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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宫人上前引路,凤墨涵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管我,宫里我来了这么几次,都熟了,自己找得到地方。”
她如今是皇太君面前的红人,又有御赐的令牌,宫人们知道这位贵人在宫中行走无妨,便也随她去了。她离开了那充斥着欢声笑语的锦裕宫,不由自主地向着和顺宫方向而去,那里还关着个六皇子疯了的父亲。
凤墨涵来到和顺宫,沉重的宫门紧闭着,一个似幽灵的男声在里面飘荡着,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呜呜痛哭。她转到矮墙边,正准备跃墙入内,忽然前方一排巡夜的侍卫向这边走来,她急忙隐身在暗处,没想到侍卫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两人却留了下来,原来是两个提着食盒的内侍,想来是给漆贵君送饭的。
其中一个提着一盏宫灯,灯光在紫色轻纱笼罩下发着幽暗的光芒,足以让凤墨涵瞧清两人的神色,他们的神色很是不悦,有一个不时抱怨着,嘴里念着别人在前面看歌舞,自个儿还得来这鬼地方。
“别提那个字!六皇子才去了,你你再说我不敢进去了!”
“胆小鬼,活人还能怕死人?原先他是皇子,现在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你怕啥?何况他要找,也不会来找我们。”
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了,两名内侍推门而进,门响的声音很刺耳,里面的人突然停止了动静,没了声音,很快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把两名内侍吓了一跳,提灯的那个差点将灯笼也给扔了。
“谁?是谁?快出来,我看见你了,哈哈哈!”漆贵君的声音里透着兴奋,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凤墨涵悄悄跟上去,藏在暗处看着两名内侍点上了灯,将食盒丢在漆贵君身前:“快些吃吧,饭来了!”
她看见了漆贵君,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面污垢,见到地上的食盒,他高兴地冲了上去,坐在地上就用手抓着吃了起来,狼吞虎咽。
“这个疯子,吓死我了!”胆小的内侍拍了拍胸口。
“嘿嘿嘿,疯了都还能这么多话,快些吃吧,吃了这一顿,以后你就不会吵着别人了!”另一名内侍低声说道。
内侍的话让凤墨涵感到了不安,难道他们要毒杀漆贵君?不能这样!她从暗处闪了出来,向着屋内走去,可是有人比她更快,才一迈步她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长年练就的警觉让她飞快旋身,掌心挟着内力贴到了来人的心口。
一个温热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小寅,别去!”
她停手,愣住,就着远处宫灯的微弱光芒,看到了步青澜俊俏却略显憔悴的面容。
心上人
步青澜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的线条更为硬朗,平添了几许英气,两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凤墨涵原先到他的眼睛,现在却只到他的鼻尖了,他眉心紧锁,清亮的双眸盯着凤墨涵,因怕她有所动作,双手搂得她死紧,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凤墨涵的手掌撑在他的胸前,感受到胸腔下急遽跳动的心。
额上一丝冷汗流下,幸好他先喊出了声,否则凤墨涵回身这一掌,非死即伤!
就在这恍惚之间,地上的饭菜已经全部落入了漆贵君之口,凤墨涵没有料错,菜里有毒,他的眼睛闪露出吓人的红色,蓦然狂燥如同野兽。他的表情很是痛苦,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着坚硬的桌子、墙壁,十指紧紧地抠着桌椅,力道之大,指甲齐齐脱裂。
这样的惨状,凤墨涵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想挣脱开步青澜,想要破窗而入,救下那个可怜的人,但是她没料到步青澜会突然点了她的穴,她软倒在他的怀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他也不作解释,推着她的脸对着窗,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内,漆贵君已然无救,他自己撞向了墙壁,半边脑袋都撞得凹了进去,白花花的脑浆和着血液,涂了满墙,那两个内侍见他死了,收了地上的碗盘,从食盒中另取出几样摆在地上,凤墨涵知道,那里面,一定没有毒。步青澜在侍卫出门前抱起她,几个起落,离开了和顺宫。
他带着凤墨涵来到一处废弃的偏殿,偌大而幽深的大殿内积灰满墙,不远处传来悲悲凄凄的哀歌声,是一曲江南小调,诉说着对情人的思念。他们没有进殿,站在廊下,背倚着高大的红木廊柱,步青澜解开了她的穴道。
“这是冷宫,那里关着月国历代帝王们抛弃的男子。”他指了指歌声传出的方向。
另一面,七彩的灯笼将天空映照得如梦如幻,隐隐有乐声传来,欢快而喜庆,与这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为何阻我?”凤墨涵恼怒地问,“见死不救不是你的作风。”
“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你救了他,陷入险境的就会是你。”步青澜说道。
“没有人,我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那两个内侍。”
“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你能救漆贵君这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你带着他出不了皇宫,你不知道这宫禁的森严吗?就是你自己出入也很困难。何况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会跟你走的。”步青澜说道。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凤墨涵甩开了他的手,他本来可以救下漆贵君的,可是却没有出手,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她的良心上过不去。
“你来之前,我和漆贵君有过一场对话,六哥是因他而死,本来是有人想要他死,可那碗中的汤,被他给了六哥,他心里一直在内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六哥,他也知道要他死的那个人,一定不会让他活下去,一次不成,还有二次,漆贵君虽然傲气,但他不是笨蛋。”
