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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放弃我等大好前程”
蝶娘子甘冒奇险只为在自己身上射入这么一片薄玉,此玉必然大有问题。上玄挫敌之后已然觉得不适,更不耐烦听曾家矮子们唠唠叨叨罗罗嗦嗦,喝问道:“什么放弃大好前程?”
“难道阁下出手救了我等性命不是为了让我等三人对阁下俯首称臣,甘心为奴吗?”曾一矮义正词严的问。
上玄一怔,心头已然明白曾家三矮一路跟踪的意思,但尚未想出要如何应对,脸上也尚未来得及露出嘲笑之色,他陡然只觉天旋地转,“扑”的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曾家三矮看着毒发昏迷的上玄,各自摇了摇头,曾一矮叹了口气,“这人除了脾气坏些,架子大些,武功高些,人笨了些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点脏。”他瞅着上玄的胡子,自言自语,“和我等兄弟在一起,定要相貌堂堂,方才相称。”
“但大哥,”曾二矮有些发愁的也叹了口气,“白老头为了在这桃林中设伏,特地用了‘桃花蝴蝶镖’,此镖剧毒,除了传说中的稀世灵药,只怕世上无人能解”
“他救了大哥性命,也就是救了我等性命,他还饶了我等一次性命,那就是救了我等两次性命,救了我等一次性命是三条,救了两次便是六条。”曾三矮最后叹了口气,“我等定要还他六条性命,这帐才算得清楚。”
三人很快抱起昏迷的上玄,虽矮却快的往密县桃山边的一处山庄奔去。
桃林中遗下一地七零八落的弓箭,弓箭手本来埋伏林中,却在白一钵重伤之后逃去一大半,余下的多是受伤倒地,不住呻吟。白一钵、蝶娘子和岳家双旗昏迷在地,人事不知。
过了一阵子,林中淡淡的掠过一阵桃花香气。
此林本是桃林,也没人在意那优雅温润的桃花香气,再过一会,林中呻吟之声渐渐少了、小了;又过一会,桃林之中,寂静无声。
那些呻吟辗转的人都已不动,全悉死去。
“擦”的一声微响,一只红袖在树干后隐去,那衣袖轻柔如纱,十分华贵,只听一人低低的笑声:“他折返密县,我自会告诉你,只是告诉你他折返密县,不是为了让你杀他,而是为了让他杀你——白一钵,你可就没有想明白啊呵呵呵”
地上伤重的白一钵眼珠微微一动,似是听到了声息,将要醒转。陡然“扑”的一声,胸口一阵剧痛,冰凉透骨,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黑剑泫水”自自己胸口直没至柄,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怨毒的瞪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明如秋波、黑如泫水的好眼睛!那身红衣,红得犹如染血他、他、他本是
他本是江湖白道的俊彦,有侠名能流芳百世的人。
上玄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挤着三张既大且肥的脸,见他醒来,三张脸一起缩了回去,其中一人道:“原来你倒也不丑,长相和我三弟一般英俊潇洒,就是不爱干净,满脸胡子实在是难看之极。”在他昏迷之时,这三个矮子七手八脚把他胡子剃了,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
