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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衍却反问:“你又是为什么?”
“嗯……因为我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催得紧,真该成家了,然后又阴差阳错地正好遇上你。如果非要问个确切理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反正就是想同意……”迟恒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脸上有些轻微的发烫,他以为是车内暖气开得太足。
“当时我觉得,可能我跟你……是适合在一起的,能一起过日子。”
迟恒说完后,陆铭衍的嘴角也弯了弯,然后转眸看向他,“嗯,我也是这样。”
那一刻迟恒心底是欣慰的,但是那种欣慰并不足以战胜心中的惶恐和对未知的恐惧。如果他是个天生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或许他就能不那么害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的,就是害怕,他觉得自己这种违背伦常的能力简直就像怪物一样,而肚子里的种就是个小怪物,一旦被人所知,那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他?恐惧?猎奇?恶意?厌恶?这个赌注太大,代价太大。他不敢去赌。
其实,从证实怀孕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虽然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并不那么安逸,但总归不是这种离奇古怪,怎么突然之间他就这样了?他害怕甚至是恐惧这个孩子,他不敢要,他想生活保持原样——平静无波,互不影响。
迟恒深吸一口气,“婚礼照常举办吧,所有的都不必改变。”
他垂下眼睛,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停留在自己肚子上。然后他用那只手微微用力地按了一下肚子,苦涩一笑,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跟这个世界说声再见吧。
。。。
☆、第12章 孕事暴露前
俩人拎着东西回到家后,迟恒喝了口茶就去厨房做饭。
水池里还有一条前天买回的白鲷鱼,迟恒怕它已经不新鲜,就用米醋多洗了几遍再擦干,又在鱼身上均匀地抹好盐。处理完这条鱼他又把两只硕大的梭子蟹麻利地拆了,扔到黄酒里泡着,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熟练。
陆铭衍挂了电话就来到厨房,站在门口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走过去,开始帮迟恒捣鼓那些食材。做饭的时候没人说话,手碰着手,也只是很自然地让开,默契地把这些都处理好。
其实迟恒很喜欢吃海鲜类,尤其是蟹,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蟹黄酱拌饭,这样简单的伙食就能让他心满意足,要是再配上酒的话会更够味。但现在这俩样他都不能碰。
陆铭衍疑『惑』地问起原因时,迟恒说,“医生建议我这阵子禁烟禁酒,好好调养。”
“泡过料酒的蟹都不能吃?”
“不能,一点酒精都不能沾。”
既然已经决定要送小宝宝离开,那么最后几天迟恒不希望孩子再跟着他受罪,他要把这个孩子安详平静地送走。为此,他还破天荒地请了连续好几天的假。
第二天,迟恒买了上好的酒和蜜方火腿作为礼品,亲自送到同事家,虽说是拜访联络感情,但迟恒最主要还是想拿到自己要找的信息。好在同事小陈很好说话又不多疑,迟恒说做研究纪实人就信了。迟恒很着急,每延迟一天他心里的不踏实就增加一点,于是当天他就拉着同事去研究所一起找资料。
资料室原本不能轻易开放,但同事帮他开了后门,俩人在资料库里查了近五个小时,终于把联系方式给找出来了,一个手机一个邮箱。
同事把两条联系方式抄在纸上,递给迟恒,“不过我不敢打包票你一定能联系的上,毕竟这是三年前的联系方式,兴许人家早换了。我能帮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迟恒却是如获至宝,一个劲地说“谢谢”。
坐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同事不经意地提起,“小迟啊,看来婚姻至少是把你从工作狂的状态中拯救出来了。”
出租车司机按照迟恒的指使先把同事送回家,后座只剩下迟恒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给那个手机号码拨出一个电话,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回到家后,迟恒四处看了一圈,陆铭衍不在,很好。他赶紧用电脑给那个邮箱地址发去一封邮件,简短地阐明自己遭遇相同情况的困境,目前正亟需帮助。邮件一发出去就有了回复,迟恒赶紧点开一看,结果却发现那只是自动回复。
“和家人在巴厘岛度假中,邮件已收到,尽量早日回信。”
看来目前还是联系不上,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迟恒笑着摇摇头,合上电脑,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就起身去厨房做晚饭。这回他弄得是冻豆腐炖鱼汤,又往里头加了一些山『药』块儿,『乳』白的汤汁变得更浓更稠。
其实也就这么一小段时日的轻微调养而已,迟恒却能感觉到身体比前一阵子疏松多了,而且这几天肚子也没有阵痛,脖子上的小红疹也慢慢褪去好些,淡得只剩下小印子,兴许再过些时日就能彻底没了痕迹。
腿脚还是会时不时地抽筋,但没以前那么厉害。偶尔四肢绵软乏力,安静地坐一会儿,实在严重就喝点葡萄糖。
简单地结束晚饭,迟恒不急着坐下而是随意地做了下清扫。万幸当初没有听雪丽姐的话搞一个别墅婚房,中看不中用,光是清扫整理就得累趴。
迟恒才想到雪丽姐,雪丽姐的电话就应声来了,而且破天荒地没瞎唠,而是直奔主题语气还很严肃,让迟恒明天中午务必回苏家本宅吃饭。
迟恒应了,这边刚挂通话,手机就“叮”的一声提示收到新邮件,这次他点开一看,这回真是得到回复。
