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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你的船。”对元澄来说,这不是个容易的决策。理智告诉他是对的,但情感却排拒。可是,他不能强迫她留在安全的地方等他铩羽归来。而且这是战场,甚至没有什么地方真正安全。
“不错。我去。”很简短的四个字,她是正中下怀。
“籽草军五百人与你随行,全部听你号令。”他为她扫清任何可能出现的障碍,“只要拖慢对方的尾船即可,无需恋战。”
“是,我即刻出发。”墨紫得令。
“事成之后,可借秘道暂避,我这儿若平安了,自然会找人知会你。”元澄要留在最前线。
墨紫点头,连小心都不能说,因为儿女情长会让元澄在众人面前显得气弱。
丁狗起身请命,“元相,请让我跟随夫人。”
“不。”元澄和墨紫异口同声。说完又齐笑。
元澄道,“分敌之计,我方也需要分成几队来诱,你有你的任务。”丁狗已经不是墨紫的跟班,而是义元军重要的参军。
“我那儿高手如云,用不着你。”墨紫笑罢,对帐中每一位抱拳,“祝我们此战大捷,趁势拿下二州,便能与南德朝廷分庭抗礼。”南德共有十一州。
见识到她的睿智和爽朗,又是说了这样振奋人心的话,众人一时不再有明显轻慢她的,个个壮志凌云,大声说好。
上了货船,落英小衣,阿好阿月都跟了来。
“我让桦英照顾武幽燕了,秋霜跟丁狗那支军。至于那些侍女,平地上还能对几招,水战未必帮得上忙,干脆留在这里能做点事。”落英说道。
墨紫满意她的安排,但对小衣说,“你跟你师兄们去。”
小衣四处看看,脚尖一点上了望桶,完全无视她。
落英笑,“她说跟着师兄们烦了,你这边有更多热闹看。”
墨紫抬头就喊,“那桶子可不能乱待,眼睛放亮些,针尖大的人影子船影子都不能放过。”
小衣下巴上下动了动,答应的意思。
三艘船这回有了名字,分别为风船,云船,雨船。墨紫的船为风,她任命臭鱼,肥虾为另外两只船的船大,水蛇,老关,闽松为底舱操舵总首,丁修,牛皋等红萸带出来的匠师们为各船配备的紧急检修,踢卫庆下船,交给元澄分派适合的任务。同时,向籽草军的十船发放通信用的彩旗和密语,用最短的时间作了示范,便往秘道驶去。
从瀑布那头上塔江,没过一会儿便追到了南德水军的尾巴,摇旗呐喊,阵后骂战,毫无悬念得将他们激怒,并让他们相信如果不能在区区十几条船上取得胜利,会影响下一场仗的士气,因此派了百船来确保赢面。
臭鱼打旗说,“这条尾巴够大,拖尾成功了一半。”
肥虾说:“宰,还是跑?宰是一定宰不过的。”
墨紫回:“勾引。当然要跑,只要拖延,不正面开打。”
彩旗打得像风车轮乱转,糊涂了南德水军。
墨紫又打简单的指令给籽草军十船,但很快发现不好。
这十条船的领队人叫潘垄,是个很会做人的家伙。贺虎在时,就唯他的命令是从,而贺虎一死,便马上表明决裂的立场。因为他私底下和平老四也有点交情,对属下较用软功,所以没有当亲贺派被撤职关押,仍然管着专走秘道的船只。这人就是墙头草,不恶,但有些急功近利,尤其正值交替时期。这对于刚接手不到两个时辰的墨紫,当然不可能了解到。
他自认经验丰富,没想到得听一个女人的命令,心里已经抵触。见墨紫说撤,他却判断对方距离尚远,采用曲线迂回。
这么一来,就变成风云雨三船和籽草十船各行其道。三船只要转过山就是瀑布,而十船还远远落后。
墨紫不断打旗过去,潘垄却不理会,还反说她女人家不懂。
赞进问道:“墨哥,怎么办?”
“风向不利他们,船虽然坚固,速度却慢,跑不过南德战船。”出发前她跟潘垄协调的时候,他还挺好说话的。
臭鱼打旗过来,“别管他们。”
“不管,他们就是死。”墨紫自言自语。视线中,百只战船成包围之势,很快就会将十船围住。再远一些,南德主力战船已经变成黑点。
肥虾打旗,“走。”
墨紫举起手。
大家都在看,因为若是拳,就是等在原处,若是动,就是离开。
手背向前,手心向后,挥了两挥。
三船刚转过山去的瞬间,远处的惨呼声不绝于耳,直到他们进入秘道,瀑布的轰然将声音隔绝。
这本该是不用流血的任务,但几百条性命没有了。她可以回去,却不过让他们晚死一会儿,并搭上自己三条船二百弟兄。
“你别难过,是他们不听你号令。”落英看她沉默。
但何止墨紫沉默,连最吵阄的臭鱼都蹲在船尖上不动。迄今,只要墨紫在,水上无往而不利。如此损失惨重,实属首次。
墨紫静静看着洞湖,两眼干涸,“我并不是难过自己狠心,而是难过他们为何不肯相信我。听女子的话,有可耻到宁可死的地步吗?潘垄又凭什么替那五百人选择呢?”她的决定没有错,再发生一次,她仍会这么做。
只是可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 第454章 半壁江山
“大将军,王命已下十日,再不前往哈布泊罗,恐耽误王的大计。”葛将忧心忡忡。
端格狩放下兵书,“王需要的是我帐下二十万人马,我早到晚到没那么重要,况且这回王未免有些冒进,大周三王之乱已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如今镇守边关的,全是皇帝信任的大将,其中以萧家军,魏家军为最强,各统帅百万。此时强攻,对方早有准备,即便我们的船和骑兵比他们胜上一筹,可一旦进入内陆,他们就占尽地理优势了。应该等过了这个冬天的。”
葛将是端格家将,受命于老族长,对端格狩忠心耿耿,听他说出这种话来,忙劝道,“大将军切莫不可当他人面这么说,会遭有心人利用。很多人本就羡慕你受王重用,正好借此论你不恭敬之罪。”
“事情牵涉到宋墨紫,如此冷静的王也会焦急,却不知坐到最高的那把椅子,最忌情深。”端格狩一笑,神情却冷,声音突然低得让葛将听不清,“正如她所说,是我的机会吗?”
