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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凶手是谁了吗?”众人眼前都是一花,茶寮中已经多了一人。但见他身子枯瘦矮小,就如一枝老梅一般,只是胡须极长,直垂到了膝盖处。他的双目精光四射,直直地盯在了杨逸之与世宁的身上。
听到黑白子的问话,千梅先生并不转头,只是缓缓地道:“黑白子方才说话时,举座尽皆哗然,只有你们神色不变,只不过吃了一惊。老朽若是没有猜错,你们就是杀了凌大侠的凶手?”他身上穿了件花白色的半长的衫子,在衣襟前别了两茎梅花。时已五月,这两茎梅花却依然开得极为灿烂,芳香袭人。随着他的话语,那梅花忽然抖动起来!
世宁心间忽然一痛,一道凌厉的杀气从那梅花上飞射而出,锐利地刺向了他的身躯中。世宁不由得一震,情知眼前这个仿佛乡下种花老头一般的千梅先生,乃是决不下于凌天宗的罕见高手!
千梅先生见他们不说话,冷冷地道:“回答我!”他乃是一方豪客,素来颐指气使惯了,虽然心忌世宁练成了剑心诀,但仍存着几分蔑视。
世宁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凌大侠不是我杀的。”千梅先生并不理睬他的回答,冷冷道:“你练成了剑心诀?”
世宁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承认练成了剑心诀,只怕难以洗脱罪名。但他从来不会说谎,所以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练成,只是偶然施展出来了而已。”千梅先生瞳仁中突然迸发出一阵炽烈的光芒,厉声道:“施展给我看!”世宁看着他,摇了摇头。千梅先生笑道:“是因为手中无剑吗?我给你!”他的脑袋突然后昂,带着整个身子急速地向后飞了过去。茶寮人多,拥挤不堪,但千梅先生不知如何就退到了张、萧二侠的身边,一探手,将两柄松纹剑拔了出来,身子突然晃动,闪到了世宁的身前,叮叮两声响,两柄松纹剑插到了世宁的面前,冷声道:“快些施展出来!”他当年极为自得的梅花千落被于长空一剑击败,这十年来从未甘心过。今日听说有人练成了剑心决,这番惊喜较量之心,只怕还在为凌天宗复仇之上。他也不管世宁是否答应,就逼着世宁施展起来。
黑白子忽然笑道:“梅老先生只怕是忘了舞阳剑的规矩了!当年于长空身上虽然藏着舞阳剑,但却决没有人知道他的剑在何处,梅先生又怎知他身上无剑呢?”千梅先生一怔,道:“你说得对!”他一伸手,将两柄松纹剑拔了出来,道:“还给你们!”一甩手,那两柄剑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张、萧二侠的面前,当真不差毫厘,宛如目见。张萧二侠互相看了一眼,都是面如土色。黑白子又悠然道:“手持舞阳剑的人,又怎会主动出手?这个规矩,看来梅先生也忘了!”千梅先生笑道:“你不说,我当真忘了!”他胸前襟上的两茎梅花忽然跳了起来,眼前一花,他的右手已经将这两茎梅花都夹在了指间,登时花香披拂,恍恍惚惚之间,那花仿佛变成了万万千千,向世宁潮涌而来。世间纷纷茫茫的一切,都仿佛淹没在了这梅花的海洋中。这就是千梅先生的成名绝技,梅花流。六桥梅花香彻骨,杀人的梅花流。
第二章 落梅如雪满青襟
两枝梅花颤颤悠悠的,在空中划过。芳香登时从梅蕊的尖处透出,将世宁的身心包围住。大千世界中的林林总总仿佛全都消失了,余留的只有那娇嫩的红,馨沁的香,以及飞舞的灵动。这红香仿若不是人间之物,这灵动也一样只在天上,不在人间。
这就是千梅先生梅花流的第一招,“何言落处堪惆怅,直是开时也寂寥”,梅之美,不在其开而在其落,千梅先生武功的精华,也就在这一个“落”字上。随着长吟之声,那颤颤梅蕊忽然洒落,化作万千红香,向着世宁袭了过来。刹那间杀气卷地而来,将世宁整个人笼罩住。世宁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拔剑!这杀气宛如实质,将他全身经脉逼住,他竟然连动都不能动了!世宁不敢撄其锋芒,当下斜斜退了一步。千梅先生眉峰一振,朗声道:“好!”只见那梅花的虬枝一挺,刹那间在满天飘散的梅瓣上尽皆点了一下,真气鼓涌,满空梅瓣如赤火流星般飞舞,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漩涡,向着世宁追袭而去。世宁依旧不能招架!那梅瓣来得极快,他甚至无法还手,只好一退再退!千梅先生却停了下来,他的右手轻轻招动,那空中的梅瓣宛如群萤归巢一般,全都飞吸到了两茎梅枝之上。千梅先生摇晃着满头白发,皱眉道:“你这样不行,完全不行!”
世宁怔了怔,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千梅先生将两茎梅花依次别在了衣襟上,走上前一步,指着方才他们打斗的地方道:“我先是以一招‘何言落处堪惆怅,直是开时也寂寥’来攻你,你斜退一步,暂避我的锋芒,这是对的。但随后我用‘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这一招追杀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再退了,因为一退再退,气势便已竭,而我气势愈盛。像于长空这样的大侠,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招数?所以当年他以刚克刚,反踏上一步,硬生生将我刚累积起来的气势打散!这才是剑神的风范,我们再来过。”说着,将两枝梅花除下,夹在掌中,随手划出,依旧是那招“何言落处堪惆怅,直是开时也寂寥”。世宁却不禁呆了呆,不明白这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但那招数之来,宛如天风海雨,哪里容得了他细想?眼见红香逼目而来,情不自禁地就退了一步。
千梅先生大赞道:“这一招使对了。现在我要换‘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了,你快快准备踏上一步!”说着,手中梅枝展动,卷起一阵红色的涟漪,将空中万千梅瓣吹动,向世宁驱逐而去。世宁眼看退无可退,一咬牙,依他所言,一步反踏了上去。但他的功力哪里能与于长空相提并论?于长空凭借着旷古绝今的修为,自然可以一步而裂千梅先生之气势,但世宁不过是个后生小子,却哪里能够?这一步踏出,他立即觉得冷风扑面而来,几乎气为之窒!而千梅先生的万千梅花,却毫不停留地杀了过来!舞阳剑依旧没有工夫出手!
