镜子,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上所有瘀伤竟然全部消失了!他摸摸肋部,手指尖按了一下,寻找那个颜色很深的瘀伤,那是他遭遇石先生与木先生之后留下的纪念,还有疯子斯维尼作为礼物送给他的那块青色瘀伤,结果却什么都没找到。他的脸上也是干净平滑,没有一丝伤痕。然而,身体侧面和背后(他是转过身检查时才发现的)却布满抓痕,看上去像猫的抓痕。
这么说,他并不是在做梦,不完全是梦。
影子打开抽屉,穿上他找到的衣服:一条很旧的蓝色李维牛仔裤、一件衬衣、一件厚厚的蓝色毛衣,他还在房间后面的衣柜里找到一件挂着的殡葬工黑色外套。
他穿上自己原来的鞋子。
屋里的人还在睡觉。他轻轻走出去,希望地板不要发出响声。他来到室外,在积雪中散步,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深陷的脚印。外面比从房间里看到的更明亮一些,积雪反射着天空的光线。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影子来到一座桥前,桥边上一个醒目的标志牌警告他正在离开历史名城开罗市。桥下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一边吸烟,一边不停地哆嗦。影子觉得自己似乎认识那个人。
他走近了些,在桥下冬日的黑暗里,近得可以看见那人眼睛上的紫色瘀伤。他开口打招呼:“早上好,疯子斯维尼。”
周围的世界是如此安静,甚至没有车子经过,打扰大雪带来的宁静。
“嘿,老兄。”疯子斯维尼嘟囔说。他没有抬头,抽的香烟是手工卷的。
“疯子斯维尼,你一直待在桥下的话,”影子开玩笑说,“人们会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巨怪呢。”
疯子斯维尼抬起头来,影子可以看清他瞳孔周围的眼白。他看上去极其惊恐。“我正在找你,”他说,“你得帮我,老兄。我这次可闯了大祸了。”他用力吸了一口他的手卷烟,然后把烟从嘴上扯开。烟纸还沾在他的下唇上,烟身却扯破了,里面的东西洒落在他姜黄色胡须和肮脏的T恤前胸上。疯子斯维尼伸出变黑的手掸掸烟丝,动作有些痉挛,好像烟丝是什么危险的虫子。
“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帮不了你,疯子斯维尼。”影子说,“不过,还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要我帮你买杯咖啡吗?”
疯子斯维尼摇摇头。他从粗斜纹棉布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烟草袋和一些烟纸,给自己另外卷了一根烟。做这些事时,他的胡子竖立着,嘴巴也不停地蠕动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舔舔烟纸一侧,用手指卷了起来,结果成品只是看起来略微有点像香烟。接着,他开口了:“我不是巨怪,该死的。巨怪是混蛋。”
“我知道你不是巨怪,”影子温和地说,“要我做什么?”
疯子斯维尼打着他的黄铜打火机,结果手卷烟前面一英寸都被突然蹿出的火苗点着了,变成灰烬。“还记得我教你怎么变出一枚金币吗?你还记得吗?”
“是的,”影子说。他仿佛又在脑海中看到了那枚金币,看见它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到劳拉的棺材上,看见它挂在劳拉的颈中。“我记得。”
“你拿错金币了,老兄。”
一辆车子朝黑暗的桥下开来,刺眼的车灯让他们睁不开眼睛。车子在他们身边减速,然后停下,一扇车窗摇了下来。“这儿没什么事吧,先生们?”
“一切都很好,谢谢,警官。”影子说,“我们只是早晨出来走走。”
“那好。”警察说。不过他似乎不太相信这里一切正常,仍在旁边等着。影子把手放在疯子斯维尼的肩膀上,推着他一起往前走,走出城镇边缘,走出那辆警车的视线范围。他听见背后传来车窗关闭的声音,但警车还是停在原地没动。
影子慢慢走着,疯子斯维尼也跟着走,偶尔蹒跚一下。
警车从他们身边缓缓开过,然后调头返回市区,在雪地上逐渐加速离开。
“好了,告诉我你有什么烦心事。”影子问。
“我按他说的做了,完全按他说的做。可我给错金币了。不应该是那一枚,那枚是神圣的。你明白吗?我甚至不该碰它。那一枚是应该给予美国之王的金币,不是像你我这样的混蛋可以随便碰的。现在我惹了大麻烦了,快点把金币还给我,老兄。你不会再见到我了,如果你再见到我,我就是他妈的大混蛋。好不好?我发誓,从此以后,我只待在该死的树林里,绝不出来。”
“你照谁说的话做了,斯维尼?”