“报——”外面探子进来,“大将军,南德军六万人上塔江云岭段,尾部百船追击疑似虎寨船只十余艘,在河口将其击沉。”
端格站起来细问,“可知虎寨船上何人?”
“距离太远——”探子摇头。
“再探,我要知道上面是什么人。”端格却十分仔细。
探子连忙应声急退。
“大将军,南德所派招安虎寨的人马不是已经让义元军灭了吗?此时的六万人是——”葛将奇怪。
“是来剿灭义元军的人马。”端格不是猜的,“元澄是义元军的领袖,他离开大本营入虎寨,身边不过万众,此时不剿,更待何时。”
“大将军不曾亲眼所见,怎会如此有把握对方的意图?”葛将问道。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我自然知道。你忘了,我在虎寨还有一枚棋呢。”他的苦心积虑不可能让贺虎连根拔除,“比起坚克难攻的大周,摇摇欲坠的南德才应是大求的下一个目标。一旦合玉陵南德,大半江山便在我大求铁骑之下,灭大周就是早晚的事。”
“可王上与南德新皇签了同盟约啊。要不是我主力都压在北境,本该派兵支援南德镇压暴民的。”所以虽然只有一江之隔,进行的也不过是潜入动作,驻军观望。
“盟约?”端格觉得好笑,“王若是信守盟约之人,根本就不会攻打玉陵了。”
葛将心想,这倒是。
“我之所以推迟行程,就想等这个消息。待义元和南德两败俱伤之际,将神仙山及其云岭一带暗中拿下来。等大求要攻南德时,不必再有渡江之险。”他这一举动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典型。
“这颗棋是——?”基本上,端格狩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他在虎寨的作为,隔了江根本没人知道。
“虽说是个颗没出息的棋子,好在够听话。”端格没多说。
过了半个时辰,天边出现火烧云,探子再度跑进来。这回,他身后还有两个士兵扛了担架。
“大将军,我等捞上一个人,只是已奄奄一息。却不知为何,他提到大将军的名号。” 端格狩上前一看,面色便阴沉下来,“潘垄?”
那快翻白眼的人正是不听墨紫指挥瞎来的潘垄,也是端格狩安插在虎寨的最后一颗棋。
他见到端格狩,使尽吃奶的力气抓住,断断续续说道,“元相骗没没有用——”
话掐一半,死了。
端格狩两眼阴鹜,“元澄!”
葛将不明所以,“这就是大将军放在虎寨中的人?”死了,就说明计划全部落空了,“大将军,我看还是尽快起程吧!王并不知道您的打算,就不会因此苛责,虽然失败可惜,但事出有因,不必过于气愤。”
事出有因?在不到十日中,端格狩与墨紫元澄交手数次,竟一点便宜都没讨得,他没有气愤,但激起越来越盛的斗意,还有威胁感。
而这时的大周上都,比起往日的繁华,街上冷冷清清,有人走路也是形色匆匆。三骑快马踏破寂冷,往皇宫方向疾驰。
有多疑的就问,“是不是又有人要造反了?”
一个半月前,肃王为首的三王军队突然围困上都,以皇帝懦弱误国,连太子枉死都不敢出头为由,要求皇帝交出皇位。就在老百姓都以为势力相差悬殊,上都极可能被攻破,大周将改朝换代的时候,萧家军,魏家军率远远多于叛军的兵马,进行了围外围。最后,双方大西平原,叛军溃败,良王顺王被擒,肃王逃脱。肃王逃走后,回北境纠集大军五十万,本想再攻回来,却遇到敬王爷的顽强抗击,不得不暂退哈布泊罗江边修整,寻找反扑的机会。
发生这么多事,令一直以来以为太平盛世的人们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道的变化。玉陵之难,南德之乱,大周之叛,如今谁还敢说太平。
敬王府中人人惶惶,不但是因为萧家多数男主人们都在边情告急的军营里,随时有可能因为大战而再也回不来,而且也因为萧家近来连续受到两件事的打击。
肃王在逃,暗中势力尚未彻查清楚,萧维受皇命保护上都,还能隔三岔五回家住上一日。可他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不再跟绿碧红罗她们多说话,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宿,早上天不亮就走。本来不是难伺候的主,如今却常常冷着脸,又时不时出神发呆,万一被人打断,就发脾气,连绿碧都让他说哭了一回。
这天便是萧维休息在家,他照例在书房里看书,却让走进来的卫六娘打断。维风居里,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可无论他何冷言冷语,她始终不退不让,和普通丫头一样服侍他起食饮居到这会儿,居然也习惯了。
“我说过没事不能进来。”他皱起眉。
“是我让她推门的。”跟在卫六娘身后的,是老王妃。
敬王妃和侧王妃卫氏也都来了。
再如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