情急之中,世宁大喊道:“接下来该如何?”千梅先生一怔,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搔了搔头,道:“我记得于长空当年一步踏出之后,正踏在我换气的空隙中,仅仅凭着这一步就将我的‘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打散,接着长笑道:‘你败了!’我不服气,怒冲冲地施展出我最得意的‘梅花千落’,哪知于长空转身就走,手中的舞阳剑却纵横飞舞,竟然背对着我就破了我这招‘梅花千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世宁心念急转,已经有了计较,笑道:“老先生,破解你这招‘梅花千落’的关键,就是在于背对着你。你这一招纷繁富丽,炫目之极,背对之后,反而能够不为所惑,全力出招。当年于大侠背对你出剑,可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尊敬你,尊敬你这一招!”千梅先生精神一长,喜道:“真的吗?”世宁见他有些相信,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道:“若是老先生不相信,不妨再出此招,看我如何来破!”千梅先生大喜,他自败在于长空手中之后,始终耿耿于怀,苦思十年,自谓能够抵挡住于长空的剑心诀了,可惜于长空却已埋骨荒山。这时听说又有人顿悟了剑心诀,一试之心,当真是强烈无比。当下双梅展动,空中暗香浮动,双梅层层招展,赤色梅花凌空盘旋,倏忽如一株虬龙一般的老梅,万千枝叶一齐摇曳而下,向世宁散了下来。
世宁动也不动,梅瓣如刀,哧哧将他的衣服割破。世宁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千梅先生眉头皱了皱,手一翻,将杀势停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躲闪?”世宁不答,道:“老先生,你看,就算我修成了剑心诀,但若是正面面对你这招‘梅花千落’,依旧是丝毫没有出手的余地。下面我就背对着你,破你的这一招!”千梅先生听他就要施展剑心诀了,一时心痒难搔,喜道:“快快转过去!”世宁却并不转身,皱眉道:“可是我剑心诀方窥门径,尚未大成,若是你在我转身之时出手,那么我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千梅先生冷笑道:“我千梅先生何许人也?怎会在你转身的时候出手?哼!”世宁盯着他道:“你不会?”千梅先生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在你背过身之前,我决不出手!”世宁仍然盯着他,慢慢点头,道:“很好!”他一面点着头,一面慢慢向后退了出去。他背后就是茶寮的门,茶寮的门后面就是杜甫草堂的门,杜甫草堂的后面,就是成都的街道,夜色四合,街上一片漆黑,若是他退了出去,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找得到他了。
千梅先生皱眉道:“你做什么?”
世宁道:“我不做什么,只不过是要走而已!”
千梅先生手中梅花展动,怒道:“走?剑心诀还没出手,你怎能走?”
世宁冷冷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千梅先生乃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说好在我背过身之前决不出手的,现在却又要失信了!”千梅先生一怔,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已经中了世宁的圈套!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若不是关心剑心诀,又哪里会受如此之愚?当下不由得一声怒吼!
华山派的张、萧二侠对望一眼,忽然齐声大笑。张松纹道:“千梅先生说过自己不出手,可是别人并不在此言中。”
萧松彻接着道:“只要咱们出手逼着他背过身来,千梅先生的话就不算失信了!”两人越说越得意,哈哈大笑着走了上来。千梅先生的眉峰却竖了起来。张萧二侠的自做聪明,在他的耳中听来,却不啻是最恶毒的挖苦!
那张萧二侠却浑然不觉,提着松纹剑,走了上来。世宁的脸色变了!张松纹、萧松彻的武功并不低,若是他们在背后出招,世宁真没有把握能够不转身,若一转身,千梅先生就不再受此话所拘束,那么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张萧二侠显然也看出了世宁的窘迫,狂笑着走了上前。
陡然之间茶寮中那通明的灯火突然一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聚集在了一起,全都映照在一人身上。白衣,一尘不染,宛如天山之雪一般,飘然闪现在众人的面前。这皎洁的白色似乎就是光源的中心,照得众人眼睛都是一花。千梅先生的瞳仁突然收缩,一声轻响,他手中的梅枝忽然裂开,暴涨了一寸!他的目光闪亮,盯在一人身上。
杨逸之。他永远是那种淡淡的,仿佛在沉思着的表情,没有一丝飞扬跋扈,既没有凌天宗那种海洋般的融合力,也没有千梅先生孤梅般的冷峻。他只是淡淡的,与世无争的萧疏,仿佛不愿意沾染一点星光。虽然不愿沾染,但夜晚的灯火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着,鼓涌进入他的体内,放肆地挥洒着。世宁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惊奇,这难道就是《梵天宝卷》的力量?他真实地感知到,杨逸之体内并没有丝毫的真气,但他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绝对没有人敢轻视此时的杨逸之!
难道《梵天宝卷》竟可以超越武学的概念,不运真气而伤人?同样,千梅先生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迷惑,他手中的梅枝在缓慢地生长着,逐渐将他的胸前护住。那梅枝乃是千年梅心木刻就,与千梅先生的真气遥相感应,在他真气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