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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吃山魈一路乱抓乱甩,连伤带死的也不下好几十只。
这时康康已被虎王命连连悄唤过来,与虎、豹聚在一起。先想让犀群将瞎山魈撞死,再作计较。不料红犀怕它已极,连它跌倒都不敢去招惹。眼看犀群如潮水一般,身后卷起数十丈飞沙尘旋,密压压向横冈之上纵去,遥闻树倒枝折之声响成一片繁音,犀群业已冲进了一半。又见那山魈自康康被虎王喊回,听不到啸声,一连跌倒了几次,吃红犀冲突挤撞,到底仍免不了挨着几下重的。心火无处发泄,不禁又迁怒到红犀身上。冒着沙尘,一路急跳乱纵,往前追赶。虎王忙命豹上唤来群豹,将广原中百余只死伤倒卧的红犀衔回洞去,当日打猎无多,侥幸得了这百余只猛兽,看去又肥又大,足供豹群饱餐多日。
虎王见犀群被追逃走,自然意还不足,也不管天气早晚,忙上虎背,紧随山魈之后,想多捡一点便宜。偶一回头,康、连二猱不知何时离开,竟未在侧。一问黑虎,说已从林中间道抄向前去。虎王嫌前面沙尘大多,迷漫耳目,也想由林内绕过。黑虎摇头不肯。
虎王知人过不去,只得少停,等兽阵过完,沙尘稍息,顺路追上冈去。
原来那条横冈上的林木,尽是本山特产的天生大树,与别处不同。其生长甚速,经年成抱,但是虚有其表,树命不长,性脆易折,容易枯萎,冈尾又窄,只前面一片林木尚密。入林不过数丈,逐渐稀少,现出石地,不时发现枯了的断木。此树多是一根根直立生长,中有空隙。远观枝干浓密,互相虬结,底下却可通行。林中野兽平日都从此道来往,犀群远处迁居也由此道而来。不过来时是从容绕越,去时顾命奔逃,势甚疾骤,一味并列照直猛撞,犀多力猛,更易撞折,前排林木撞倒了数十根。林近侧的红犀因撞晕倒地,不能即时起立,被后面千百同类践踏而死的,也不下二十多只。
林中走不数步,一下冈便是山石磊阿,肢陀起伏,寸草不生。因是石地,前面尘土已不似适才弥漫飞扬,只剩腥风膻气迎面袭来。暮色灰茫中,遥望大队犀群密压压一大片滚滚飞驰。康、连二猱却在最前头上下跳跃,不时长啸,回身引逗。山魈又听到前面有了仇敌啸声,追踪更急,无奈地势高低不平。乱石错落,棋布星分,沿途作梗,跑不多远便跌在地。恼得山魈怒发性起,不住怪声怒吼。犀群前有仇敌挑战,后有凶魔追迫,益发往前争先急蹿。阵眸轻啸之声四起,杂以山魈和二猱啸吼之声,响动山林。
虎王见山魈踉踉跄跄,狼狈暴跳神情,先时颇觉好笑。嗣见越追越远,二猱老不回转,山魈时跌时起,到处阻梗,又追犀群不止,暗忖:“以毒攻毒,应该引其回斗。似这样在它前头,越引越远,引到几时方止?”欲发声呼喊,又恐将山魈引回,此举更成徒劳。正踌躇间,忽见前面双峰陡起,宛如门户,中间现出一条广谷,甚是宽平。那谷虎王前一二年在林外打猎,曾经到过,不想竟与森林相通。谷内两边高崖壁立如削,尽头是一个宽阔险峭的百丈深壑,下面原是蓄水深潭,上有极大瀑布。因为谷口来路地势颇高,一进谷口逐渐低下,每当夏秋之交,四外山洪暴发,水势就下,万流奔放,齐注谷内。多少年来,把壑底石地冲激成无数根大小石笋。近年泉流忽竭,又值冬季,壑底的水流向别处,森森怪石似剑一般显露出来。对岸一片平野,草木繁茂,地势比前面稍低一些。两边相隔,倒有四五十丈。两边石壁缝里长着许多盘松老藤,怒出挺生,直延到壑口之上。因谷中暖和,经冬犹密,远望极似相联,却难飞渡。
