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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不稳,也必放宽一步,先飞回来,大家从长计议,谋定后动。即使所遇是个强敌,现在同门七姊妹均得有师传金牛剑,如见形势不佳,早已飞剑告警。似此人不见回,杳无音信,实出意料,越想越奇怪。
林绿华心疑两少年窟穴是在远处,意欲由荆门上溯,去往巫峡诸山寻找。再如不见,归途绕道湘江沿岸诸山飞回,许能查出一点形迹。石玉珠笑道:“如欲一一细查,西起夏口,东达武昌,我们不必远去,单这近湖诸山,已够我们搜索的了。此时我似觉有警兆将临,大师姊身有师父所赐专为防身脱难的法宝灵符,决无他虑。便那两少年的行径,我们也只多虑,未必真是仇敌。倒是君山洞庭,内中隐伏危机,表面却十分安静。自来祸变将临之前多是如此。如无妖人暗中闹鬼,也倒无妨。现在妖人图谋日亟,党羽日众,这两天风物偏如此晴美,绝似山雨欲来之兆。还有水云村居停主人虽是俗家,未被妖人察觉,但我们今日与他同往君山,妖党虽说未遇,那两少年总已看破行迹,将来是否由此生事,也难拿稳。主人侠义好善,我们又同住他家,如若受什灾害,岂不难堪?依我之见,还是不宜走远,免得徒劳,并又生出别的枝节。小舟失踪,不过暂时,久了仍会现出。大师姊如若挫败被困,这等飞空巡视,必能看出形迹。现既一无所见,定有原故,可由他去。杨永主仆分头往湖边寻那操舟小孩;也许寻到了。我未见过两少年和那小孩,仍在这里飞空眺望。师妹可寻杨永主仆询问,并在沿途查访,免他主仆查明了详情,我姊妹三人俱未回去,无从告知,又有疏失。只要能寻到操舟小孩,劝诱他说了实话,分清这两少年是敌是友,省得几面兼顾,诸多疑忌。”林绿华道:“我因大师姊为人素来无此大意疏忽,故觉有些可虑。其实同门姊妹中,近年新入门的小师妹不算,论我武当姊妹七人,当以大师姊、明珠姊姊和你的法力最高。大师姊更精遁甲玄功,所遇如是劲敌,大师姊不能取胜,自会退回。我二人在此飞巡,他老远便能看见,不会相左。杨家主仆去已多时,现在天将黑透,既不宜于远行,反正无事,乘着好些月光,我去寻他主仆问上一问也好。”说罢,二人分手,绿华自往寻找杨永。
石玉珠独在洞庭湖上空巡视,又飞翔了一转,明月已正中天,张锦雯仍无影子。凌空下视,湖波干顷,宛如一面冰镜。月光照处,君山和环湖的山林城谍、水田村舍,全都纤微毕现。湖上游船商舟,三五往来,笙歌细细,时与欸乃之声相答,点缀得夜景十分清丽。
石玉珠暗想:“昨日杨永说巴陵虽经鼎革变乱,地方残破,因是水路要冲,商贾云集,又太平了这些年,近二十年中清廷又屡次市惠,减税薄敛,不特元气恢复,井比前明还要富庶得多。前明正因为官绅残暴,苛虐人民,加上两三次阉祸,无恶不作,使得人民日在水火之中,怨毒既深,祸害日积,遂致流寇一起,不可收拾。虽有祟桢求治之主,但是积重难返,连换了五十个相臣,始终不曾得到一个好帮手,终于造成亡国惨祸。
一班孤臣遗民见故君壮烈,身殉社稷,未尝不心图恢复,志在宗邦,无如明政不纲,人民疾苦已久。易朔以后,尽管大狱屡兴,多所杀戮,但所危害的,不是忠义豪侠之上,便是有才华而不受他网罗的文人。这类人自是少数,何况行事多半隐秘。对于一般不识不知的人民,却能多革前朝弊政,不时再市上点小恩小惠,如同减收租赋之类。
