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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异卉,种在里面。草本也有,木本也有,每种占着一片地,大小不等。崖壁上下也尽是藤萝布满。
万紫千红,竞艳争芳,微风一过,繁馨扑鼻。
虎王一到,连连一声长啸,豹群便争先恐后往栅中跑去,一个不留。仅剩那只黑虎蹲踞崖前奇石之上,雄瞻俊瞩,神气威猛。通崖顶的道路乃是用许多块大小山石,就着崖这面原有的坡角危橙,沿壁堆砌而成。那石最小的也有三五百斤,重大的竟达千斤以上。
虎王说:“我自幼能沿着光壁攀行,何况满壁俱有老藤盘纠,足可上下,原用不着这等布置。只因发现山北近邻以后,彼此时常用米粮兽角鹿皮交易,日久相熟,不时宴请。自己无处购物,只好用山果野菜鹿肉和猴儿酒做回敬。一则来人到此,无法上来,二则近邻手下颇有不少恶人。处长了,知道了我的底细,豹群每晚入栅便不准再出;康康、连连虽比虎豹还凶,可是好酒,多饮便醉不知事。于是结了伙来偷杀豹子。有一次,来人被崖前黑虎咬死了两个,可是有两只大豹被来人打死抢去,黑虎也受了点伤。自己去寻近邻头子理论,始而推说不知,后来赖不过,又经不起一味软语赔话,只率罢手。
从此方有了戒心。豹子死去几只无妨,那虎自幼相随,情如家人,又咬死过两个对头,恐暗中寻仇,将它害死。这才和康、连二兽计议,一同役使群豹,从别处搬运了些石头来砌成石径,以便黑虎和来客可以上下。自己每晚一归洞,由它和康、连二兽轮流在洞前值夜。近邻手下又来过两次,俱都吃亏。如非自己不愿伤人,几乎被康、连二兽抓死,这才不敢再来了。这些话提起来很长,我极想留你们在这里住上几天,等我叫康康、连连到山里去采些黄精药草,再亲送你们过山,这一路的野东西和瘴气甚多,免得受害。”
说罢,便请吕伟父女上岸。行至崖半,见洞中火光甚亮,一问,才知是连连乘三人说话时跑上去,将火把、石灯一起点燃的。一会到了崖顶,这时日已落山,瞑岚四合,一轮大半圆的明月刚从东面山头升起,四外犹是暗沉沉的。吕伟因失踪的人尚无影响,张鸿未回,虽然不算绝望,虎王又说得那般结实,心里始终在悬念。刚一张口询问,忽见虎王和连连指着崖西对叫了几声。虎王两道剑眉倏地往上一竖,对吕伟道:“那花皮蛮子的巢穴,就在西边暗谷里面,由这里去不甚远。如由来路弯转过去,差不多要添上半个往返。虽然离这里远些,但是他们一出谷,这里崖高,连连能在黑夜看东西,今晚又有月亮,更是一眼可以看见,刚间说是并无他们踪影。山周围数百里,除了近邻数十家是种地打猎、采黄精药材与山外交易过日子,从不害人外,只有崖西的花皮蛮子人又野又多,专一劫杀生人。可是那几个有力气的头子,自被我打过两次,休说我的朋友,连这里走出去的豹子,他都不敢动一根毛。去年雪天,近邻有一个长工误被他们捉去。
我还没有打发康康、连连,只叫近邻来人骑了黑虎去要,立时鼓乐送回,还贴了好些金砂,算做赔礼。今天这事奇怪,要不是他们做的,又是哪个呢,好在月儿未上,等一会,他们如还不回,你父女在洞中等候,留连连做伴,我自骑虎前去,不消一个时辰,定给你将原人找回便了。”