犀群本欲逃回以前老巢,转折时吃康、连二猱犯险一逗,逗得主犀野性大发,顺势追赶仇敌,往谷中冲去,大队犀群跟在后面,全不知死期迫近。康、连二猱将犀群引上死路,仍然不肯罢休,逗弄不已。这时山魈已更落后,吼声被来路峰壁挡住。红犀耳目不灵,一隔远便听不到山魈吼声,竟忘了身后杀星,追定当前仇敌,不得到不罢休,一味拼命朝前猛冲。
第三十七回 赤手屠千犀 大雪迷茫归路远 慈心全五友 冥峦迢递使星飞
话说二猱来时受了黑虎指教,沿途逗弄,相隔主犀不过数丈之遥。眼看快到尽头,先拾起两三块碗大石头,照准主犀身上打去。然后双双一声长啸,纵向壑口藤蔓丛中。
然后身子一蹲,就势援藤而下,抓紧藤蔓,贴藏石凹之内,静候犀群自投入阱。天本阴暗,犀目仅能平视,只见仇敌纵入藤蔓丛中,哪知有此绝壑。再者跑势急逾奔马,走的又是斜坡,益发快上加快,就想收也收不住。天生凶狠猛悍之性,合抱大木尚要急撞上去,何况区区藤枝,眸的一声,朝前一蹿,四足落空,主犀和当头的十只大犀踏虚飞坠,直下绝壑。后面紧随着的犀群只惟主犀马首是瞻,也不管前面如何,仍是照直猛进,跟踪坠落。二猱藏身石凹,见群犀由上面纷纷凌空坠落,四蹄乱挣,飞舞而下,只听壑底扑通扑通之声响成一片。犹恐后面的知难而退,口中连啸不已。那千百犀群竟无一只临险却步,哪消片刻工夫,全数坠了下来。前拨坠在锋利如刀的乱石上面,多半破腹穿胸而死;就有几个不死的,吃上面数百斤重一个个巨犀由高而下压到身上,那还不是立时了账。只剩下最后数十只虽未送命,也都震伤晕倒,跌了个半死。
偏巧那该死的瞎山魈又吃了耳朵灵敏的苦,竟从远处循着二猱啸声,往长谷中追来。
因连跌多次,也加了一番谨慎,不似先时乱奔乱纵。人谷以后,觉着地势越往前越低下,生了戒心。等追近壑口,一听啸声在下,更恐上当,便立定了试探着前进。后来又听出仇敌啸声越近,只在一处,并未移动,才往前走了几步,已然挨着壑口树枝。只当那地方是一山坡,二猱又藏在深林密莽之中,正想侧耳细听,估量相隔远近,猛出仇敌不意,好纵起便扑。谁知身后尾随着的黑虎先恐被它听出声息,不敢隔得过近,一进谷前,先让背上虎王下来,放轻脚步跟着山魈动作,本就防它不会上当。一见它临壑踌躇,试步欲前之状,更恐它试出前面有险不肯下去,再除不易,连忙往前急走几步,相隔约在十丈左右,倏地运足神力,悄不声纵起,一伸虎爪,照准山魈背后便扑。
山魈强忍暴怒,急于得仇敌而甘心,全神贯注下面双猱,一脚已然向前提起,准备再试走两步,循声下手,脚下本是空的。就在这将落未落的瞬息之间,忽闻身后风声,也疑有变,待欲侧转,黑虎来势何等急骤,哪里还来得及,一下扑在背上,其力何止千斤。山魈没有防备,不由身子朝前一冲,脚往下一落,身长腿大,头一脚踏了个空,身子吃这一扑之势,再往前一扑,立时怪叫一声,一个倒栽葱,直往绝壑之中飞坠下去。
因比犀群坠得远些,已落在空地石笋之上,硬骨碰硬石头,闹了个两败俱伤:两腿一齐折断,肩、背、头骨重伤了好几处,只剩一手一臂还能转动,石笋也被撞折了好几根。
下面锐石如林,休说是走,连站都站不起,只嵌陷在怪石丛中,厉声怪吼不已。
虎王见黑虎成了功,也正赶到。睁着天生夜眼往下一看,见犀群积压成了一大堆,十九不动。仅有二三十个负伤未死的,闻得山魈厉吼,害怕得眸眸急吼,欲逃不得。犀群的目光又碧又亮,恰似满天明星倒影澄潭之内,有的静止不动,有的荧荧欲流,疏疏密密,约有数十点之多,煞是奇观。
