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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几日,那只伤猩前被灵姑在碧城庄断去前爪和一条长臂,伤势虽已收口,却因改用后爪饮食,诸多不惯,又受同类欺侮,想起文叔尚在原洞,意欲喊去另觅一洞同居,供它役使。它还记着二猩严命,只在洞外哀声央告,见文叔不允,忿忿走去,未发野性。
这日又受同类欺侮,想起二猩已死,没了管头,在洞外叫了一阵,见文叔不理,当下暴怒,厉啸恐吓,再不出去,要将文叔抓死。
文叔知它畏惧电光追来,虽不敢贸然进洞,但自己长此不睬,候久情急,也非善策。
刚想好一套说词,打算与它隔洞分说,如若无效,苦苦相逼,再打除它的主意。还未走近洞门,吕氏父女、王渊、牛子忽同出现。文叔先当众人游山迷路,误人洞内,尚代忧危。及至灵姑飞刀杀死伤猩,同去卧室以内,互相略说身世前情,俱都欣喜。尤其文叔百死余生,日暮途穷,自分老死荒山,忽然遇见这样好的救星,更是喜出望外,老泪交流。吕伟劝他杀了残余的白猩子,同去玉灵崖暂住。如能同稳固佳,否则,明春觑便再设法送他回转故乡。文叔自然感激应诺。
灵姑极愿事早办完,立催下手,商定计策,匆匆起身。文叔只带了一个兽皮包裹相随同往,其余食物、用具遗留甚多,一样也未及携走。吕伟见文叔年老,强要过包裹来,交给牛子扎在背后。宾主五人出洞过涧,仍将灵奴放起空中,同往兽洞进发。灵姑见文叔当先引导,步履轻健,神气一点不显衰老,甚是高兴。这条路乱山杂沓,险峻难行。
连翻了两座危崖峭壁,行离兽窟将近,文叔便照预定,请吕伟等四人缓步尾随,掩身前进,闻得啸嗬,急速觅地藏起,等将白猩子诱到一处,再放飞刀杀死。说罢,当先跑去。
四人跟在后面。再往前去,峰峦连叠,岩岫参差,到处奇石怒立,虎啸猿蹲,犀骇狼顾,密如齿牙,势难跬步,端的险恶已极,不是常人所能来往。再看前面,文叔攀援纵跃于危峰峭壁、悬崖绝壑之间,时隐时现,忽高忽低,轻捷矫健更胜于前。山风吹动,满头茅草般的乱发,加上一身兽皮毛茸茸的,直和猩拂之类野兽一样。不多一会,相隔渐远,只剩下一点小黑影子跳跃游动。再行炊许,文叔转过前面高山,不再出现。
四人知道山那边便是白猩子的窟穴,吕伟正嘱:“兽窟越近,大家留意。”鹦鹉灵奴忽从云空当头飞坠,落在灵姑臂上,叫说:“白猩子共只三只,两大一小。刚从所居危峰后面采了些果实回洞,边走边啃,从容缓步,尚未到达峰前与文叔相遇,赶去正是时候。”叫罢,仍然飞去。四人一听,忙往前赶,绕行过去一看,山那边危崖如斩,排天壁立,松萝满生,苍然如画。山脚下肢陀起伏,寸草不生。对面一座孤峰,高出云表。
上面千岩万壑,雄奇灵秀。峰腰以上自云索绕,宛如围带。全峰山石确落,直上数十百丈才有倾斜盘曲之处,便是猿猱也当却步。方觉峰势险峻,忽听文叔啸声起自前面,四人忙往左近大石后藏起。
这时文叔正站在一块较高的石坡之上,面对孤峰,向上兽啸。约啸了三四声,便听白猩子啸声回答。四人静心细听,好似自峰后高处传来,余音回荡,涧壑皆呜。文叔听出白猩子是由峰腰后面悬崖上绕来,回顾四人,已然隐起,且喜被峰头挡住,未被发现。
一面摇头示意勿动,一面口中仍啸不已。此啸彼和,越隔越近。约有半盏茶时,峰腰云影中突然跳出二白一黄大小三猩,看见文叔,甚是喜欢,边叫边跑,腾跃于峰腰乱石之上,宛如垦九飞泻,晃眼便由数十丈高处相继攀萝援藤直落峰下,朝文叔面前奔去。
