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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朕的弟子不假,但你若违法,朕仍必罚;若你无过,朕也定会还你清白。公道自在人间,却也需要人去捍卫。再者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莫让朕担心。”
步惊云阖上了眼,眼睫轻颤。不是他需要防备的人吗
面前之人,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人的内心,便是他这样自认心性坚定的人,偶尔也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信赖他,听从他的话。步惊云开始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比绝世武功更加可怕。
嬴政见步惊云虽未说话,神色间却已不复如初,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对江奉熙点了点头:“继续审罢。”
转身的霎那,嬴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一个瘦骨嶙峋、满身是伤的稚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帮主,堂主,可否容小人说一两句话?云少爷与丁万斌动手时,小人也是旁观者。”
江奉熙道:“准。”
赵华锋遂将自己被围殴、步惊云恰巧路经此地、又是如何与丁万斌起了冲突之事一一道来。他年纪虽小,口齿却极为伶俐,片刻功夫便交待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丁万斌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帮主明鉴,小人虽与云少爷起了冲突,彼此出手。但云少爷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废了小人双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帮主,您可不要因为云少爷是您的弟子,就就偏袒他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丁万斌明显有些气息不稳,时不时地费力挪动下自己的手。一旁早有人呵斥道:“大胆!你这杂役,竟敢这样与帮主说话!活腻了吧你!”在新的法规中,毫无缘由地质疑上级,也是一项不大不小的罪,如今被质疑之人是天下会帮主就更得另当别论。
嬴政见丁万斌面色通红,浑身颤栗,分明畏惧已极,却仍然固执地将这番话宣之于口,情知有异,却并不点破,只道:“朕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云儿,对于丁万斌控告你故意伤他致残一事,你怎么说?”
秦法之中,为减少内斗消耗,最忌相互寻仇,现如今帮规虽变革颇大,多少也带了些秦法的影子。方才,丁万斌分明是在状告步惊云向他‘寻仇’。纵然丁万斌自己逃脱不了法的制裁,他也定不会让步惊云好过!
大堂中央的步惊云却是一怔。这还是嬴政第一次称呼他为云儿,这般亲昵,好似他们本就是一对天然的师徒。
勉强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步惊云面上线条微微抽动:“他在与我对抗时用了七伤决,反受其害。”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手上经脉之伤皆是由己身内力肆虐而起,副堂主可以命人查探一番。”
江奉熙将信将疑地命人上前查探,却遭到了丁万斌的猛烈抵抗。
“点他穴。”江奉熙冷冷地道。
奉命上去探查的人飞快地出手,倏然封住丁万斌身上几处大穴,而后手搭在丁万斌的腕上,一丝内力缓缓探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头越皱越深:“帮主,堂主,此人的内息极为紊乱,有由外而致的伤,亦有内力爆破带来的隐伤。”
听闻此言,原本已神色呆滞的丁万斌眼珠子微微转过半圈。
江奉熙眉目一凛:“竟连你也判别不出他的手是如何受的伤?”
“是属下才疏学浅,请堂主恕罪。”
一旁旁听的方鹄“啊”了一声,江奉熙忙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方鹄挠挠头:“我记得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有这么一部功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此招可在短时间内极大程度地提升使用者的潜力,但在伤人之后,由外而至的剑气与体内内力的暴动会结合在一起,给己身带来双重伤害,且是不可磨灭的伤害。此招原是帮中飞鹰堂堂主所创,不过飞鹰堂堂主后来嫌此招损人不利己,遂将印着此招的书封存了,不欲流传下去。”
秦霜在帮中呆得日子久,也听闻过这类传闻:“副堂主是说,丁万斌他可能偷学了飞鹰堂堂主的功法,而后在比斗中施展出来,嫁祸云师弟?”
“有这种可能。但是堂主他不会这么不谨慎吧!”
猗谌以迅雷不及掩耳再度捉住了丁万斌的手,片刻后道:“如出一辙。”
江奉熙双眼中一阵精光闪过:“你是说给他身体造成伤害的两股内力如出一辙?”
猗谌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
这下子,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丁万斌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的手,还能恢复如初吗?”
