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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归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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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客气。”手中小羊毫不停,撇折一勾,收笔后他抬头,“这里人多。”

    习非酒明白,微微笑了笑,“郊外没人。”说完纵身远去。

    祝华流取剑紧跟其后。

    两人消失后,院廊里,抱着柱子发抖的店伙计慢慢挺起腰,无比得意地冲身后道:“掌柜的,我很像没见过大场面、被江湖剑客一吓就成软脚虾的小老百姓吧。”

    在阴影中飘出半张脸的谢三瞪了伙计一眼,转而隐去。

    远方,丈许之隔的两人片刻工夫来到鸟语花香的郊外,两人都站着不动不开口。祝华流不动,因为他和眼前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习非酒不动,却是在打量。

    鸟语叽叽啾啾,与春日初绽的枝芽交和出一段醺醺醉意。静了不知多久,习非酒开口:“如果不是被鲸蜃宫的毒所伤,化地五残未必会伤我至此。”他言谢,谢的是他的君子风度。

    “你是说燕大侠?”祝华流好言好气地问。

    杀手被叫大侠不是很怪?习非酒眯了眼,问:“请问你是化地五残中的哪一位?”

    “我?”祝华流垂眸看看自己,“哪一位都不是。”

    习:

    祝:

    “习某不杀无名之人。”

    “祝华流。”

    “请!”习非酒抽出剑。

    祝华流不动。杀人之前他没有说“请”的习惯不容多想,剑气凌然逼近。他剑不出鞘,仅以鞘身挡下利锋,下盘稳沉,与习非酒呈犄角之势。

    习非酒扫过鞘外纹路,无声一笑,“隐侯八咏。好剑!”这是一柄吹发断水的利器。

    “阁下的青天战血剑也不错。”

    “承让。”

    他杀人时不习惯讲什么客气话。

    习非酒彻剑倒纵,他趁此空隙举剑朝天,掌心在剑柄处一拍,剑鞘飞起落在树杆上,三尺银水映天而出。

    刻不容缓,习非酒的剑再次袭来,虬萦龙蜒,委随纡曲,不愧为识剑用剑的高手。他将剑柄一转,倒握在手,横臂向前一推,“叮——”双剑交错的声音在空阔林郊竟如深泉龙吟。

    分开的两人融在一片剑光银影中,难分彼此。他观习非酒的剑,左右千仞,似萝蔓纵横,苔衣流滑。习非酒观他,却是怪谲横越,或连或绝,似长溪飞流。

    剑尖相触,两人同时跃开。站定须臾,华流斜斜举剑,银水掠空,就像春神对着柳枝轻轻吹了一口气,看似慢实是快地向习非酒疾射而去。

    有风鸣条!

    他剑势一变,习非酒双目凛然一睁。这种剑法他四年前曾经见过转剑急挡,他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祝华流的剑此刻杀气并不重,甚至有一种青山碧水的违和感。习非酒暗暗储力,见招拆招。突然,祝华流纵身而起,一层剑影排出无形的压力自他头顶压下,转眼,人已落到他身后,剑尖划出冰天雪地的一字弧,直刺他的心脏。

    生存的本能让习非酒急速闪过这一剑,手臂却被割出一道血口。他瞟了眼伤口,切口平滑,不算深。他皱眉,“如果我没估错,这一式是‘天回地转’。”

    “是。”祝华流并不否认。起手之间,剑路一旋再度刺出。这不算偷袭,也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在外面,他没有一边用剑一边在口里大叫什么式什么式的习惯。不过他这一式的确有名字——素鹤追云——与刚才的“天回地转”同为一宗。剑如鹤,气似云,以气引剑,以剑御气,剑气浑然一体,如天光云水,纳万物,吞万物。

    然而,这一招只削下习非酒一缕头发。

    面对眼前的同道,他心头的违和感更为强烈,这是他以往不曾出现过的情绪,特别在他完成命单的时候。心思迟疑间,一招“七纵八横”明显慢了下来。

    两人剑身交错划过,同时收剑转掌,清脆相击后各退三步。尘土扬起,袍角徐徐垂定。

    一场好战!

    习非酒注视良久,突问:“秋风十二楼祝家和你什么关系?”

    “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习非酒扬起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笑,“别人不知道秋风祝氏不意外,但一入暗道生涯,不可能不知道秋风祝氏。他们是目前最有组织、最残忍也最神秘的杀手组织。”

    “秋风祝氏的《云水剑谱》独步天下。数年前,我曾有幸见过这套剑法。就算有聪明好记者过目不忘,依样画葫芦,却只得花式不得精髓。”

    “杀了你很可惜。”他终于理清楚心头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惺惺相惜

    恐怕是。

    他喜欢速战速决,心意一旦确定,也将以不可掩耳的速度拍板。既然不想杀习非酒,他跃上树枝取鞘归剑。正待离开,习非酒叫住他——

    “朋友,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他驻足。

    习非酒又问:“谁要我的命?”

    他看了这位同行一眼,送他一句:“不要开罪女人。”

    青棂绝妙不但下毒、买杀手,还亲自出宫追杀习非酒,很显然习非酒在某种程度上开罪了她。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不过他不喜欢青棂绝妙对化地窟的不信任,一面重金定下命单,另一面却自己出来搅和,他最讨厌这种人。今日取消这一单,回窟只怕又要被忍行一顿质疑他是窟主,不是应该他说了算吗?

    左右不定了半天,他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回到上上楼。路过燕子嗔的房前,他无意透过窗缝向里面看了一眼,视线一时定住。燕子嗔在调息导气,也就是半入定,但他额上全是汗。照理说,子嗔的伤早就好了,除非他又在练新的武功,不然不可能导息导电导出满头汗。没多想,他轻轻推门走进去,轻手轻脚端了太公凳在床边坐下。

    直到一缕夕阳攀爬到墙角,燕子嗔才缓缓吐气,睁开眼睛。

    一双融冰的黑眸正定定看着他。

    四目相对,燕子嗔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赶快撑床稳住身形,他惊叫:“窟主?”