吕伟知道这东西动作神速,下手稍迟,一被觉察,文叔便无幸理,忙嘱灵姑准备。
灵姑见三猩已将到达,还未听见暗号,也恐因迟有失。前面肢陀不高,又有高峰阻路,料定三猩无法逃遁,不问三七二十一,手指飞刀,电一般射将出去,让过文叔,拦在三猩前面。三猩飞跑得正急,忽见电光到,惊啸一声,连忙纵起,已是无及,当头二猩首先被飞刀绕住,斩为四段。文叔见状,忙喊停手,银光已追上前,将那只落后的小黄猩一齐杀死。四人跟着跑出,与文叔相见,问白猩子死绝也未。
文叔叹道:“这里原来大小还剩四只,昨日两只小黄猩出采山果,竟被一人擒去一只,剩下未死这一只逃了回来。大猩说那人也会放电光,却是黄光,还当是你们寻它晦气,甚是害怕。我知小猩虽然年幼,黄毛未退,却便是有百十土著山人也不能伤它分毫,怎能生擒了去?这里不比前山,自我到此,除见过一回道人外,从无生人足迹。这人不知是甚路数?正想等它近前,盘问明白,再行下手,不料姑娘快了一些。二老猩洞中还藏有二样灵药,也未及问。那药是公猩由远处深谷中得来,当时想吃,是我知道此类灵药旷世难逢,成心哄它,说吃了和母猩一样,恐要眼瞎。最好留到明年中秋,由我另寻一样灵药,配合蒸制同吃,才有益处。公猩虽有灵性,因近年对我十分信任,不知我是想到时借着蒸制给它调换,鉴于母猩也是吃了一种带有异香汁甜如蜜的毒药瞎的两眼,信以为真,收藏起来。看三猩相貌和纵跃神情并无异状,想必还在绝顶洞内。诸位愿同去更好,否则,也请等我片时,我自前往寻取,免得丢了可惜。”
四人在那峰腰上奔驰竟日,不愿再事跋涉。灵姑虽然想随了去,又因老父在下面,不甚放心,也就罢了。当下议妥,文叔独行。四人要看他如何上法,跟将过去一看,全峰四面壁立,只崖侧有一面较低,藤蔓纠缠,上面怪石突兀,石隙蜿蜒,如何攀升?便是下面一截离地也有十来丈高下,并非容易。到此地步,才显出文叔山居数十年磨练出的本领。他先将身披皮衣脱下,扎成一卷,束在背后,向四人拱手叮嘱说:“这一上一下,至少须一个多时辰。天已不早,归途已届黄昏,寻得灵药,大家俱可同享修龄,务请相候同行。”然后奔向峰下,纵身一跃,便是五六丈高,一把抓住上面垂下来的藤梢,两手倒援,晃眼便到可以驻足的山石之上。连爬带纵,手足并用,不时出没于悬崖危石之间,动作神态都和白猩子一样,只没那么迅捷罢了。
鹦鹉灵奴早从峰那面绕飞回来,灵姑招下一问,也说不再见白猩子踪迹。四人见峰太高陡,文叔只管纵援如飞,上有刻许工夫,还没爬完一半。吕伟觉着仁望无聊,想在附近闲游片时,为防文叔独上危峰,万一有甚险遇,仍命灵奴跟着文叔飞空查探。灵奴听说要往附近闲游,便向四人叫说孤峰阻路,两面绝壑,如由峰脚绕行,只有左侧临壑一面满生藤蔓,似可援身而过。过去有大片树林,还有池塘、花草,空中下视,风景颇好。文叔走的这一面却是无路。此外乱山杂沓,草木稀少,须到归途湖滨一带才有景致,余无足观。这时,四人与文叔上下相隔已百余丈,人影如豆,无法通知。
灵奴去后,四人便照它所指走去。到了一看,峰壁内凹,宛如斧劈,下顾绝壑,其深无际。所幸峰是三角形,这一面恰当角尖三极狭之处,由此绕过,两边相隔不足十丈;加以满壁石缝甚多,粗且藤盘纠,奇松怒攫,以四人的身手,过尚不难。牛子因白猩子已然绝种,胆力顿壮,攀援横渡又是行家惯技,便把包裹系在身后,当先援藤而过,还做了许多惊险花样,方才渡完。灵姑终觉老父虽然本领高强,但从早起累了一日,老年人的精力,何苦如此耗费?婉言劝阻,要把牛子喊回。吕伟偏比往日格外高兴,力说无妨。只恐王渊手足不稳,取下腰带,互相牵系,三人也鱼贯横渡过去。峰后竟是一片高峻的崖坡,其高几及峰腰,两者连为一体。近壑处是一斜坡,上颇容易。崖上翠柏森森,间以橘抽等果木,结实累累,甚是肥大。四人略为采食,人口甘美,准备归途多采些带回。