“吉密尔。就是你叫做星期三的那个家伙。你知道他是谁吗?他的真正身份?”
“是的,我猜我知道。”
这个爱尔兰人疯狂的蓝眼睛里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他让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之你能应付——不是什么坏事。他只是告诉我,那天那个时候到那家酒吧,和你打上一架。他说他想看看你的身手怎么样。”
“他还要你做别的什么事吗?”
斯维尼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还不时地抽搐一下。影子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觉得冷,然后才明白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战栗式的抽搐。是在监狱里,那是吸毒者毒瘾发作时的颤抖。斯维尼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影子打赌一定是海洛因。一个吸毒上瘾的妖精?疯子斯维尼扯下燃烧的烟头,抛在地上,把剩下没抽完的黄色烟丝放回口袋里。他摩擦着脏得发黑的手指,冲着手指哈气,然后继续摩擦,想让手指暖和起来。他的声音透出一丝抱怨和呜咽。“听着,还给我那枚该死的金币,老兄。我会给你另外一枚的,和原来那个一样好。嘿,我会给你一大把金币。”
他摘下油腻腻的棒球帽,右手一伸,在空中抓出一枚巨大的金币。他把金币丢进帽子里,又从呼吸的雾气中抓出一枚金币,又抓出一枚。他不停地从寂静的早晨空气中变出金币,直到棒球帽里的金币多得溢了出来,斯维尼不得不用两只手捧住帽子。
他把装满金币的棒球帽递给影子。“给你,”他说,“全部收下,老兄。只要你还给我当初我给你的那一枚。”影子低头看着帽子,想知道里面到底盛着多大一笔财富。
“我在哪里可以花这些金币,疯子斯维尼?”影子问,“有多少地方能把金币兑成现钞?”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个爱尔兰人可能会给他一拳。但那一瞬间过去了,疯子斯维尼只是站在那里,双手拿着他盛满金币的帽子,就像《雾都孤儿》里的奥利佛·退斯特。接着,眼泪从他蓝色的眼睛里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拿起帽子,把它——现在里面除了油腻的汗渍,什么都没有了——戴回他消瘦的脑袋上。“你一定得还给我,老兄。”他说,“我不是教给你怎么变金币吗?我告诉过你怎么从密藏的宝库里拿出金币,我告诉过你宝库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只要把最初那枚金币还给我就好,它不是我的。”
“那枚金币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疯子斯维尼的眼泪突然停住,脸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色斑。“你,你这个杂种——”他说。然后,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说的是实话。”影子说,“我很抱歉。如果金币在我手上的话,我一定会还给你。可我把它送人了。”
斯维尼的脏手抓住影子的肩膀,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瞪着他。眼泪在疯子斯维尼的脸上留下一条条脏印。“该死的。”他说。影子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烟草、陈腐的啤酒和威士忌混合的味道。“你说的是实话,你这该死的杂种。送人了,而且是自愿送人了。你这该死的黑眼睛,你居然把它他妈的送人了!”
“我很抱歉。”影子想起了金币落在劳拉棺材上发出的沉闷声音。
“抱歉还是不抱歉,都一样。我死定了,注定要完蛋了。”他用衣袖擦拭着鼻子和眼睛,把脸抹得更脏了。
影子有些笨拙地拍拍疯子斯维尼的上臂,想给他一点男人间的安慰。
“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拖着长音说,然后突然抬起头来,“你给了他金币的那家伙,他会把金币还回来吗?”
“是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现在哪里。不过,我想她不会交还金币的。”
疯子斯维尼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