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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出了人命你们谁担得起责任!”白澜笛不再跟那两个人纠缠,自己绕着房子跑了一圈,发现每个窗子都是从里面反锁的,唯独二楼一个小阳台开着门。她不顾保安阻拦,甚至把留下的那个摔翻在地,狠狠的说,“要不去报警,要不去找救护车!”然后甩掉高跟鞋,顺着窗台旁边的排水管一路爬了上去,好几次踩空,脚踝内侧被硬生生破掉一片皮肉,她也浑然不觉。她好不容易爬上阳台,吃力的翻过围栏,脚没站稳摔在地上,爬起来就往屋子里冲,“孟小梦,给老娘死出来!”
房间里安静的很,像是根本没有人在家一样,白澜笛骂骂咧咧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把二楼整个都搜寻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孟小梦的影子,她急速跑下二楼,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客房还是没有。白澜笛一下子颓靡了,难道是她判断错了?是了,孟小梦根本就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否在家。
直到白澜笛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才回了神,大概是之前的保安带着物业的人来了。
她只得穿过客厅往玄关走去,却突兀的瞳孔一缩,大喊一声“小梦!”
孟小梦正倒在自家的玄关口,旁边还立着一个大旅行箱。孟小梦一动不动,身边有一大滩水渍。白澜笛一震,立马明白过来,那是羊水。她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嘶声喊道,“快叫救护车!”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白澜笛抱起孟小梦沉重的身体,别这样别像穆华臻一样,求你。
产房外的手术灯一直亮了多久,白澜笛不大记得,她安静地坐在产房外等着孟小梦,也等着那个最该出现在当下的人,结果,直到孟小梦被推出产房,那个人也没有来。白澜笛不知道孟小梦为什么会晕倒在自家门口,也不知道这和那个男人是否有关,她甚至不想再去谴责那个男人。这不正是孟小梦自己选择的人生么?她没有资格去唾骂或纠正别人的生活。即使,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无法忍受的。
大夫告诉白澜笛,好在送来及时,母子平安,剖腹生了一个七斤的男孩。白澜笛轻轻摸着孩子的脸,目光变得柔和,看不出到底像谁,不过听说儿子都是偏像母亲的。
孟小梦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无意识的动动手指,便触到了一畔长而柔顺的头发,微微翘起干裂的唇,她知道是谁。
白澜笛本来就是浅眠,孟小梦微微一动,她便醒了。
自从上次她和杨伟的大打出手,她和孟小梦决裂,真的想过老死不相往来。四目相对,本该有的尴尬却丝毫没有,孟小梦无声的张了张嘴,白澜笛便握住孟小梦的手,安慰着说,“放心吧,你儿子超级健康,又白又胖。”
孟小梦这才放下心来,又闭上眼养了养神,这一次声音很清晰的问,“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蠢了?”
白澜笛噗的笑了一声,“没有,真的!蠢已经是你的常态了吧。”
孟小梦也无力笑了,“真是和以前一样,嘴上不饶人。”
“废话,你差点死在自个家里你知道吗!”白澜笛佯装着拍了一下孟小梦的手背。
“我知道,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你救得,我那是好怕你不接电话,怕你还记恨我,我当初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啊,澜澜。”孟小梦说着就哽咽起来。
“哎呦,省省吧,听人说月子里哭的话会瞎掉的。”白澜笛揉着眼睛的噎了孟小梦一句。
孟小梦破涕为笑,“你真讨厌!人家说着这么深情感动的话,你怎么就不能配合一下呢。”
“你虽然蠢倒还不傻,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所以,奖励一个。”说着白澜笛就抱住孟小梦,狠狠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逗得孟小梦哭笑不得。
“还有啊。”
“嗯?”孟小梦擦着脸上的口水。
“谢谢你能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以为我们就那么玩完了呢。”白澜笛轻轻趴在孟小梦床边。
“对不起。”
“换个词吧,我都听腻了。”白澜笛嗤笑。
“好哎,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晕倒的?”孟小梦不经意的拭去眼角的泪,刻意转了话题。
“想,可是我不敢啊。”白澜笛装出很委屈的模样。
“我和他吵架了,大吵了一架,把我这些年所有的积怨都喊出来了。他让我滚出这个家,澜澜你知道么,那一刻我反而觉得特别轻松。”孟小梦双眼盯着天花板。
“是吗?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孟小梦扭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生下孩子,自食其力,然后好好把他养大呀。”
“果然做了妈妈整个人都变得勇敢了,这话倒是不假。”白澜笛半开着玩笑说。自食其力么?别说孟小梦这样多年养尊处优的阔太太不知柴米油盐贵,更何况是做一个单身母亲,谈何容易?所谓的生活真的不是说说就可以。
“是么?等你做了妈妈你也一样的。”
“我?这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白澜笛摆摆手。
“嗯?我看不见得,我觉得那位先生很好的。”
“什么呀,你就见过他一次。”
“对,就那一次,可是他肯第一时间站在你身边,这就是好。那次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知道么。”孟小梦一改调侃的口吻,变得有几分认真。
白澜笛笑了笑,没再说话。
天边渐渐泛白,孟小梦在轻语呢喃自己孩子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又睡着了。白澜笛站起身,掖了掖孟小梦的被角。她也有点撑不住了,可是孟小梦这里又不能缺人了,孟小梦的父母她倒是也通知了,可是他们都在大马,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就想把郭誉叫过来。
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一转身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白澜笛哎呦一声,本想破口大骂,看清被她撞倒在地的人,眼神一紧,满是敌意,她冷笑着说,“稀客啊真是!”
