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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给了谁?”虽然那时想好了,拿到卖|身契就走人,真听到红萸自己管不着了,有点不好受。
“瞧瞧你这表情,红萸卖给谁比自己卖给谁还紧张。”裘三娘似乎不再看墨紫,对她的神情却并没有漏掉。
“三娘,这就是你们一晚上再加一上午想出来的主意吗?你将红萸卖了,老太太定然火冒三丈,她还想着让你交点私房钱出来,再顺便把你的两处产业蚕食鲸吞掉,尤其是船场。对这家子于公于私都好处多多。你将我卖了,又说是为了老太太高兴,究竟想讨好你婆家,还是想招嫌?”
相互抵消了啊。
“卖都卖了,我能如何?你有好主意,为什么不早说?”裘三娘驳她,“我今日不知忍耐了多少,还装傻装笨,都是看在三郎面上。”
有些话不用说太直,墨紫能明白,裘三娘和萧三郎互有情意,想要分出去单过,因此对长辈不能太孬又不能太横,拉锯子式的,得慢慢分,顺便把金丝抖落掉。裘三娘没动情也就罢了,既然动了情且下了决心,金丝就一点希望也不会有。像这次自以为能扳倒裘三娘的戏码,不过是让裘三娘反过来利用。
“最笨的,是我,挨了打,受了罚,还被卖了这么惨。谁能说上我一句好?”她能不能哭一哭?
“你要是不好,人干么半要挟半利诱非要我把卖身契交出来?”裘三娘说的是元澄,“我以前觉得他挺斯文温吞的一个人,真是错看了。墨紫,你的卖身契到他手上,这一面是我想着你二人有缘,另一面实在是不得已。谁敢对他说不呢?”
“奶奶为何不干脆放墨紫出府就是?”绿菊敢问。
“我在这节骨眼上放她出府,不是和婆婆她们硬碰硬了吗?”裘三娘何尝没想过,但仔细考虑之后,还是用了转让这一手。
“可是,把墨紫卖了,万一主子不好怎么办?”绿菊担心死了。
“那就是她自己的命了,照我看,她的命自打碰到我那天起,就是算差。”裘三娘抛了个媚眼给墨紫,“小墨儿,是不是?”
墨紫还给裘三娘一枚白眼。
敬王府门口,一辆黑色马车真等在前面。
“你的东西我会让人送过去。”裘三娘又低语,“反正,咱们住得那么近,来往很方便。”
小衣有将墨紫背下台阶,刚要放她上车辕,突然来了几匹快马,在敬王府门前勒停,马高抬前蹄,尘土嚣扬。
马上跳下一人,门里小厮跑出来几具,纷纷喊着二爷。
萧维皱眉看着小衣背上的墨紫,问道,“这是怎么了?”
墨紫耸耸肩,没痞样再现,“让你奶奶叫人打了一顿棘板子跪了一会儿针毡,所以走不了路了。”她说这话,没刻意低声。
裘三娘扑哧一声,又连忙正色,“二伯,别听这丫头妖言惑众。是她自己不懂规矩,受了老夫人的责罚,如今,被我卖了,再跟咱们王府没关系。”
冲墨紫挥手,“赶紧走,看着让人心烦。”
墨紫不再理会全然石化的萧二,让小衣放下她,朗声道,“三娘,墨紫跪谢你救命之恩,从此后,主仆之名尽断。”
裘三娘看着她跪完,没再说一个字,转身进了门。红梅却见裘三娘的眼角闪泪,“奶奶——”
裘三娘的袖子往面上遮了遮,再放下来时,已恢复如常,“不准告诉她,否则必以为我离她不得。”
“奶奶明明就是舍不得。”绿菊也眼快,她心里还难受呢。
“龙入浅滩,能困她多久?舍不得,又能怎样?”裘三娘越走越快。
墨紫看着那三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倒不婆婆妈妈长吁短叹,让小衣帮着,就上了车。
“等等。”萧维跨前一步。
小衣张手挡住。
“少将军还有什么话?墨紫主家在等,不好耽搁。”墨紫的语气并不挑衅,而是叙实。
“我祖母因何打你?”萧维始终觉得镇日在宅中的祖母不可能知道墨上比在外头的事。
“因为勾引你。”
墨紫瞠目结舌,看着语出惊人的小衣。
“什么?”萧维怒气横生,“谁说的?”
说完五个字的小衣,显然认为没必要再多说几个字,沉默以对。
墨紫僵笑着,“少将军不要听小衣的,墨紫在外行走的事让老夫人知道,这才是主因。”
“主因?那她说的,是次因?”萧维惊觉自己帮了倒忙,面色泛寒,却又不好再说,只能问,“你被卖给了谁家?”
墨紫不知该不该笑,这人和元澄是政敌,知道她是元府的丫头了,会不会一气之下拿吟月剑把她?嚓?
“小老儿是元府车夫。少将军以后若想要找墨紫丫头叙旧,可能不那么容易。”车夫大斗笠一掀,李砚笑哈哈一张脸。
“李老,怎劳动您?”墨紫啊了一声。
“小老儿瞧你这丫头伤得不轻,赶紧进去躺着,闲杂人等不必你理会,由小老儿应付。”李砚马鞭儿一打布帘,示意墨紫入车篷内。
墨紫对着萧二微微点个头,瘸拐着进去了。
李砚也就应付萧维那么一句,驾驾直拽绳,马儿撒开四蹄就跑。
等离得远了,他在外头对墨紫说:“丫头,萧少将军对你垂询殷殷,莫非有意于你?”
