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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比酒更高雅。酒讲究酣,在糊涂中求得忘却,麻醉中达到超脱;茶则相反,讲究淡,在静心中求得回味,清醒中达到飘然欲仙。”趁着文姬去取水,我缓缓说道。
陆羽先是一怔,皱着眉,细细品味,接着神情一喜,居然带点恶狠狠的味道说道:“能说出如此话来,怎么说不懂茶?王公子,你定然不能敷衍于我!”
想不到陆羽对茶如此痴迷,我心下怔然,随即明了,如若不是这样,又何来茶圣茶祖?哈哈一笑,我双手做揖道:“绝然不敷衍,寒生定将所知全数奉上”
“好茶须用好水。”看着文姬捧着茶壶进来,我转眼说道,“薛姑娘这里没什么好地方取水”
陆羽点了点头,道:“的确,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是啊,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所以,薛姑娘这里的水,我用青竹沥取,轮三道九截,竹之清气透于水,去杂留菁,水性已完全不同。”
“哦?”陆羽惊讶的接过文姬手上的茶壶,将茶盖揭开,细细查看起来,末了还倒出一点放在舌上品味。
陆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原本以为只有自然之水用于茶,想不到王兄居然有这等办法!水,的确不同先前了!”
看到他眼中精亮的光芒,我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无奈之举,活水烹茶自然最好,但少了活水的活、轻二性,只有甘冽,也算是稍补不足吧!”
陆羽双手拍赞,道:“如此一来,我都等不及看下面王兄如何做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隔着布裹但仍闻到其中散发的点点茶香。
“陆兄居然身藏宝贝?”我大是惊讶这布包中茶叶的清香,看来这茶绝对不是普通之物。
陆羽脸上一红,微微有些尴尬,道:“让王兄见怪了,并非鸿渐先前不拿出来,只是让这等茶叶配上薛姑娘这里的水,实在是让在下感到惋惜。”包裹打开,只见其中的茶叶绿中透紫,一节一节细如银针却又纤毫必现,竟似发着淡淡的光芒般。
“这,这是紫笋?”瞪看着布包中那数量不多的茶叶,我惊讶的说道。
陆羽显然极为爱惜,看着久久没有出声,隔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是啊,这茶名紫笋,产自苕溪(今浙江吴兴)。是我数年前去时采摘的,以后也再没机会去了,这么些年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若不是看到王兄大出我意外用了青竹沥取的水,我也不会拿出来。”说着,他笑了。
能够感受到他视若珍宝的心情,我也笑了,道:“即便珍贵,也是给人吃的。不过我想陆兄采摘的这些紫笋只怕自己是舍不得吃,都是给别人吃掉了吧!”
陆羽一愣,看着我,随后大笑了起来,道:“王兄怎知?我这些茶叶的确是给个叫皎然的无赖强逼硬迫吃掉了,他的说法与王兄倒是大相迳庭。”
我接过茶叶,一边看一边摇头:“别说你,便是我也有点不忍心了!”说着,我却将茶叶交给了文姬,陆羽愣然又笑我做样子,“陆兄摘了这紫笋,就不知装了那金沙泉水没有?”
陆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可是我后悔的事。当时的确是没有想到,要不是后来皎然偷偷装了一壶,我煮茶之时发现竟然比其他地方的水都要来得好,恐怕到现在我都不知道。”
“有名茶之地,用当地之水烹茶那是最妙不过。除此之外,象太湖碧螺春,就有惠山泉;西湖龙井就有龙井、虎跑泉”
陆羽一扫尴尬,拍掌而笑。见文姬要将茶壶放在茶炉上,我拦了拦手,道:“先不急,陆兄好功力,火候定汤的工夫我们是比不上,要做点小改动只怕陆兄不介意吧!”
陆羽有些惊奇又有些惊讶,摇手道:“王兄要如何做不必理会我。”
我看了看薛涛放在一边的木炭,道:“水用活水,火也讲究用活火。再者,火用坚木炭最好,刚放入炉中,木性未尽,尚有余烟,烟气入汤,汤就没用了”说着,文姬见我点了点头,将数块木炭透入炉中,等到那木炭烧得通红,一点点火焰透了起来,我才让文姬将茶壶放在茶炉上。
炭火越燃越炽,茶壶中的水也响声即起,这一刻没有一人做声,就连先前在此刻想要说话却被我阻止了的杜甫也安静的看着文姬垂眼低眉的静候在茶炉边。
不过片刻,文姬脸上一喜,娇然道:“好了!”说着便用块帕子包着手将茶壶取下。
“陆兄应该听出来了。”等文姬将茶注入碗中,我还是忍不住说道。
陆羽给我一个了然的眼神,欣然举起碗,不做丝毫延时,一下灌入腹中才大声道:“痛快痛快!水好,茶好,这煮茶的人,也是极好!”
文姬亦是一口气将茶吃下,之后还紧紧闭着嘴,任由那股香气在腹中、嘴中不住盘旋,最后竟是连眼睛也闭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含羞一笑,道:“陆公子,贱妾这最后一煮可是欠了功力,你就别笑话了!”
陆羽睁大了眼,忙道:“鸿渐怎会有如此想法?”他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望了望我才道:“王兄品茶,夫人素手烹茶,怎么样都是上上之作啊!”
文姬俏脸微红,避开了陆羽的眼神,道:“陆公子,你说是请教,可这请教可是双方面的,我有不足,你不指出来么?”