四人吃完前行,全崖长只数里,中间也有几处肢陀,俱不甚高。一会走到尽头,崖势忽然直落百数十丈。对面高山绵亘,石黑如墨,寸草不生,势颇险恶。中隔数顷野荡,水和泥浆也似浑浊不堪。水边略有百十株树木,蔓草杂生,荆棘遍地。俱当是灵妈所说水木风景之区。方觉无趣,灵姑和王渊沿崖闲步,走向一角,猛瞥见崖石有一条半里来长的峡谷,谷口崖石交覆,深约丈许,只容得一人俯行出入。洞口乱草腐烂,水泥污秽。
谷口那面却是树木苍郁,隐现水光,风景仿佛甚好。
四人正眺望间,忽见一群野鹿由林隙中奔驰而过。灵姑自从隐居玉灵崖以来,山中百物皆备,只有野兽稀少。尤其近数月一发现白猩子,更断了野兽的足迹。不禁见猎心喜,忙喊:“爹爹,快来!”吕伟、牛子闻声赶过,因为隔近,俱主前往。四人一同下崖进口,谷径潮湿,遍地沮洳。等到走完,前面地势渐高,豁然开朗,野花娟丽,繁生如绣,林木森森,备极幽静。那群野鹿却走没了影子。吕伟见天不早,恐文叔下到半峰不见大家,催促回转,改日再来。牛子迎着山风嗅了几嗅,力说林中野兽甚多。灵姑心想难得到此,意欲打些野味回去,也主前往。吕伟不愿拂爱女意思,随了进去。
四人入林不远,便见沙地上兽迹纵横,好似种类甚多。灵姑问牛子道:“你不是也说有白猩子的地方,连乌都没一个么?你看这里离它巢穴才一点路,怎会有这么多野兽来往呢?”牛子说不出是什么缘故,仍往前走。吕伟方喊:“灵儿,我们不要太走远了。”牛子又往前赶几步,忽然跑回,悄声说道:“前面水塘边鹿多着呢。”灵姑、王渊忙奔过去,由一排密林中探头向外一看,面前一片水塘,大约五亩,碧波清浅,当中直冒水泡,仿佛泉眼就在下面。大小梅花鹿不下百十只,正就塘边饮水。塘旁一面是山坡,一面是高崖,草深木茂,丛莽纠结,另一面较平衍,过去里许才有峰峦起伏,地面上芳草芋绵,宛如铺锦。群鹿饮完了水,便在上面栖息游行,状甚暇逸。斜阳未暮,红霞缀天,时有白云浮沉碧汉,低缓若坠。清风阵阵,吹袂生凉。孤鹤群雁,时复唳空而过,霜翮腾辉,雪羽映日。林中更有无数翠鸟,纵跃往还于枝头寸尺之地,好似恋着那垂暮余辉,十分得意,啁啾不已,音声清脆,如啭签簧,听去颇为娱耳。灵姑笑道:
“爹爹诸看,这里的泉石山林,哪样也比不上我们玉灵崖和碧城庄。可是那两处风景虽好,还画得出一点,这里却画不出呢。”
话才说完,一阵山风吹来,左侧林薄之间,群鹿倏地惊起,略为瞻顾,便掉转头纷纷逃窜开去。众乌也悲鸣飞起,一群群往深林密叶之中投去。一时都寂,呜声尽息。灵姑原意打些野味回去,贪看群鹿温驯安乐之状,迟了一迟,全都逃走。王渊连催:“姊姊还不快放飞刀,你看都逃远了。”灵姑遇见寻常野兽,轻易不放飞刀。方欲答话,忽听牛子叫道:“厉害东西来了,多着呢。”吕伟闻言,忙令三人止步,藏身树后偷看,不要走开。
四人刚刚藏好,山风过处,只见前面山坡上尘雾滚滚,由远而近,兽蹄踏地与丛莽诸木折断之声,响成一片。不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