上玄看了曾家三矮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曾老三,‘桃花蝴蝶镖’本就无药可治,就算你请来了神医岐阳,也一样无用。”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的声音道,“你看他阴阳怪气的,大概已经离死不远了。”
“胡说八道,他要是死了,我曾家岂不是要赔他六条人命?我兄弟只有三人,要是一人娶一个老婆凑足六条人命再给他陪葬,我等又不大愿意,所以他是死不得的。”曾一矮瞪眼道,“小妖女,你我现在在一条船上,嘘,少说话。”正在他们低声交谈之间,突有一阵焦味飘来,其中夹杂恶臭,中人欲呕。那年轻女子哎呀一声,“糟糕,骷髅火烧过来了,曾老大你说怎么办?我们扔下这个人逃命吧。”
曾一矮怒道,“放屁!鬼王母放的骷髅火,能让你说逃命就逃命?我也想逃命,可是就逃不出去,这和丢不丢下这个人无关,你倒是逃给我看啊。”
那女子轻笑一声,“那蝶娘子又不是我打死的,鬼王母又不是找我报仇,我逃不了又不会死。”说着轻轻一掌往上玄头上拍落,笑道:“我打死了他,你我就都得救啦。”她那手掌刚刚往下一沉,突地手肘一震,那一掌尚未拍到上玄头顶就已受力回震,全手麻痹。曾一矮嘿嘿冷笑,“你杀啊。”
那年轻女子姓萧,名瑶女,是华山派一名女弟子,武功虽然不高,人却很顽皮。华山派一行众人路过密县,她和师兄弟路上走失,闯进树林里来,却正好撞见曾家三矮被“鬼王母”围困。她年不过十七,少年心性,觉得好玩,便一起伏在草丛中。此刻一掌拍不到上玄头顶,她很是吃惊,低头细看这位衣着落魄的年轻人,只见此人相貌俊朗,只是眉宇间一层浓重的阴郁之色,眼睫极黑,黑得带了一股煞气,脸色苍白,越发衬出那股清厉的浓黑。这人武功果然很高,怪不得能打死蝶娘子,她心里暗想,倒也长得好看。
此时那黑色的“骷髅火”已经烧过大半桃林,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越来越浓,曾三矮喃喃的道,“他奶奶的,大哥,要不我们在地上挖个坑,躲进去吧。”曾一矮勃然大怒,“胡说八道!躲进土里,你我都烧成了叫化鸡,很好看吗?”曾三矮也怒道:“那不往地下钻,被烧成了烤鸡,又当如何?难道你能飞得出去?”
“烧不死的。”地下有人淡淡的说。
几人一怔,一起低头看着上玄,表情皆是错愕。
“这火烧得远近皆知,既然华山派的小姑娘在此,她的师长同门必定不远。”上玄连眼也不睁,突地一声冷笑,“何况想杀我之人若无五十,也有十五,哪个肯让鬼王母捡了便宜?”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华山派的?”萧瑶女却只在乎些小事,“你定是刚才装昏骗我!”
上玄顿了一顿,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就在萧瑶女以为他又装昏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睛,“我有个朋友,出身华山。赵上玄平生很少服人,对华山派这等先吐气再吸气的内功心法却服气得很。”
“啊?我派心法本是江湖绝学,让你服气的是我哪位师兄?”萧瑶女听后芳心大喜。
上玄嘴角微勾,颇有讽刺之意,“他姓杨,叫桂华。”
萧瑶女为之一怔,“他他不是在朝廷做了大官,都都不认师父师母”
“华山派师尊好坏不分,功夫浅薄,妄自尊大,叛派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上玄淡淡的道,“杨桂华是个人才,华山派上上下下一百多人,本门心法没有一个练得比他还好。”
“喂!你居然在我面前辱我师父!不想活了你!”萧瑶女大怒,扬起手要给他一个耳光,猛地想到打不到他脸上,只得硬生生忍住,指着他的鼻子道:“等我师父来找我,看我叫他怎么收拾你!”