回信的内容也很简洁,里面附了一个医生的名字以及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邮箱地址,在邮件的末尾处,那对夫夫还附了一张一家三口在巴厘岛冲浪的照片,蓝白的浪花衬着三张『露』齿的笑脸,迟恒看一眼也笑了。他立刻回了封感谢信,又按照对方提供的邮箱和手机号提前联系那位程医生做预约。
短信发出去后没有立刻得到回复,迟恒不想太过冒昧,于是没立刻打电话过去,而是耐心地先等等。他用这个空档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身体冲得暖暖的之后,换上宽松的棉麻睡衣回到客厅里,再拿起手机一看就有了回复。
程医生把同迟恒的会面诊断定在明天上午九点,短信里还附了一个地址。
迟恒原以为可能是私人诊所,不料这个程医生是在南医三院就职,这是一家挺有名气的大医院,尤擅长诊断男科。
这意味着迟恒以后寻医问诊都有了可靠着落,不必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最后还无处可投,他感觉自己一颗漂漂浮浮的心终于在此刻找到了根基,一直以来都紧绷着快要断掉的神经似乎骤然一松。
他把电脑和手机里的记录统统清空,又从卧室里拿来『毛』毯,枕着靠枕往沙发上一躺。
历经几番周折终于找到解决方案,明明该放松该笑的,但迟恒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去做产检、安胎,而是去堕胎,送走一个小生命。小家伙终于可以被正常地流掉,而不必被当成肿瘤摘除,这是唯一可庆幸的地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迟恒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紧紧闭上眼,用『毛』毯盖过头顶。他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就这么去做吧。忍一忍疼,大概就过去了。
晚上七点半,外边飘起小雪。
陆铭衍回到家中,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报着明日气象,但迟恒却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么早就睡,还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都不够,这嗜睡也未免太反常。
陆铭衍走过去,把盖在迟恒身上的『毛』毯稍稍掀开。琛琛还是同往常那般侧卧着,像小孩一样蜷着腿、弓着背,他的双手似乎是很不经意地搭在肚子上。
陆铭衍弯下腰,俯在迟恒耳边,“琛琛,你醒醒。”
迟恒一点动静都没有。
“琛琛,我有话要跟你说。”
还是睡得很沉,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很好。这样倒更方便了。
陆铭衍单膝跪地,动作轻缓地把迟恒的一只手从毯子里拿出来。琛琛的手指干净而修长,并不是那种骨节分明的骨感,而是莹润软和,握在手里非常舒服。
但陆铭衍没时间多想别的,他拿一个非常细的针尖对着迟恒的食指,不轻不重但却很遽然地扎了一下,动作利落干脆。
指尖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迟恒辗转醒来,那种很细微的痛,但还是能感觉到。
迟恒的意识还未聚拢,警觉『性』就先上来,他的眼睛还未睁开,但下意识地就要抽‘回那只手,而且他抽‘回的力气竟然很大,要不是被陆铭衍牢牢握住,那只手大概就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迟恒的意识模糊不清,这……怎么回事?
他蹙着眉,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子。
等他睁眼的时候,视线还是一片氤氲。而陆铭衍已经把手中的东西徐徐收回去了。
紧接着,迟恒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很熟悉,但听起来又感觉有些遥远。
“琛琛,去床上睡。”
迟恒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含混不清地应了声。然后陆铭衍把他扶起来,半抱着将人弄到卧室里。迟恒一直模糊地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异样,几次想抬起手来看看,却被陆铭衍似若无意地,但却牢牢地,按住了。
手指被温暖的掌心紧紧握着,迟恒挣不开。
将人弄到床上躺下,陆铭衍也顺势侧身靠在床头,他还是把迟恒的手抓着,一直等到人重新睡过去,他才缓缓松开。
迟恒不喜欢躺在大床上,空落落的不踏实,他以前睡得都是狭窄的单人床,小小一块位置便足够。同居以后夜夜共眠,几乎没有例外,迟恒就没有感觉到一个人的空落和不踏实,只是这几天他睡得越发早了,很多时候他睡下了可陆铭衍还没有回来。在那张无边的大床上,他总是无法睡得沉,通常就会自个卷着毯子窝沙发。
陆铭衍把迟恒的那只手抬起来,食指上只留下了一个不容易被察觉的小红点,大概明天就看不出来了。陆铭衍起身,走回客厅,把小小的血样管装进外套的口袋里。
如果不是今晚和周晟他们应酬吃饭,陆铭衍可能没觉出此事的不对劲。
当时周晟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苏钰跟我抱怨,说前几天在医院碰到你们家迟恒。我就说你可真能折腾,这都在筹备婚礼,你就不能稍微节制一点啊,怎么就能把人搞到医院去?听说那天迟恒在医院大发脾气,啧啧,人都被你惹急成这样,你是做得多狠多过头啊……”
那些荤话陆铭衍没管,而是揪重点问,“他在医院发脾气?”
“可不是嘛,直接撂挑子走人!这不叫发脾气啊?看你那样子是不信我说的话?苏钰当时可都看到了,不信你问他啊。苏钰,是不是?你把那天的场景再给陆少说一下。”
苏钰不太乐意,但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他在医院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医生具体情况,打死都不肯做血检,还二话不说就跑了,整层楼的医务人员都在找他,但没找到。他不出来谁能找到啊。这还没进陆家的门呢,他就犯起少爷脾气,这种人以后怎么处……”
苏钰后面那几句嚼舌根的诋损话陆铭衍压根没听,他只注意到“不告诉具体情况”、“不肯做血检”!
而且,迟恒回来后又莫名地跟他说了那些话。悲观、沮丧、隐忍、沉默,就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