虎王和吕伟正说之间,连连忽然对着山北那一方昂首长啸,声音清越,响振林木,四外山谷俱觉起了回音。灵姑闻声回顾,见山北那面是一道高岭横卧,长达百里,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涧,离崖不到十里,望过去草木甚稀。戏问连连道:“他们来路在山西,你朝这面喊啥子?”连连用左爪朝西面指了指,再由西往北,画一个半圆圈,口里嗡嗡嗡又叫了几声。虎王走将过来说道:“小姑娘你不懂它的话。他是说你们那几个同伴,也许被花皮蛮子劫到半路,被山北近邻手下人救去。这是他胡猜,如是这样,更该早回来了。”话刚说完,连连用爪拉了虎王一下,又朝山北指了指。三人猛听岭那边也似有了与连连相同的啸声,吕伟父女还当是山谷回音,余响未歇。后见虎王侧耳细听,月光照在面上,有了喜容。再静心一听,竟是越听越真,料是康康归来无疑,不由又惊又喜。
一同立在崖顶,向山北注视。接着连连又朝北山啸了两声,益发听出是两个异兽互相应和。吕伟问虎王:“啸声可是康康?”虎王点了点头道:“是倒是它,不过人没全回来,这事情还是奇怪,其中必有原故。我虽懂得兽语,无非是从小和它们在一处长大,见惯听惯,知道一些,不在面前看它神气动作,终要差些。它在山那边吼,听不甚清,反正免不了有事。好在不管是花皮蛮子不是,只有了准实地方,人又好好地留在那里,便不怕他们敢动一根汗毛。你老哥放心,等他们到来,见面问明再说。”
吕伟这时对虎王又添了几分信赖,闻言心宽了许多。暗忖:“他说那数十家近邻,定有江湖上老友,或是彼此知名之人在内。想是适才从蛮人手中救去他们以后,问出彼此交情响往,恰值张鸿赶到,想来看望。偏和虎王有隙,不放,又惹他不起。惟恐自己一宿即去,不得相见,故此留下一二人,以便约去一叙。”灵姑因虎王小觑自己,屡想乘机施为,只是不得其便,另是一番打算。
父女二人正在凝望寻思,忽见虎王手指前面笑道:“你们的同伴来了。”接着又道:
“这狗东西,也跟来作甚、当真地不怕死么?”吕伟父女只听一声“来了”,底下的话还未听清,忙双双定睛随虎王手指处一看,对面岭脊上跑下来五只大豹,上面分坐着男女五人。豹行如飞,虽然看不清面目,恰好月光已上岭脊,已认出康康、王氏夫妻和那个半大小孩,人数恰是五个。正对那一人,当是张鸿无疑。岭底月光被高崖挡住,来人跑下岭半,便没入暗影之中,只微微见着五团黑影绕崖飞驶,耳听豹蹄踏地之声,顷刻便越过于沟,到了崖下。吕伟正要下崖去接,忽听灵姑道:“这是谁?张叔怎么没来?”
吕伟闻言,定睛往下一看,果然张鸿未到。五只大豹,一只背上坐着王家妻子,一只上坐着王守常和张鸿之子张远,一只上坐着异兽康康,空着一只,另一只坐着一人,身材与张鸿相似,却穿着来时在山南高坡上所遇那几名短装壮汉的打扮,年约四十开外。
众人一到,康康首先朝虎王奔去,口中连声叫啸。那人也跳下豹来,未容吕伟说话,便举手为礼道:“吕老英雄,可还认得愚下么?”吕伟见那人并不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方要答言,虎王已气冲冲地飞纵上前,口里骂道:“该死的狗东西,我叫去的人,怎不放回?你还有这大胆于到此么?”说时,伸手抓将过来。那人身手也颇敏捷,忙一纵身就是两三丈。一面避过虎王的手,一面口里说道:“虎王不要生气。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留他并无恶”底下“意”字还未说出来,不料虎王好躲,异兽难当,连连右爪虽然受了伤不能动,那只左爪依旧非人力所敌,见主人发怒伸手,早不等吩咐,纵将过去,月光底下,只见一条黑影,如鸟飞坠,倏地腾空下落,早将来人有臂抓住,举了起来。那人任是英雄,也经不起这等神力,立时觉着奇痛彻骨,如非久经大敌,几乎痛出声来。幸而素常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不敢抗拒,以免自取杀身碎骨之祸。