“自来从善政之后,为善政难;从弊政之后,为善政易,牧民无他法,最上者为之兴利,使其平日得十者,得百得千。然兴革之际用财必多,官家只要能使民倍其利,不必减什租赋,即取其所得之半,民亦乐为。其次为除弊,使民自由生息,不为官扰,丧乱之后,即此已足收拾民心。现在官家这一层已是办到,年时一久,人民各能安居乐业,逐渐归心同化。所以塔平湖的周氏父子,云南云龙山的王人武,空自招纳了许多英杰志士、剑侠异人,终以对方无隙可乘,不敢妄动。眼看光阴虚度,岁月磋舵,上一辈的主持人老死,后起者漫说未必能有前人机智忠勇,就说是个好的,而大势已去,孤掌难鸣,也是无计可施,终于消沉。能不受危害,保得首领,还算是天幸了。
“杨永为人颇工心计,起初也是志切先朝故物,前些年还打算全家变产出走,不投北周,便投南王。近年默察民心形势,知道先朝历数已尽,空怀孤忠激烈,无可如何,于是灰心气短,颇有披法人山之想。这次再一亲见神仙灵异之迹,越发心中向往。不过此人聪明沉稳,因见我姊妹三人俱是女仙,恐所求难遂,反生厌憎,不在他家下榻,一旦离开,以后更是无望。看那意思,分明是想等除竹山教妖人,免去这场大劫之后,再行开口求说。如论此人,心地光明,天性仁厚,而又勇毅忠诚,学道原本相宜。虽然根骨不是上乘,这次总算积了极大的功德,又有居停之惠,不应负他的心志。本门俱是女弟子,自然无法援引。且等事完,如无机缘遇合,便连同诸姊妹,往师叔灵灵子门下引进,料无不收之理。”
石玉珠正寻思间,一眼瞥见岳阳搂上灯烛辉煌,人影往来,遥遥可睹。知有游人在上赏月,猛想起两少年曾约绿华往岳阳楼上相见,语气颇有较量之意。虽是日里的事,后因锦雯追那小舟错过,但也不妨前往一探。自己此行尚未往楼上去过,正好乘便登临,看看楼上风景,是否与范希文《岳阳楼记》相符。心念一动,立即飞往。
石玉珠到了楼下,乘人不见,现出原身,往上走去。到了楼上一看,只有两桌富贵人家的子弟在彼张灯夜宴,凭栏赏月。见玉珠孤身少女,生得又极美丽,夜间独自登楼,似有惊异之容,互相以目示意,不再哄饮。除两三人偶作偷觑外,多半容色甚庄。玉珠不知这伙当地游侠少年俱与杨永交好,上次杨永遇仙之事多有耳闻,内有二人还曾见过林绿华,当日岳阳楼上又出过一桩异事,所以见她孤身美女,并未敢以寻常跑江湖的轻视。玉珠见无所寻的人在内,意欲去往楼边,略为眺望,便即走去。
楼上伙计却少眼力,因当晚全楼酒座已被这两席贵客包下,先当玉珠是客人招来,不曾阻拦,及见双方没有招呼,知非一路。当地江湖女子又多,品类不一,每令上等客人厌恶。这两席客人又均是城中富贵人家,恐惹不快。以为这等深夜还上楼来,分明是见有贵客,想来引逗,忙赶过去喝道:“你懂规矩不懂?今晚是张大公子请客全包,不卖外客,楼底下悬有牌子,没有叫你,上来作什么?还不快请!”话未说完,石玉珠面色一沉,正待发话,忽听席上有人喝道:“伙计,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包这全楼,原为今晚良朋盛会,不愿俗客混杂,败人清兴。对于仙姬淑女,山林异人,但求宠降,合座生光。只因仙凡分隔,恐有误解,未敢遽然恭请入座罢了。日里的事,你也亲见,不看看来的是何等人,就肆无忌惮地随口乱说,莫非也想找苦吃么?”伙计闻言,吓得诺诺连声,赶紧退去。
