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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越是平凡,一落在屈寒山手里,反而更易发挥。
——个真正好的剑手不见得一定要用好剑,一个非要好剑不可的剑手,不见得就是好的剑手。
——屈寒山一剑在手,又可以谈笑自如了。
文鬓霜若与余哭余、江易海任一人单打独斗,都终不会落下风,可是以一敌二,则力不从心了。
“五湖拿四海”江易海只有九只手指,他十年前有十只手指,但那时他在武林中并不出名,直到他在十年前有一次用擒拿手拿住别人的兵器,那人力扳刀锋,把他左手一根尾指削去后,他才真正地痛下苦功,去练好擒拿手、分筋错穴法。
他也才真正地成了名。
“瘟疫神魔”余哭余更是可怕。
他所过之处犹如一场瘟疫,他人之毒,也可以由此想见。
他几乎是完全碰不得的,他初加入战团,黄远庸就是想打他一掌,但掌方触及他的衣衫,便中毒跌了出去。
文鬓霜的双腿自是无人能挡,但江易海牵制住他的马步,余哭余的毒更防不胜防。
他暗叫要糟,这时场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左丘超然。
左丘超然一出现,即对上了江易海。
他以前是江易海的手下败将,可是第一擒拿手项释懦及鹰爪王雷锋的嫡传弟子,也不是好惹的,左丘超然至少暂时缠住了“九指擒龙”江易海。
文鬓霜即感压力顿轻,全神贯注对付余哭余。
余哭余甚为畏忌文鬓霜的双腿,而文鬓霜也对余哭余的毒极为顾忌,亦因彼此双方间甚为惮忌,一时相持不下。
然而那边的左丘超然对江易海,论战情只怕已难以再久持了。
铁星月对上的是独脚彭九。
彭九的镔铁杖,号称九十三斤,加上他一抡之力,少说也有三百斤的力道!
铁星月居然毫不畏惧,一伸手便去抓!
彭九心中暗笑:除刚才顾君山硬挨他一杖外,从来没有人能空手抓得住他一杖,凭这小子也配?!
在他矢志要一杖把铁星月毙之于杖下之际,铁星月却真地抓住他的拐杖!
彭九一呆,铁星月却一拳飞了过来!
彭九百忙中一闪,险险闪过,一抬足,砰地踢在铁星月胸膛上!
铁星月一怔,因为彭九独腿,又如何出脚?
原来铁星月一把抓住他的镔铁杖,彭九一抽不回,但彭九闯荡江湖数十年,应变十分之快,奋力而起,一脚踢出,再行收回,稳落于地。
但是彭九心中,再是吃惊不已,原来铁星月挨了他一脚,居然还挺得住,依然抓住他的铁拐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敢情这小子是铁打的不成?
殊不知铁星月自己心知肚明,挨了那一脚后,胸口痛楚难当,但他更知道一旦松手,彭九的铁仗只要得脱,自己就更退无死所。
所以他死硬挺着。
唐方也是。
她的暗器一发出去,屠滚便滚了进来。
屠滚的身法竟不是闪或躲,也不是进或逼,而是“滚”了近来。
唐方所有的暗器都打了个空。
唐方心下一凛,立时飞起。
唐方的轻功在唐家年轻一代里是翘楚。
也幸好她飞升得快,直到她急升到七八尺高,才听她适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了两声轻微的“嗤嗤”之响。
那是几近无声,极其犀利可怕的暗器,所发出的声响。
唐方再飘下来时,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
唐方再也不敢冒进。
她不知道下一轮暗器来时,她逃不逃得过屠滚的毒手。
可是她也不能退避,屠滚是大敌,她也不能把他让给别的不懂暗器的弟兄。
那边的柳千变,已变了三种步法,四种轻功,滴溜溜地围着马竟终转着。
只要马竟终有一丝疏忽,他就可以立时致他于死地。
他的折扇随时可以变成刀子,也可以变成利剑,更可以变成判官笔。
但是他随即发现马竟终并没有象想像中那般好对付。
马竟终最大的优点就是“定”,定得令人完全攻不进去。
而且马竟终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连眨也不眨一眼。
只要马竟终霎一下眼睛,只要眨一下的刹那,他就至少可以击中对手五次。
可是马竟终从开始格斗到现在,眼睛就像钉子一般,牢牢地盯着他不放。
柳千变不知道马竟终的外号就叫“钉子”。
不过柳千变知道,就算钉子也会因日子久远而腐蚀松脱,只要一旦松落,他就可以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萧秋水不是第一次与康出渔交手。
他以前与康出渔交手过一次,那时有邓玉函的南海剑法控制着他的中锋,左丘超然的大小擒拿手牵制着他的后方,然后他以剑法逼他入死角,再由唐方用暗器招呼他。
而今却是他一个人,用浣花剑法,力敌名列当今武林七大名剑,与他父亲萧西楼齐名的“观日神剑”康出渔作生死斗。
烈日愈炽,落花飘零。
萧秋水已经不是仗着剑法支撑着,而是仗着他平日对各门各派武功的见识与悟性,拼死应付着。
好几次他差一些被观日神剑所伤,他用邓玉函死前紧握的佩剑,险险应付过去,有几次他差些儿丧命,还是觉得不是自己度过这九死一生大难,而是邓玉函的剑魂在庇护着他化险为夷似的。
一想到邓玉函,他气就壮了:
——玉函,我要替你报仇:
一想到邓玉函,他就想起唐柔。
——唐柔,你死得好惨!
他想到他们,就想起昔日大家在“观鱼阁”练剑的情形,所谈的话。
——邓王函论剑:辛虎丘那一剑,胜于气势,一个人气势练足了。剑势也自然不凡;萧伯伯那一剑却胜于无处不成剑,无物不成剑,无事不成剑,于是也无可抵御,无招不是剑!