墨紫隔着帘子,惊吓到差点打嗝,“怎么可能?同你家大人一样,我也不受他待见呢,见一次,便不欢而散一次,八字犯冲。而且,他通房两位,准小妾一位,敬王府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要娶的正妻不是公主就是郡主。”
李砚再哈哈一笑,“丫头的八字必定和我家大人相合啰。”
墨紫真打嗝了,一直打到马车停下,看到帘外伸进一只手,嗝才止。
手修长,色泽如温玉。
“元澄。”她说。
“你若还能有力气自己走出来,就给我片刻。若是要人抬,就先看医。”他说。
她弓身出去,侧坐下来,靠着门框,“还能坐上片刻。”
“不用费力说话,看着就好。”他望着她,面色温暖,眸清似泉,然后递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她新的卖身契。
他等她看完,又拿了回去,地上有一只小香炉,他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将那契往香上一凑,顿时便着了火。
片刻,成灰。
●● 第285章 墨大掌事
长吸一口气,长吐一口气,一张手,双指捻飞烟,搓过就什么都没了。望着飘浮在空气中的焦黑,眼睛微热,却无泪可流。
裘三娘救她之前,她身份自由,却并无真正的自由可言。当了裘三娘的丫头之后,身份不自由,可是心却飞得比以往高远。她以为敬王府能让自己藏身,到头来逼得她不得不离开的,却也是敬王府。
原来,命运,真是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场闹剧,首当其冲的,是她,笑到最后的,也是她。告密的金丝由裘三娘来处置,想分家单过的裘三娘上演了前奏,而她,让老夫人和王妃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妇们看不起的低贱之人,桎梏从此解开。
所以,这也是一场戏中戏,斗中斗。
她交待赞进的是,去告诉元澄,她有难,需要他援手,她交待阿月的是,去裘三娘那儿报一声,她在外走动的事可能让敬王府的人知道了。阿好,暗中跟紧,随时保持联络和救人。
当晚挨打装昏后,她就决定要借此机会把卖身契弄到手,船场现银不够五千两,且和裘三娘约定的是一年限,如今才过了四个多月,还有大半年,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再说,她怎么也不能白让老太太打了。
那夜,赞进在阿好离开后来探,她便把她和裘三娘所签的卖身契内容,尤其是转让这条,让他去跟元澄转述,还说这个机会利用得好,就是她离开敬王府的最佳时刻。
在裘三娘放手让她经营船场之后,她不介意当红萸掌事,但如果敬王府要干涉进来,她就看不到自己的将来了。转让,元澄是最好的人选,他的元府有千牛卫护军,他培养的影子势力正成气候,还有,他视她为平等,如果,必须,还要选一个主人的话,她愿意跟随他。
也许,有一点点私心作祟?
不,这她是不会承认的。
裘三娘说将她卖了的时候,尽管有九成的把握,但有一成怕元澄不解其意或不肯帮她,因此,神情紧张,正是这样的紧张,在听到元澄的名字后,顺利转化成惊讶,让老太太没有怀疑。
至于红萸,她却真是料不到裘三娘会卖,虽然她决定离开敬王府时,也准备放弃它了。她耗费了不少心血在红萸上,但从来没想过得到它。
它是裘三娘的嫁妆,嫁妆是这个社会女子能自主运用的少数之一,她曾经设计得到过掌事的位置,也设计了这次卖身契的转让,可她不会设计去骗一个女人的嫁妆。特别是,这个女人,精明,爱财,性子如火,却对她不算是不错的,可以不救她的,但救了;可以不放她掌事的,但放了;可以不转让她卖身契的,但转了。
试问,像她这样虚伪的低眉顺目,除了裘三娘,在当时,还有别的千金小姐能容忍吗?
她不认为裘三是娘坏主子,就如同裘三娘也不认为她是坏丫环。
一个给一个栖身,一个给一个赚钱,一个给一个出难题,一个给一个下圈套,对彼此都是一种不差的,同我族类的,对待。
新的卖身契,化为了灰烬,她的思绪回到眼前人身上。她以为,照元澄自我的个性,她得当上一段时间的丫头,谁知,双脚还没踏上元府的她,他就把她的卖身契烧了。
“元澄?”她小心翼翼,内心刚想感动,又怕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说过了,你不用开口。”他说。
“我还好,皮外伤。”皮肉之苦,远比不上心死的痛。经历过死亡,还怕那些对付不听话丫头的三流惩罚?不说她小施一计装昏,香十一能在元府门口跪三天才不支,她跪半个时辰就残废,那也太窝囊。
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不会逞要命的强,裘三娘晚来一分钟,她就不管原来的计划,会真招出来。
他招手,铭年拿了一只盒子来,由他打开盒盖,亲手送到墨紫面前。那是一崭新的大周户本,户主墨紫,注册上都城外良田一百亩,成为小地主一名。
一切,办得妥妥当当。
她是真正的自由身了。不但去了奴籍,还成了有田产的一户之主。
“恭喜你。”他墨眸明灿,“五亩一户,我怎么想都拿不出手,就凑了个百亩,也怕凑多了,你不好意思要,反怪我多事。”
“舍不得多给,拿我编藉口,你给我一千亩,我照样收得心安理得,要不,你试试?横竖户本上还有往上添产。”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收了她贿赂银子,还赖了她买木料的银子。只嫌少,不嫌多。
“瞧你嗓子虽哑,身体倒没我想的糟糕,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早知你这么高兴来当我的丫头,我何必多此一举?”他调侃着,却亲昵。
“谁说我身体不糟糕?我背上疼,腿上疼,离晕厥咫尺之遥。”她也调侃,无抱怨。
“晕吧,当兄长的,借你一双臂膀便是。”他踏近一步。
她啊呀瞪上发,身体慢慢后仰,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