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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脸色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让老内侍下去,忽然目光如电,射在她的身上:“听说爱卿也会医术,宣太医太麻烦了,不如就由爱卿替朕把把脉。”
“这个为臣是久病成医,除了治自个儿的病,也没开过什么方子,怎比得上宫中太医,不敢误了皇上的病情。”
“静亲王说,你是梦绮的弟子,梦绮的弟子,医术又怎么会比不得我这宫中太医,只怕是要胜出几分呢。宫中太医已看过,服了药这病还是不见起色,你且为朕看看。”月皇边咳边说道。
凤墨涵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试探,于是不再推辞:“皇上既然如此说,微臣就试试。”缓步上前,她伸指搭脉,凝神细揣。
“不知宫中御医开了什么方子,是如何说的?”她问。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皇帝却是不动声色,她可能怕凤墨涵到时候学着宫中御医开一样的方子吧,那也不能说她错。
“最近天气转冷,寒风侵骨而容易伤风引起咳嗽。不过依臣看来,皇上的病因却不是为此,应该是饮食失调,或是情绪郁结所致肺气不清,失于宣泄,迫气上逆而作咳,此为内伤咳嗽。”
月皇眸中亮色一闪而过,要知道前夜她留宿宣华宫,后来那宣华贵君中途使了些小性子,她不耐烦便起身回到所居的光明殿,那时正好下起了大雪,御医们一致认为她是被寒风侵肺引起的咳嗽,可是吃了两副药了,却不见丝毫好转,没想到凤墨涵却有另一番见解。
“那依你说来,该如何治?”
“微臣开个方子,皇上姑且试试,先抓三幅药,一幅熬五次,一日喝三次,若微臣未断错,一副药当可缓解病疼。”
凤墨涵说完,老内侍已侍候好了笔墨,月皇点了点头,好抬起左手来,提笔写下了方子,她写得极慢,字也是普普通通。月皇的视线落在她持笔的左手上,看着她的侧面挺直的鼻梁,神色有些恍惚。
凤墨涵写好方子,加了几味清火的药,递予了老内侍。
“还请皇上服药这几日,将酒戒了,不食生冷之物,方可治根。”
月皇接过老内侍手中的方子看了看,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卿家所言极是,你的见解和老御医们不一样,倒是有一个年轻医官与你相同看法,梦绮的弟子想来医术不会弱,朕就信你一次,姑且试试,若是这方子用了好,朕重重有赏。”
“医者不自医,微臣身体也正抱恙,想向皇上告假去雪域寻我师傅,母亲昨日见微臣吐血,一时情急就连夜进了宫,还请皇上准许。”
月皇看了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微微点了点头:“爱卿神色是差些,不过行动还算利索,不妨先自己治了试试,由朕派人为你寻访梦绮先生如何?”
“皇上不知,微臣是来见皇上,君前岂可失仪,这一路上进宫门之前,其实都是由臣的哥哥抱着臣过来的,一路上也是由他掺扶,以真气渡入臣体内,才保得臣能顺利得见皇上。”凤墨涵早妨到了她这一招,一路确实是这样演习着过来的。
老内侍出门去,很快进来,凑到月皇耳边说了几句话。月皇点了点头,转向凤墨涵说道:“如此卿家辛苦了,你身体既然未好,六部的职也就暂时给你革了吧,等你寻到梦绮先生,养好身体,朕再给你另派个职位。”
这么一说就是准了她,不过不是准假,而是直接革了职。凤墨涵倒不在乎那个职位,只是有些可惜那点俸银,她是郡主,倒是不出仕也有俸禄,不过要被减半。
“谢皇上!”凤墨涵跪地叩首,牵动了胸胁,手捂着胸口咳嗽半晌,憋不住一缕鲜血沿着唇角而下,赶紧用衣袖揩了。
月皇见她如此,心中的一点疑虑也全打消了,挥挥手说道:“爱卿赶快下去吧,好好诊治,康复了也好早日为国家效力。”
凤墨涵正要告退,凤座上那人又说道:“你且坐着,这样子如何支撑得住,朕许你哥哥来接你出宫。”
老内侍出门去,将凤楚辛叫了进来,凤楚辛先见过了皇上,便将眼转向了妹妹,见她又吐了血,心中大惊,恨不得快些带她离开。
月皇却让他走近些,和他拉了几句家常,他心不在焉地答着。
“你们兄妹情深,朕看着也是欣慰,朕是你们的皇姨娘,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我听你娘叫你辛儿,朕便也叫你辛儿吧,日后得空,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朕。”
凤楚辛很得月皇的喜爱,她摘下身上所佩的玉穗,赏给了凤楚辛。凤楚辛心中焦急,生怕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却不得不与皇上周旋。
“行了,带你妹妹离开吧,朕准了你们去雪域,你武功得自梦绮真传,虽说不差,路上还是要小心些。见到你师傅,转告她朕谢谢她。”月皇说道。
听月皇的口气,与自家师傅是相识的,凤楚辛却从未听梦绮提过。他谢过皇上,一把抱起凤墨涵就出了宫,快步出了宫门,离开了皇城,赶紧问凤墨涵怎么样。
凤墨涵脸上的苍白之色消失不见,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晕,她凑到凤楚辛耳边,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笑道:“哥哥别慌,我是骗皇上的,若不如此,她不会放我离开京城。”
贵君的信
“前面可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
凤墨涵收起了笑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脸色变得青白青白的,把抱着她的凤楚辛吓了一跳。
“哥哥,放我下来。”她低声说道。
凤楚辛放下了她,不过依旧搂着,让她整个人靠在他怀中。回过头去,朱漆红墙内一名裹着藕色披风的年轻男子匆匆接过侍卫递还的令牌,向他们走来。
“这位小哥,请问你找我有何事?”凤墨涵问道。
男子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奴才洛书,是步贵君身旁的宫侍,我家贵君早就想见六郡主一面,今日听闻郡主入宫,备了这封书信,遣奴才交给郡主。”
凤墨涵听到步字,就明白了洛书所说的是谁,步青澜也姓步,这个步贵君想必就是他的父亲了。接过书信,她浅浅一笑:“有劳洛书了,不知贵君可还有其他话要你带给我?”