石玉珠朝那两席一看,共有十一人,虽是些豪华少年,却无浮浪之气,与寻常纨袴不同,只是对月纵饮,也未携有妓女,神态也颇端庄。听其口气似已看出自己不是庸流,本来没想答理,及听到未两句,忽然心中一动。略为沉吟之际,那发话的正是席中主人、杨永的好友张其泰,文武双全,人品极好。此席本来约有杨永,因为君山之事,托病未赴。石玉珠一上楼,张其泰便看出异样,只苦男女之嫌,恐生误解,未敢遽然延款。恰好伙计冒失逐客,乘机发话。及见玉珠目注全席,面色转和,觉出不致坚拒,张其泰随即起立,恭礼说道:“今夜洞庭月华清丽,君山十二螺岚光浮动,水天一色。因觉清景难逢,约请同社友好,对月小酌,遣此良夜。只水云村主杨大兄一人因病未到,正引为憾。不图上仙宠临,凡夫俗子,原难奉侍壶筋。但上仙编袂云鬟,独对湖山,未免稍嫌寂寞。现拟重整杯筋,再治粗肴,以邀宠幸,不知上仙亦能鉴察愚诚,略此须臾云泥之分否?”石玉珠本有允意,又听是杨永之友,料是端人,慨然答道:“贫道浪迹江湖,漫游过此,月夜闲步湖滨,久闻岳阳楼风月名胜之地,遥望灯烛辉煌,以为人皆可临,不料诸位贵客在此夜宴,竟作不速之客。贫道饮食不久,盛筵不敢奉扰,对月清谈,尚可奉陪。”张其泰这一对面,越看出玉珠容光照人,清绝尘间。尤其是那一双剪水双瞳,精芒隐射,与凡人迥乎不同。打扮又与杨永所遇女仙相似,如非座中有人认识绿华,几疑便是一人。闻言大喜,知道仙人多不喜食烟火之物,便不再勉强。同座诸客看出仙人有了允意,早把上首一面空出,令伙计撤去残席,纷纷上前见礼,来请人座。张其泰笑着道:“上仙必不喜烟火,稍喝两杯,略进点水果如何?”石玉珠也不客套,笑谢入座。
互通姓名之后,便问日里楼上有何异事。
原来君山在岳阳楼的西面,相隔水面只十五里,天色清明,一望人目。日里湖中排教斗法时,岳阳楼上先去了两个女客,在楼角僻处要了一壶清茶,凭栏观湖。这时同席恰有二客在邻桌品茗清谈,因杨永这一伙朋友均常与江湖英雄异侠交往相近,颇有识见,又是上次和杨永在一起见过林绿华的两个。二女一到,便看出不是常人,便留了心。假装闲谈观湖,暗中察听二女言谈动作。内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忽对年纪稍长的一个低语道:“你看出君山上面并无什迹兆,你说那话,怕那伙妖孽无此胆大吧?如由我二人发难,漫说难期其成,就算侥幸,造下这场大罪孽,却是无法抵补呢。依我之见,无事便罢,你所闻如确,不如通知峨眉道友,请其令人防范。我们不与对方结怨,还可积些功德,岂不是好吗?”年长的道:“你总是顾虑大多,连君山都不肯去。事情如有形迹,必在后山和湖底一带。这等远望,虽只十余里之遥,到底难于详察。我看还是到君山走一回的好。”年少的方要答言,年长的忽然侧耳一听,失惊道:“后山地中雷鸣,必有原因,我们就去如何?”
年少的答道:“白日耳目众多,这伙妖孽纵无忌惮,也不至于在未有眉目以前如此任性猖狂,惊人耳目。这地底雷声甚小,不是芳姊一说,我也几乎忽略过去;如是常人,便近在咫尺,也至多觉出地底微震,不易听出。发雷人分明有意隐秘,妖人决不会在大白日里下手。十九是妖人的对头乘其日间无备,潜入妖人行法之地,暗中破坏所设妖术邪法。你听雷只响了一声,现在只是一点震动的余波,底下并无回音。遥望君山上面并无异状,不是来人法力太强,便是妖人不在。芳姊拉我到此,本意相机行事,得点现成便宜,不愿树敌作对,自惹烦恼。各正教中道友,我们相识颇多,此时前往,如与相遇,不特难于措词,以后更难伸手。万一到时破法人已走,众妖党忽然闻警赶回,或是本来在彼,无心相遇,定把我二人认作他的敌党,当作仇敌看待。这伙妖孽一与生嫌,便纠缠不清,岂非惹厌?为今之计,只有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