猗谌瞥了眼他筋脉尽断的手,摇了摇头。
方鹄冷笑道:“若能恢复,七伤决便不会被列为禁招。”
丁万斌闻言,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道:“不不会的明明不是的”
离他最近的猗谌以为他是经受不住身体残缺的打击,精神失常了。在天下会,像他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然而,他对面前之人终是没有怜悯。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若是在不知道会付出怎样代价的情况下做出了选择,不是被逼无奈,就是愚蠢贪婪。
案件自此大白,公之于众。飞鹰堂堂主不日便亲往请罪,道自己御下不严,竟让人钻了空子,并言丁万斌身为飞鹰堂杂役,常在堂中行走,将飞鹰堂上下摸得清清楚楚。有一日,看守飞鹰堂武学秘籍书库的小童误吃了酒,颟顸一夜、囫囵睡过去了,竟未发现里面丢了一本书。直至日前清扫之时方才发现,慌慌张张地来向他禀报。
后来,他听闻丁万斌竟对步惊云使用了七伤决,便命人搜了丁万斌的房间,果然搜到了一本他早年亲手所书的武功秘籍。
飞鹰堂堂主沈晟几乎哭天抢地地向嬴政表忠心,嬴政听了,面上仍是淡淡,一句“朕已知”便没了下文,令人看不清他是何态度。
自这以后,帮中人看着步惊云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虽明面上不敢表露出什么,但私底下皆传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甚至有些人道步惊云破坏帮规、肆意伤人是真,只是因其是帮主弟子,这才免于责罚,令旁人顶了黑锅。
自然,天下会中人对于帮主是绝对信服的。帮主若秉公执法,他们便敬佩帮主铁面无私;帮主若是偏爱自己的弟子,为此驱逐一个小小的杂役,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总体而言,目下帮主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不随意害人性命,他们已很是敬服。
听闻此事,嬴政不知该高兴自己在天下会之中的威望更上一个台阶,还是该感叹,‘法’之一念,尚未深入人心。天下会众人表面上遵从法律,实际上他们遵从的还是嬴政的威势。
不过想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国之法亦是历经三代后方才根深蒂固,他委实不应操之过急。
至于步惊云,他纵然偶然听到些许风言风语,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人、那些话,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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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秘闻
堂审完毕后,该操心的自然就是步惊云的伤势。奉命为步惊云诊治伤口的大夫苦着脸来找嬴政:“帮主,不是老朽不尽力云少爷他根本就不许老朽近身啊,这样老朽怎么替他换伤药?”
闻得此言,嬴政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
步惊云历来是四人中最为安静的,同时也是性子最为倔强的一个。原以为是个令人省心的主,如今看来,就属他最不让人省心。
“将伤药留下,你退下。”
大夫瞪着眼看着在他心目中威严无匹的帮主将伤药放入袖中,翩然而去,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后感叹:“云少爷竟这般得帮主喜爱!”
另一旁房内,步惊云精力不济,正准备上床小寐,一旁侍候的‘孔慈’唯恐他会压到伤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云少爷,要不咱们还是把大夫叫回来,让他给您上完药,您再休息吧?”
“不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步惊云面上的神情让人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又在逞能了。”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坐在床上准备躺下的步惊云愣了愣,眸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孔慈’见状,松了口气:“帮主,云少爷不肯换药,您劝劝他吧。”
“朕知道了,退下。”
尽管有心留下侍候,但‘孔慈’不敢违背嬴政的命令,行了个礼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内,唯剩师徒二人。
嬴政不容置疑地对步惊云道:“趴下。”
身体下意识地遵循嬴政的命令,步惊云的一双眼睛却倔强地回视着嬴政。
“朕说过,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你若不能信任朕,便不该拜入朕的门下。”
信任?怎么会不信任!步惊云面上露出一丝讽刺,若是不信任,他怎么会对嬴政的命令下意识地遵从,又怎么会苦恼至此?直到今日,他才蓦然惊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对嬴政的信任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可是,他不能放任这种信任,因为这对于他这个复仇者而言是极其危险的。步惊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他的杀父之敌,他万万不能对之放下警惕。
他强自按耐着心底的躁动,感受着嬴政为自己受伤严重的右手抹上药膏。原本火辣辣的手臂被清凉的药膏覆盖,一阵说不出的惬意涌上心头,便连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也似去了几分,步惊云不由微微失神。
而后,身上一阵清凉,步惊云回过神,方知嬴政竟掀开了自己的衣衫下摆。身上空荡荡的感觉令他有些慌乱:“背上没”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嬴政的指腹蘸了冰凉的药膏,在他身上的擦伤处一一扫过。
他身上的伤与手上几乎被剑气直接命中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看着也挺骇人。
嬴政替步惊云上药时见他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眸色转深。待给步惊云背部上完药,忽然将步惊云翻了过来,将他的衣衫完全解开。见他身前也有被鞭打的痕迹,以及些许拳印,都是积年留下的。甚至,他的左臂上还有数个十岁左右孩童留下的牙印。联想到步惊云那糟糕的人缘,不难猜出这些痕迹是怎样出现的。
嬴政深深地看着步惊云:“朕无心探究你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只是日后,朕一日为你之师,便不会坐视你受人欺辱。你的身子,自己也不能随意伤害。日后,受了伤不肯上药这等事朕不希望再发生。”
步惊云错开了眼。每当被嬴政认真注视的时候,他便觉得不能自已,无法拒绝嬴政的任何要求。明知道这人是何等奸猾狡诈,作恶多端,潜意识里却仍是忍不住为他辩驳。
够了,真是够了
为了将嬴政的注意力转移,也为了自己能够平静一下心情,步惊云将赵华锋拎了出来:“师父,有人想要见您,自称是南越赵家的后人。”
嬴政手下一顿:“哦?”
也只有与嬴政肌肤相贴的步惊云能够感受到嬴政内心的不平静,心中将“南越赵家”几个字琢磨了一回,步惊云道:“那人名为赵华锋,先前师父在执法堂见过的”
又将赵华锋告诉他的信息对嬴政说了一回。
嬴政眉峰渐渐皱紧,待听得赵华锋一家因那本武功秘籍而惨遭灭门,眼中划过一丝愠怒。
“你说,灭了赵家满门的,是天门门主?”对于这个闻所未闻的势力,嬴政满怀警惕。多年前的动乱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怀疑,从前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