“一切都在信中,郡主回去再看吧,洛书先行告退。”
男子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转身回到宫墙之内。凤墨涵拉起凤楚辛的手:“哥哥,咱们快走。”
凤楚辛抱起她,展开轻功,几下就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暂时没看信,将它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她是皇亲,步贵君理论上是她的长辈,若要见她,其实只要禀过皇上,派人传个话请她入宫就行,却为何连送个书信都这么神神秘秘?她看得出来刚才洛书的神色很是紧张,急匆匆地就回去了,莫非是步贵君遭遇了什么?难道被软禁了?凤墨涵想着想着自己倒好笑起来,真被软禁了,又如何送得出书信来?看过书信就知道,自己何必胡思乱想。
步青澜应该是跟父亲提过她的,不知道他是如何形容自己的?想到他,凤墨涵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
回到家,一进门就撞上了林总管:“六郡主,王爷让你一来就到书房去。”
“知道了!”凤墨涵点了点头,随即对凤楚辛说道:“哥哥,你先回院里去收拾东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我见过娘就过来,吃过饭咱们立刻出发。”
“不要紧么?”凤楚辛挑了挑眉。她知道哥哥说的是她的身体,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凤墨涵迈开大步,向书房走去。凤楚辛见她走得又急又稳,也不像大病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依言去作准备去了。
拐过弯后见四下无人,凤墨涵转到了假山背后,掏出了步贵君的信来,拆开后匆匆看去。果然步青澜向父亲提过她,步贵君早就知道有她这号人物存在,而且知道她与步青澜是很好的朋友。
信中步贵君说起四公主凤元恩才华横溢,一向受太女凤元初忌惮,太女表面温柔可亲,实则多疑而阴狠,此次元恩受皇命领军出征,太女害怕她立下军功权位更重,危胁到她的地位,于是可能对她不利,步青澜正是得知这一点才赶去了雁门,提醒凤元恩并助她一臂之力。
由信中凤墨涵这才知道步青澜与凤元恩为何比其他兄弟姐妹来得亲厚,原来凤元恩之父是步贵人的表兄,洛国亡国之前嫁给了当时还是公主的月皇。而他之所以给凤墨涵留书,是因为步青澜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有为难之事定不下来或者有什么危难,就找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会有办法帮到他。
信的末尾让凤墨涵看完后毁了信,别留下什么痕迹,并告诫她如果有人问起洛书找她有何事,就说是步贵君听闻她要去雪域,知道她与步青澜相识,所以请她带个信去。给步青澜的那封信要小些,封了口放在这个大信封里。
步贵君如此小心,想来也是步青澜交待过的,凤墨涵微微一笑,轻声低喃:“知我者,小青也!”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信,顷刻间信纸化为一缕烟雾,几片黑絮,随风而逝。
见了静亲王,无非也是了解一下皇帝的态度,知道准了她离京,又交待了她一些路上应注意的事项,最后静亲王拿出一道虎符,交到凤墨涵手中。
“这是我当年任征西大将军时所持有的虎符,后来征西军撤并后这东西就作废了,后来有几名忠于我的旧部曾立誓永远效忠于我,我道虎符就是调遣她们的令牌,这次你去雁门关,如果遇到紧急之事,或者需要调兵遣将,就拿着这道虎符去找宋昭然将军,她见了此物,定会帮你。”
凤墨涵看着手中的虎符,那不过是一枚小小的令牌,若真动起来,其威力却不容小觑,她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作废的虎符居然有人发誓效忠,难道静亲王曾经想过造反夺位?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静亲王微笑道:“你若有什么疑问,等你动过这东西了,再来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当然,如果你没有动过它,就没有必要来问我了。”
看她的神情,似乎驻定了凤墨涵会用到此物。凤墨涵见她一脸戏谑地盯着她,想来是准备看看凤墨涵着急的样子,不过她却不上当,平静地说道:“多谢娘亲为涵儿考虑得这么周到。”
静亲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附在耳边说道:“涵儿,为娘知你和四公主一向要好,此去也不见得光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娘也不拦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你要记住一句话:刀箭无眼,无论何时何地,要想着娘和你爹爹还在京中等着你归来,你的冷静娘很欣赏,希望你遇事一直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切记!”
凤墨涵不理会她是不是试探,只管笑着回答:“谢谢娘,您多虑了,找到梦绮师傅寻到药方我就会回来,一切有哥哥照顾,他对涵儿的好您是知道的,流云派的开山大弟子,江湖上又有几人能胜得过哥哥,您就放心吧。”
说完她伸臂轻轻搂了静亲王一下,就像前世每次出行时和姐妹们告别一样,随后郑重地说道:“娘,涵儿不在的时候,请您好好照顾爹!”
静亲王眼里升起了一层雾气,她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转身坐到案几前,挥手对凤墨涵说道:“我个不用你说,你院里的人娘都会照顾得好好地等你回来。快快去吧,早去早回,娘还有公事要做。”
凤墨涵应了声“是”,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