步青澜对凤墨涵解释着,神色间满是疲惫,她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刚刚到京城,也不知这一路上是如何地急赶的,心头有些懊悔。步青澜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没有听理由就生他的气,枉顾了他的信任,仔细想想,他这样做亦是在保护她,自己才刚取得宫中的一点信任,如有半点差池,害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何况依他所说,想想当时的场景,凤墨涵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从漆贵君房里出来的,在两个内侍和她之前,漆贵君和他单独相处过。
“你刚到京城?这一路上很辛苦吧,你的伤好全了没有?”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那清瘦的脸,离京之前两人玩笑,那颊上还掐得起一团肉来,现下面皮却是紧紧地贴在脸上,不复之前的丰腴。
步青澜的手盖在她的手上,及时地阻止了手掌的撤退,任它贴在自己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看着她,唇角勾起:“有小寅的妙手回春,怎么可能会有事!只不过前方战事吃紧,军粮接应不上,与将士们一道饿过几天,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路上收到父亲的信,所以宫中发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这一路急赶,就是怕漆贵君在我回京之前出事,父亲说,漆贵君传递了消息给他,让我一来就先寻机见他一面。”
“那么,漆贵君一直是在装疯了?他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呢?不会是要你为他报仇吧?”凤墨涵问道。
步青澜摇了摇头:“都是些宫里的事,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有人不容他活下去,你知道了也无用,我自会处理。”
凤墨涵听了,也不再多问,宫里的事她确实不想插手,也插不进手。
“原来是步贵君召你回来的?可惜晚了一步,他们都不在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我早来,结局也是一样,凭我之力,救不了他们,不过漆贵君既然信任我,等有了时机,我会为他和六哥报仇。”步青澜坚定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是为了你父亲的生辰,特意赶回来的,现在看来这不是唯一的理由。”
“确实,以上两样都不是我回来的理由。”步青澜伸手过来,连那一只也一并拉了过去,轻轻握在掌心,含着一丝莫测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凤墨涵微带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不是为这个赶回来的,难道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她在京中,并没有听到什么大事发生,想不通除了步贵君的生辰和六皇子的死,还有什么理由能令步青澜丢下凤元恩和将士们,这么急急地赶回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当然不是,父亲一向深明大义,又怎么会为一己之私,让我放弃边关将士,放弃四姐不顾?小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回来,是因为你!你在拓州就知道了与六哥的婚事,为何瞒着我不说?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冒着风雪去了雪域,若不是后来雪停了开道,消息传到军中,我尚被蒙在鼓里。”
他的神色透着少有的正经,盯着凤墨涵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她不曾见过的光芒,有些令人心慌,她抽了抽手,反被他握得更紧。
“你先放开我,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她说道。
“就在这里说,父亲说你如今是个大忙人了,只怕离开这里,我就很难再见到你了。”步青澜坚持道。
“你父亲都知道不为一己之私而扯你的后腿,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事,没有必要给你讲。”凤墨涵说道。
“你认为这是小事吗?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一切,你是不是真的会遵从圣旨,娶了六哥?”步青澜追问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圣命不可违,如果那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必须遵从,不是吗?”
“你不是说,谁也不会娶,不想连累别人吗?”步青澜问道,“六哥确实是个温良的男子,你莫非对他动心了?”
“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死了!”凤墨涵说道。
知道了六皇子的死是因为宫中之争,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她的负罪感没了,可还是为他感到遗憾,以前看过的宫廷剧看来并没有骗人,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本应该远离宫廷,现在却不得不和宫廷走得越来越近,这让她平添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对未来充满了担忧,也许这就是她死亡的前奏,每每对镜自照时,她感到自己离水晶棺中那人的年龄在近了,也许就是个三五年的时间。
“他即使活着,你也不能娶他!”步青澜斩钉截铁地说道。
凤墨涵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步贵君再得宠,以月皇的性格,也不会将她的身世告诉他,这关系到她的颜面,她的威信,她向来站在道义礼教的前端,用那欺骗着世人的面孔倡导着天下仁义,又怎么会让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桩丑闻呢?
“为什么不能?”她信口问道,想要听听步青澜的原因。
“小寅,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你答应过我,会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说过今生不会娶别人,所以我早就把心交给了你,这天下,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娶!”他说完,紧抿着唇,倔强地盯着她。
盛宴之处焰火升起,随着一声呼哨,绚烂的火花升空而起,在空中炸了开来,映得半边天空透亮如昼。
凤墨涵回头看了看冲天的烟火,像是没有听到步青澜的话,轻声说道:“啊,宴席开始了,我该过去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娘和哥哥该等得着急了!”
步青澜眼中的神彩像那花火,亮了一亮,随即很快暗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握住凤墨涵挣脱的手,将她禁锢在胸前:“小寅,不要装了,你要我说第二遍吗?如果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