——邓玉函论剑:要出剑就要快,快可以是一切,快得你不及招架,不及应变,一出剑就要了对方的命。要出就要怪,怪得让敌人竟想不到,怪得让敌人招架不住,一出剑就杀了对方,对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招式。要出剑就要狠,狠得让对方心悸,心悸便可以使对方武功打了折扣,就算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只要你比他狠,还是有胜算。
——萧东广向辛虎丘论剑:十一年前,我已知道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你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还有萧秋水自己论萧东广的剑法活用了“浣花剑法”,用到每一事物、每一时机上去,甚至还加上了变化,但并不一定要自创一派。这一点让我悟到,我们“浣花剑法”大有可为之处,是我们尚未悟到的,而我们平时太不努力、太不注意,太把剑与人分开而不是合一了!
萧秋水一想到这些,他便融会于剑术之中,在这时候,他使出来的有正宗浣花剑法,必要时偶有变招,而且其中竟夹杂着他见辛虎丘、孔扬秦使出来的“三绝神剑”,甚至还隐含张临意的“阴阳剑法”。这一轮剑法,令康出渔大为震惊,真是莫测其高深。这一阵苦斗下来,也不知险死还生,独创奇招几次,遇了多少次生死大限,只是两人功力相去太远,康出渔的观日剑法,乃劳山峰顶,观日十年所得,其精纯岂是萧秋水仅以慧悟能胜:
所以萧秋水常以突有所悟勉强支持,但随时将被康出渔手上的这一轮红日灼焦、烤干!
就在这时候,战局又变了。
屈寒山突然停手,足尖一点,飘出丈远。
他手上的铁剑已没有了。
剑柄留在顾君山的胸前,剑尖却在他背后露了出来。
屈寒山好像有一个癖好,一柄剑如果杀了人,他便不要那一柄剑,那剑便与杀死的人;连在一起,死掉,埋掉,掩灭掉,无论是多好的剑,他都一样。
他认为一柄剑只要杀过一人,杀气便全消了,已称不上是剑。
——他可有否想过自己的一双手,曾经杀过多少无辜的人?!
顾君山捂着胸口,摇摇颤颤,吃力地望着他。
屈寒山笑道:“顾兄,我早已说过,你又何苦”
顾君山突然狂吼一声,拔地而起,曲尺宜劈身后“瘟疫人魔”余哭余的“天灵盖”。
余哭余本与文鬓霜对峙着,这一尺乃顾君山濒死一击,气势何等威壮,余哭余大叫一声,飞闪七尺,仍被尺风袭中,一只右手麻痛得抬不起来!
文鬓霜痛喊一声:“老大——”
顾君山落了下来,鲜血已染红了衣衫,喘声道:“快逃——”
文鬓霜凄声道:“我不逃——”
顾君山怒道:“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文鬓霜一听,一震,一抬头,屈寒山双肩一耸,双足不动,却已闪到身前!
顾君山的身子突然直直挺起,夹着一声怒吼:“快走——”曲尺力劈屈寒山!
屈寒山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只是在忽然之间,一扬手,把顾君山胸中的剑猝然拔出来!
这一剑拔出来,血狂喷,顾君山声嘶而绝!
文鬓霜大吼一声,一切都忘了,双腿如电,向屈寒山踢了出去!
然而顾君山临死前的几句话,却打进了萧秋水的心坎里:
——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我逃不出去,如何传达浣花剑庐的警讯!
萧秋水再也不顾一切,一口气攻出三剑!
这三剑全无章法,康出渔立即把握时机,用内力浑厚的观日剑法,震飞萧秋水的剑!
但是萧秋水在剑未被震飞前已松手,这一下乃康出渔始料未及,因一个剑手乃当他自己手中剑为主命,尤其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怎可以随便弃剑?!
所以康出渔用力一震,反而把萧秋水的剑震飞激射,目标是自己!
——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弃剑亦是用剑之法!
这下离得极近,剑势又来得甚快,康出渔真是吓了一跳!
但康出渔毕竟名列七大名剑之一,这名头岂是虚得,他的身形立时飞退,剑锋一直激射,他一直飞退,虽不及往侧闪避,但飞出十余尺后,剑劲不足,便落了下来,康出渔便一手捞住。
他临危疾退,至少免去了萧秋水的突袭!
他一旦得脱,大为忿怒,恨不得马上要把萧秋水剁成肉酱——可是萧秋水呢?
萧秋水已不在。
萧秋水已在他避剑的一刹那,凭着他过人的智慧与反应,做了几件破釜沉舟的大事。
萧秋水用怪招迫退了康出渔,立即滚翻于地,一跃而起,撒出一把砂子,大叫道:
“天毒地毒鬼毒神毒百毒人毒绝毒大毒砂!”
这一把砂跟着大嚷,往千手屠滚面上撒了过去。
千手屠滚正是暗器之能手,懂得暗器的人,反而越忌畏暗器,屠滚一见一团灰雾,而又从未听过这种怪名字,不禁心头一震,不敢用手去接,也不敢行险反攻,只好一连十几个滚身,滚出丈外!
等到他滚出丈外时,砂子落地,他才知道那只是砂子。
那时他真恨不得把他所有的暗器都打在萧秋水的身上:
——可是萧秋水的人呢?
萧秋水吓退屠滚,即向唐方疾道:“冲出去!”
没有多言,没有解释,然而萧秋水话中的含意,唐方却全然了解。
他们之中也像“四绝一君”一样,要冲出去,不是一个冲出去,而是全部冲出去。
同时间,萧秋水扑向江易海,唐方飞向柳千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