曾家三兄弟见她发怒,各自哼了一声,三只右手伸出,将她提了起来,点中穴道,扔在一边。曾一矮道:“女人天生蛮不讲理,莫名其妙,我等万万不可与之一般见识。”曾二矮道:“不过你说的倒是有理,这火烧得半天来高,什么华山派啊,白堡啊,岳家双旗啊,各家各路没在树林里截到你的人多半都看见了,鬼王母要杀人,侠义道们自是要救的,若是要杀你,那更是不得了,像你这样杀死‘胡笳十三拍’的邪魔外道,万万不能让其他邪魔外道杀了去,大侠们定要先救你,然后再杀你,这才是正理。”曾三矮赞道:“看你小子阴阳怪气,却也不笨,比我兄弟聪明了那么一点。”
上玄看着这三人,这三人确是有些可笑,转念想到那个平生最爱胡闹的人,想笑的心境顿时黯淡,年来没有听见圣香的消息,他离开丞相府之后,不知如何了
看来这人多半自娘胎出生至今,不知笑是何物,曾家三矮面面相觑,都是皱起眉头。
此时蔓延的骷髅火突然空出了一个缺口,遥遥听到兵刃相交之声,果然有人赶来动手,阻止鬼王母放火杀人。上玄听着那火焰之外的声响,心情本很烦乱,渐渐变得死寂,也许是更冷了些。自小到大,鲜少有人真正关心他,曾家三矮的关心,是不是证明他委实从可悲,变得有些可怜了?想到“可怜”二字,心头煎熬般的痛苦,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滋味,几年之前,赵上玄从不相信,自己会有“可怜”的一天。心里压抑着强烈的感情,忧苦的后悔的愤怒的仇恨的不甘的委屈的伤心的纠结缠绕,突然肋下伤口起了一阵强烈的抽动,接着“咳”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全黑。
“喂?喂喂喂,”曾一矮吓了一跳,“你若死了,我等兄弟岂非要自杀两次?你可万万死不得。”
上玄吐出一口血来,心头反而一清,坐起身来,运一口气,只觉全身真气流畅,到肋下伤口微微一滞,也没有大碍,抖了抖衣袖,站了起来。
曾一矮不料他吐出一口血却突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死了吗?”
上玄右手在他头顶“啪”的一拍,淡淡的道:“噤声!”
曾家兄弟随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骷髅火大灭,所留出的空地上,一席黑袍在烈火余烬中猎猎作响,似是悬浮在空中,里头不知是什么事物。黑袍之后站着两人,一人全身红衣,绣有云纹,那自是火客;另一人全身绿衣,又高又瘦,四肢奇长,就如一只硕大的螳螂,正是“食人君”唐狼。
“食人君”唐狼衣上有血,火客手中握着一把断剑,曾一矮呸了一声,“那是华山派的剑,看来刚才他们撞上了。”曾二矮却道:“他们明明撞上岳家旗,那吃人的小子衣上的口子,是旗顶子划破的。”曾三矮叹了口气,“他们可能没有撞上华山派和岳家旗,但是一定撞上江大公子了。”他瞪眼道:“因为他已经追来了。”
正在说话之间,江南羽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持剑赶到,眼见那黑袍悬空,似乎也很惊讶,拄剑站住,不住喘息,似乎已受了伤。
“你是谁?”上玄眼里既不看火客、唐狼,又不看江南羽,只淡淡斜眼看着那件黑袍,“我又不识得你,何必纵火杀人,伤及无辜?”
那件黑袍一阵抖动,传出一个似男似女的苍老声音,“杀人何须理由,何况你杀我徒儿——”
“你徒儿?”上玄上下打量那件黑袍,冷笑一声,“你徒儿是谁?”
“她徒儿就是暗算你一记飞镖的那个女人,”曾一矮在他身后悄声道,“叫做蝶娘子。”
“我平生不喜杀人,”上玄冷冷的道,“虽然因我而死者不计其数。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
“我师妹和白一钵、岳家双旗几人,全被利刃穿胸,横尸就地,若不是你杀的,难道是见鬼了不成?”那黑袍旁边犹如螳螂的“食人君”唐狼尖声叫道,“你杀我师妹,我吃你的肉,公平得很,受死吧!”言下“霍”的一声,他那长长的衣袖中突地抖出一把镰刀,径直往上玄颈上划去。
“叮”的一声江南羽出剑架住那柄镰刀,喘息道:“且且慢在下有一事不明,要请教鬼王母,尊驾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杀人不迟”
“嘿嘿,此人杀死‘胡笳十三拍’和丐帮章老叫化,不正是你江大公子传下武林令下令追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那件黑袍阴森森的道,“早也是杀人,晚也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