方在胆寒,以为不死,必带重伤。幸而吕伟料出来人定是故友,一见情势不妙,连连手狠,顾不得劝止虎王,慌不迭地纵身过去,大喝道:“连连快放手!虎王也快请息怒。等问明这位朋友的来意之后再说。”连连原懂人意,见是恩人相劝,才行放下。同时虎王也追将过来,余怒兀自未息。吕伟再三劝阻,才气忿忿地停手道:“上次偷杀我豹子,便是这厮为首。今日把你同伴留住,还敢大胆前来。且听他说些什么,如伤了张老哥半根头发,我叫他整块回去才怪。”
那人也颇似个汉子,虽然被连连铁爪一抓,疼得臂骨欲断,仍然强挣着,不露丝毫。
略微缓了缓气,等虎王把话说完,便哈哈笑答道:“你的豹子过山吃我们猪羊,又伤了小村主的爱狗。他每日吵着报仇,追过山来,又有你护庇,我们不暗下手怎的?这般猛恶的野兽,别人杀还怕杀不完,没见你成千的招来当家畜养,时常放出,伤人害畜。你不过倚仗养了两个恶兽做爪牙,有什么本领出奇?今日我们往西大林打猎回来,遇见十多个花皮蛮子,生劫了一对夫妇和两个小孩,没有回到他们巢穴,便打算就地先升火,烤吃那两个小孩。我们原也不愿多事与蛮子结仇,无非见被难人都是我们同种汉人,激于义愤,按捺不住,上前将蛮子打走,还伤了一个同伴。身旁都没带着解药,才搭回村去,由村主用药将他们救醒。一问这位王朋友,才知是吕、张二位老英雄的亲友。村主与吕英雄自从当年一别,便隐入此山,享尽清福,常感吕老英雄的好处。难得有重逢之机,怎肯错过。又知往太黎去得心急,恐怕邀请不到,特地将四位亲友留在村中,正要派人前往青空洞一带,寻找吕、张二位老英雄的踪迹,以便接他二位到村中叙上几日,再送上路。不料张老英雄带了你的恶兽前来要人,说是吕老英雄助你除蛇,已和你交成朋友。后来知道同伴失踪,你猜是蛮子所为,先命恶兽同张老英雄去寻蛮子。到了蛮窝,才知人被我们中途救去,两个蛮头还要寻找我们的晦气哩。于是康康又领了张老英雄抄小道近路赶往我村,才知经过。村主本想全数留住,请张老英雄修书来请,你那恶兽执意不肯,一味逞凶胡闹。村主看你面上,又不好意思伤它。未后是由张老英雄作主,命恶兽将四位亲友护送回来,他本人暂留我村。村主嫌不恭敬,命我前来致意,请你明日陪了吕老英雄与诸位亲友同去赴宴。原是一番好意,怎么我一到,不问青红皂白,便仗着你有恶兽助纣为虐,人兽齐上,算得了什么汉子?对你说,如要真和我们为敌,我村中也有两个朋友,同样养着披毛戴角的异类,明日正好回村,有本领的,明日陪了吕老英雄同往,到时人与人比,兽与兽比,分个高下存亡,岂不胜败都说得出去,如若只逞强暴的话,我只一个人,天大本领也打不过成千的畜生。想要杀我容易,那你便把收养的虎豹都放出来好了。这般颈红脸涨,也像是与畜生同了宗,要吃人的样子,摆将出来能吓哪个?”
虎王性直,先听来人口出不逊,两次要扑了上去,俱吃吕伟阻住。后来听出是吕伟之友,爱屋及乌,气方平些。不料来人又说出那一番挖苦话来,自己拙于词令,无话回敬,只气冲冲他说道:“老杨你既敢说这话,我容你多活一天,省得说我站在门里方狠。
就依你,明日准同老哥到你村里去,人和人比,兽和兽比,只是不要说了不算。你仍骑着豹子去,跟村主报信吧。”那人冷笑道:“来时为的是好与王朋友做一路,否则这些孽畜遇上我便难活命。我自有脚,谁耐烦骑它?我还没向吕老英雄致意呢。”吕伟忙上前,举手为礼道:“在下实为眼拙,想不起在哪里和杨兄见过。贵村主既是在下旧交,但不知贵姓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