    “燕大侠不必那么大声,我没聋。”

    “属下恭喜窟主得胜归来。”

    “没有。”

    “这单取消。”

    燕子嗔眯起眼,脑中浮现不妙的预想,“窟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解释太多,只问:“燕大侠又在练什么武功?”

    “窟主。”燕子嗔咬牙,容色狰狞,“属下自知技不如人,一个习非酒都杀不了,还劳动窟主出手,实在惭愧。”

    “燕大侠不必太介意。”他好言相劝,“习非酒说他中了鲸蜃宫的毒,其实他的血也有毒。你当日伤他,定是被他溅上身的血影响,好在血液中的毒性轻微你才没事。我化地五残绝非技不如人。”

    这番轻言轻语缓去燕子嗔狰狞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平和许多。静了片刻,他道:“属下能否请教窟主一个问题?”

    “能。”

    “窟主为什么不杀习非酒?”

    “惺惺相惜。”他刚才是这种感觉吧?

    “燕大侠”

    “属下明白。”燕子嗔低下头。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自出道以来他从无败迹,这次与习非酒两败俱伤,一直心意难平,如果习非酒被窟主所杀,他没了对手,必定会有小小遗憾,如今窟主取消这张命单,日后他便可以再与习非酒一决高下。那个时候,他没有任务在身,只需要单纯地享受对战快感。不过在此之前,他仍要勤练武功才是。

    燕子嗔回窟后,果然日夜勤练,几乎到了闻鸡起舞、夙兴夜寐的地步。他的执着和坚持在某方面也成了部众们心中的榜样,窟内一时兴起勤学苦练之风,有人头悬梁,有人椎刺骨,还有人坐瀑布举铜鼎,瞧得玄十三大叹:精神可嘉,精神可嘉。

    而在江湖上,提到“化地五残”的燕子嗔,都说此人剑法谲而有序,快而逐风。闲言者越传越神乎,记书者越记越简妙,甚至到后来引来了香山剑痴向暇生的讨教。你说一个杀手,就算没事也会没时间等人来讨教啊,他又不求什么排名。偏偏向暇生对剑术痴到了尽头,死缠着要比划要比划,真是不胜其烦自然,这是后话了。

    祝华流见他嘴角含了一缕笑,这才起身,“你好好休息。”他转身要走,廊道上却传来急促脚步声,伴着低叫——

    “祝公子!祝公子!”

    他走出房,燕子嗔走在后面。

    见到两人,小跑的店伙计扳着窗子匆匆刹住身形,急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祝公子,花老板花老板家出事了!”

    “什么事?”祝华流将“隐侯八咏”递给燕子嗔。

    燕子嗔默默接过。了解窟主的人都知道,窟主有两柄剑,一柄名为“上蓝无刃”,剑如其名,剑尖一弯银蓝细如新月,双锋无刃,割肉不见血,但并不表示杀不了人;另一柄即是他手中的“隐侯八咏”。窟主日常练剑(或练字)时,比较喜欢用“上蓝无刃”,外出时则多用“隐侯八咏”。不过,当窟主无剑在手时,通常表示他心平气和没有杀意。

    “是鲸蜃宫。”店伙计虽然气喘,陈述却条理分明,“刚才我去东街的面粉铺提货,却看到鲸蜃宫的人一路冲向花老板的小店,带头的是脸上挂纱的青棂绝妙。我怕出事,就跟在后面。她们一到花老板的小店就拔剑要挟,说今日不交出姓习的就要花老板好看。”

    听完,祝华流不动。

    他不动,店伙计却焦急万分,“公子公子,我属下就是瞧鲸蜃宫的人厉害,属下不是对手,这才跑回来求救。要是再不去,只怕花老板支持不了多久。”

    “她自有办法。”淡淡摇头,他仍是不动。

    “可”店伙计差点抱他的大腿哭起来,“可青棂绝妙这次玩真的,她说要是今日搜不到姓习的,就杀了花老板引姓习的出来。”

    店伙计向燕子嗔求助:“燕公子你看”

    燕子嗔撇嘴,回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们为什么这么关心花老板一家?”祝华流凝起眉头。这是他一直搞不懂的地方。

    “因为掌柜的说您和牙牙姑娘交情匪浅啊。”店伙计哭丧了脸。

    又关谢三的事?祝华流眉心拧紧,拂袖迈开步子,方向店伙计吐了口气,快步跟上。

    掌柜的没说错,化地窟主虽然面上冷冰冰,可他真的很重视花老板啊。瞧,他不过慢了几步,化地窟主已经施展轻功跑得没影了嘿嘿

 第八章 圣女守教,教主守律

    店里一片狼藉。店门东倒西歪,断掉的一截上还有脚印,明显是非自然断裂。

    花水然正举着板凳抵挡一名侍女劈向她的剑,花牙被她护在身后。那个可怜的板凳已经被劈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两条腿和半截破板连在一起。

    “青棂姑娘,你”举着板凳腿赶快挡一下,花水然愤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实在忍不住侍女乱劈的剑,她伸腿给了一脚,正好踢到侍女的脚踝。趁着侍女动作暂停,她拉着花牙退到破门边。

    是江湖上最近太平静了吗?还是鲸蜃宫的人都那么闲?为了一个男人,有必要弄出这些麻豆?呃她是说麻烦。

    武功她不是不会,但为了能平安在这里生活,她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身为百姓,遭了麻豆她是说麻烦,通常要报官。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远远看到冲来的这群凶神恶煞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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