陆羽摇头苦笑,道:“贵夫妇珠联壁合,这一品一烹之间,已是极高境界,我早已无话可说,要说还是王兄你来说的好。”
听陆羽将问题抛给我,我一愣,随即明白,陆羽一生在茶,知己不过皎然一人,象今日他所见我品茶指点一二,娓娓道来茶中真味,文姬素手而烹,依炉偎情,两人之间那种心意相通,平和柔静的气息无一不散落在整个房间,举手投足间竟是那么和谐,尽管我在其中仍与他说着话,但始终是感觉不到有任何影响了我们两人的地方。
陆羽感叹者,不过是他难以象我这般,自然,他是有红颜知己,就如身边的李季兰,但要象我和文姬般,那就只能说是一种奢望了。
“品茶求的是心境,去矫饰,求归真,要的是悠然潇洒,超逸率真。若是一昧注重其中的方法,讲究环境氛围和仪式,刻意去设置和追求超脱的意境,那是下乘,陆兄为茶道不是求的一个‘禅’吗?”看到陆羽微微流露出来的颓丧,我不由得开解道。
自然,说到这里,我便想起了后世日本的茶道,虽然是从中国传入,但它早已没有了中国的特色,更与中国的茶道格格不入:是刻意而非自然;是矫饰而非率真;是程序而非心境;是仪式而非超脱。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茶道,开始崇拜起日本茶道,兴许在快节奏的生活当中,没有人会注重这些,也不会注重这些,甚或会当享受日本的茶道是种新潮与时尚,是种文化与档次忘了这本是自己有的,而以为是他国才有的,也许这才叫悲哀吧!
察觉到我神色有异,文姬拉了拉我的衣袖,见我醒过神来才道:“李公子也想夫君教他烹茶,他说要我们再吃上一碗。”
我看着李白,哑然失笑,道:“太白兄,一杯为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那便是饮牛饮驴了!”
这番话惹得众人都大笑起来,李白也不尴尬,径自笑道:“看来我李白还是适合大口喝酒,你看连老天都认为我不适合烹茶!”
这话又惹得一阵笑,待笑声消停,我起身道:“酒也喝了,茶也品了,寒生就不耽扰主人了!”
“爷,你这茶还没喝呐!”素素随我站起,信口说道。
我拿过她的手,在手心敲了一下,徉怒道:“你想爷做那蠢物么?”
素素又羞又急,几乎将头埋在了我怀里,这话让他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李白不依的站起来,大声嚷道:“这不是将我们都骂做了蠢物么?”
嬉闹中走出屋,陆羽携着李季兰跟在我身后不远,神色一正,端声道:“寒生兄会到长安一行吗?”
看到他眼中的殷殷期盼,知道他极欲与我能在长安再遇,不仅仅是因为他会去,而且还因为他的至交好友皎然也在,我微微一笑,道:“长安奇人云集,怎有不去之理?”
陆羽欣然抱拳:“正是,我大唐国力鼎盛,南来北往的国主无一不来长安朝圣,听闻甚至一些外国人也在我大唐占有一官半职。”
听到这怀着无比自豪的话,我的心里却是泛上了一丝苦涩。见我怔证望着远处出神,陆羽也不再说什么,施然而去。
“太白,子美,你们有何打算?此行是陪着我这一介俗人朝长安去还是一路上游山赏水,看遍这大好河山?”
似乎是都注意到我眼中的一丝不自然,李白杜甫彼此换了个眼神,李白懒洋洋的道:“长安我几年前去过,虽然提起来让太白伤心颓丧,但故地重游,为寒生兄引荐一番还是愿意的。”说着,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末了又将脸绷着,“不过,这酒可是少不得半分!”
看到他的样子,文姬和素素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嘴笑了出来。杜甫亦道:“长安是当然要去,不过若是一路上有一番畅饮、畅谈岂不是更美?”
我莞尔,将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溜,落到薛涛脸上。
眼神盈盈而动,薛涛先是朝文姬和素素两女柔然一笑,才瞧了我半眼,将眼光落了开,轻启红唇,声音虽小,但一字不差的传了过来:“与王公子相谈,洪度受益非浅,”说着,她身子微微一弯,做了个谢礼,“望公子到了长安能来‘洪笺小筑’坐一坐。”
想不到这一坐再一出来便已是黄昏时分,清风拂来,竟似乎也和着相伴走在前面的文姬和素素的笑脸,自然,那笑脸中带着三分吃味,七分揶揄。
“李季兰、关盼盼、鱼玄机,薛涛,这风尘四奇女子中,薛涛被尊为大姐。纵然与我们相交相谈也是清如白水,少有邀人一行的话。”走了一段路,李白突然说道。
“情心一牵唯相弃,世如棋子难常弈”我暗暗念诵着,叹息虽然没有出来,但脸上的神色却表露无疑。
“兴许在寒生兄眼里,她不过是一妓而已,充其量也只是带了个‘诗’字,端不如身边的人”李白神色有些难看,微微一顿后又道。
我知道李白看出了什么,也想到了什么,对于这样的误会我发现我竟然不想解释。要说我看不起这个“妓”字,那还真没有,至少在这样的时代是不会。这时代的妓女几乎是所有文人的情思寄托,她们不象现代的妓女,忙得连话都来不及说就上床,实在是不考究任何水准和情调;她们是要先斯文扫床,熏香吹箫,然后才软语低唱罢,把酒言欢始。
这时候沦为妓的,不论是歌妓、舞妓还是诗妓,她们大都是被生活所迫,为战争所累,尽管是被人不齿的职业,但无疑是被中国的文人赞同与称道的。这是她们所具有的内才给她们赢来的尊敬,是现代社会中沦为妓女的女人根本不能相比的。
“太白兄,寒生兄又岂会是那种人?”拍了拍李白,杜甫笑笑道,“要真是端着一副道学面孔的话,那薛涛姑娘的酒和茶,寒生兄又怎么会喝上一喝?更别说是在薛涛姑娘的屋子内坐上那么一天了!”
李白听了这话,脸色才一宽,道:“我想也是,她们几人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从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