杨伟也被撞了个眼冒金星,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看到白澜笛,钝了一下,竟有些不好意思,“白小姐,实在很谢谢你!你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嘛都四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哎呦,您这话说着,我可是担不起啊。”白澜笛倚在门边,并没有让杨伟进病房的意思,她指了指楼道了另一端,“不过您好像找错地儿了,您儿子在那边。”
杨伟更是一脸愧疚,“是,我晓得。小梦小梦她还好吗?我想看看她。”
“亏你还记得她是你老婆!她差点就死在你们家门口你他妈的知道吗!”白澜笛尽量压低声音呵斥道。
杨伟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混蛋,我不四人!我”
“进去吧,去打给她看。”白澜笛也不抬眼看杨伟,转身走了。身后是急切的脚步并着关门声。这结果希望是你想要的,小梦。
白澜笛绕到新生儿病房,又看了看孟小梦刚出生的儿子。她在玻璃窗上画着孩子的脸,那个粉红色的肉团安静的在睡觉,她轻声说,“嘿小家伙,虽然你爸也是个混蛋,但是他肯回来,对你妈妈和你都好。如果他再做对不起你妈的事儿,你就揍扁他,知道么?”
回到家,白澜笛就觉得不太对劲,她困意全无,走到母亲本被锁起来的房间,推开门,看到郭誉就坐在那架陈旧的老钢琴前,轻轻的弹奏着。这琴声她在楼道里就听到了,熟悉,动听,且伴随着不愿触及的回忆。
“谁让你进来的?”白澜笛坐在床边,背对郭誉,听不出她话中的情绪。
琴声戛然而止,只剩郭誉重重的叹息,“你离开郭信那儿又去了哪?手机也不接,我等了你一夜。”
手机?包?全部被她丢在了孟小梦家的院子里。
“我说你啊,能不能再多依靠我一点?”
“你会当一个好爸爸,对吧?”白澜笛打断郭誉。
“啊?”郭誉皱眉,“应该没有这么快吧。”话音刚落,背后一个枕头飞过来,被郭誉稳稳接在怀里。
白澜笛一头栽倒在床,缩成一团,“昨天我去见了一个人,那个本该被我叫做父亲的人。”
“嗯,我知道。”
“那他是什么人你也该知道吧?”
“嗯。”郭誉拉过被子,盖在白澜笛身上,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当然都知道,关于白澜笛的身世,就算伊吕没有告诉过他,他也会想办法知道关于白澜笛的一切。甚至他猜,自己家的老爷子恐怕也查的清清楚楚。
白澜笛的父亲是著名的华裔钢琴家andrea·li,中意混血,祖上殷实。母亲叫白芊,年轻时曾是某乐队的小提琴师。他们是在一次合作演出中认识的,白芊所在的乐队为andrea做伴奏。温婉的东方姑娘和英俊的钢琴家就这么相爱了,有点像杜拉斯《情人》里,异国他乡觅知音。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造地设,无限美好的事儿,只是伴着诡异的俗套而已。
很快,步入教堂,组建家庭,定居意大利,有了白澜笛。andrea极为喜爱白兰地酒,又因妻子姓白,便给幼女起了一个乳名叫,brandy。只是,在白澜笛刚满周岁时,白芊却突然带着女儿回了国,她离婚了。周围的人不免感到惊奇,更有切切私语和指指点点。扑上去嘘寒问暖一番,更主要的是想套出可以供人茶余饭后八卦的题材。据说是因为andrea极有身份的父亲不满儿媳生了一个女儿,便勒令儿子与这个女人离婚,另谋某位门当户对的千金为妻。
“外国人不是不在乎生儿生女吗?”
“就是,况且外国是不限制二胎的呀,怎么决定的这么草率?”
“果然外国人是靠不住的。”
那些远亲近邻这样对白芊说,白芊只是笑笑,从不多做解释。可是这样的沉默并不能阻挡风言风语的流传,直到有一天,不知是哪个好事者让这一切云开雾释,他们说,原来那个英俊潇洒的钢琴家是个同性恋,只喜欢男人,只是家里逼迫,不得不找个女人结婚,只是仅仅需要一个继承人罢了。
在那个年代,“同性恋”是多么新奇的字眼,伴着讥笑,肮脏,鄙夷这些来自外人的侮辱和身体中渊源流淌的那个人的血液一起伴随了白澜笛整个童年。她知道别人看她眼神中的异样,她交不到朋友,她的母亲频频遭受别人的冷眼,这些全部源于那个人。
“那年我跑到你们学校去找伊吕,是因为我狠狠的揍了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你知道为什么吗?”白澜笛嗅着被子上的香味,迷蒙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但想想就该明白,逼着白澜笛这样做,一定是触及她不能触及的底线。
“他现在突然跑回来,居然对我说什么要我认祖归宗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嘘,睡吧,你今天太累了。无论过去怎样,你现在有我,一切安心。”郭誉对白澜笛耳语。
一切安心,心中便是一暖,是啊,再也不必一人承担这些无力承担的负重。
白澜笛醒过来时,郭誉已经不在了,只是枕头边多了一些东西,是她的丢在孟小梦家的包。她侧身拿出电话,里面的未接和短信已经数不清了,但是,未接来电最多的,不是郭誉,而是林某某。白澜笛随意翻看一条短信,看了几行眼睛居然有些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