这时天已入暮,到处灰沉沉的。虎王便问黑虎:“兽群全数在此。瞎山魈看神情是受了重伤,毫不足虑。但是下面也还有些活的巨犀,上下相隔这么高,怎能弄它们回去?”黑虎连忙发声,将双猱唤上,又命它们长啸,召集豹群。双猱立时发了几次极尖锐悠长的啸声。奉命御兽回崖的豹子数本不多,余下的因惧山魈,全藏身密林隐僻之处候命。一闻二猱相召之声,豹王首先率了数十大豹如飞而至,群豹也由远近各地陆续赶来。
黑虎、双猱各用兽语向虎王献策,大意是说:天时已黑,天上虽然渐有雪粒飞落,嗅那风气土气,正是酿雪的时候,离降雪总还有几个时辰。但是雪下愈晚,雪势越大,此时如不将犀群弄了回去,明早休想再来。这壑虽然深,双猱上下却非难事。壁上老藤俱粗如人臂,比别处的柔韧耐用。为今之计,只有速伐山藤结一大圈,缒至壑底,由双猱下去先将死犀分别缒上,再命群豹运回崖去。山魈重伤,未死的红犀看势也难转动,况又为山魈厉吼之声所慑,均不能为患,尽可从容下手。上千死犀,身又重大,明知缒运均非容易,无奈此外别无善法。天时大促,需粮甚急,有此千犀,连同今日所得,足够三四月之需,怎能放弃?说不得只好费点事,做到哪里算哪里。能运完再好没有,否则便将余下的任其埋入冰雪,等雪住天晴,春暖将要开山之际,再来掘取,也是一样能用。虎王称善。
当下虎王便命双猱下去取藤。它们仗着矫捷心灵,爪利如钩,一会便弄上来一根极长老藤。藤上枝叶早被双猱随下随折,顺手去尽,连修都用不着。上下相隔过高,一试长短,仍不能直垂及地,又采了一根短的接上。短藤较柔,宜于做圈,更显合用。把有圈的一端垂了下去,上端再用柔藤结了两个圈,分套在黑虎和豹王颈间。等下面双猱套上死犀,一声低啸,便往上扯。黑虎神力,又有豹王为助,拉起往前便跑,所择之地,崖壁削立,自口以下往里凹进,中无阻滞,一晃便拉了个大的起来。豹群早排队候运,虎王唤来一只大的,命它试一衔走。见犀身太沉,拖起来甚显吃力,原想它们去了再回,轮流搬运,照此何时才能运完?幸而由谷口回崖,无须穿过那片森林,否则阻碍更多,真难回去了。想了想,虎王又唤过一豹,命其并立,将死犀横搁二豹身上,一试居然要快得多,心中大喜。重命放倒,等拉上来十个八个,一起结队走,以免遇上别的兽劫夺。
回到崖洞里,将两柄腰刀带了来。一会工夫,死犀拉上了十多只,虎王才唤群豹如法驮走。又命六只空身走的豹子,随同护送。吩咐两豹驮一只,并列同行,万一在下坡时或遇阻碍滑落,也可由别的豹子相助,衔上身去。
头一拨死犀驮走后,虎王因见拉起来甚易,命双猱再套时可用两只一起拉上来。又恐分量大重,藤在石上磨擦久了易于折断。一面寻了许多杂草和带叶残枝,紧结在崖口老根古松之间,垫入长膝下面;一面又去寻到两根同样粗细的老藤,命双猱分出一个,折了繁枝,如法炮制。制成后,虎王猛想道:“现有这么多大豹,何不分成两起往上拉?”当下忙做了五个藤圈:一个做套死犀用;四个结在上端,挑了四只大豹同样施为。
拉够了数,便由豹群驮走。下面双猱轮流将死犀套好,两只一次,此下彼上。忙了个把时辰,居然套上了一百多对。先时拣死的套,有那犹存喘息的,头角既无所施其技,吃双猱利爪一抓,也都了帐。那几十只伤而未死的,因有乱石、死犀作梗,又为魈吼所震,只能互相悲吼挤踏,不能为害,二猱也不把它们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