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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川这一路上已经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看起来是用非常远古的术法绘制的,上面有些符文。但以我的阅历实在没有办法解读,只能说这个妖怪的来头不小。”
江成路不说话,把手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后开始喃喃地用白话的语言译读出其中部分内容。
“……生命虽然已经终结,但愤怒将成为身躯中不熄的火焰。高举起祭品的头颅。将它安放在颈项之上,愤怒将让你变化万千,恐惧能让你获得永生。”
一旁的陶川已经愕然变色。
“无头又不死,难道是刑天?”他大声报出一个名字。
“绝对不可能。”
江成路却十分确信地摇了摇头:“刑天是上古正神,且不说如今是否还存在。就算存在,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邪恶的事情来。”
一旁的恭平终于也说话了:“我小时候倒是听父亲提起过,在夏朝末年的时候,残暴无度的夏桀被成汤王讨伐,夏桀的大将“耕”在战场上落败,被成汤王砍掉脑袋。可是夏耕的尸体却没有倒下,反而逃遁进了深山里躲藏……”
“这就是夏耕尸。”江成路显然也和他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就和妬妇津神一样,夏耕尸虽然起源于一人,但是传至后世,已经逐渐逐渐地成为了同一种怪物的代名词。
这一类的怪物生前往往是穷凶极恶的寇王、匪首,受到枭首极刑,头颅悬城示众。所以眷属和余部只能取回身体,找人私下施行巫术,复活成为夏耕尸。
由于夏耕尸这种怪物实在稀少,所以几乎没有任何史料记载它的行为方式。大家普遍以为它无需头部就能够生存下去,但是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刑天是正神,以乳为眼,以脐为口,魂魄俱全。夏耕尸却是怪物,需要盗取他人的头颅维生。看起来它还可以根据不同的头部改变身体外形,甚至假扮成女性的样子。”
“但就算伪装成女性,性别与好恶始终无法改变。因此它所伪装的苏雪才会与王题发生龃龉,让人以为她变了心。”
陶川继续理清思绪:“这之后他又陆续夺取了周一良、蒋超和李坤的头颅,伪装成他们,用过之后的头颅则和尸体一起处理掉。”
“事到如今,这些事情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江成路又有点烦躁起来:“我就想知道,夏耕尸在什么地方。小白究竟还在不在他的手上……”
“……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使用这只手进行香窥。”
虽然有点犹豫,但陶川还是说了出来,却又赶紧强调:“可你也知道,对活人进行香窥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更不用说现在的目标是个妖怪,我怕香荼他……”
“这件事不用麻烦小韦。”江成路已经果断地站了起来:“不愿意放开白秀麒的人是我,当然必须由我亲自把他给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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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进行香窥,现在?”
韦香荼看着凌晨两点站在自家门口的两个人,眼神里有些错愕。在得到江成路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先让他进到屋子里坐下。
“在最后做出决定之前,你必须知道,香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到的,它需要一定的修为和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忍耐。”
“我觉得我可以。”江成路坚定地回望着韦香荼的双眼:“而且,我不要那种只能透过幻象窥见一鳞半爪的香窥。我要更直接有效的。”
“……”韦香荼当然知道江成路指的是什么,可是那种办法太过危险,他绝对不能主动提出来。
然而江成路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目标:“给我那种可以直接为我指引方向的香窥禁术,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来承担。”
“可是万一失手了呢?没有了你,玄井公寓这上上下下该怎么办?”
韦香荼是个做事过分谨慎,甚至有点儿寡断的人,但好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总是替他拿主意的搭档。
“我相信江成路有他自己的分寸。”
陶川拍了拍韦香荼的肩膀,示意他别太紧张:“把东西准备好,香窥的过程由我看着,你早点去休息。”
韦香荼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们两个,答应去布置香窥的场地。他又让江成路先去沐浴,再换下染有白秀麒鲜血的衣服,以免干扰到香窥的过程。
半个小时后,迅速做完准备的江成路重新来到西栋一层,香窥专用密室的门已经被打开,陶川示意他走进内室。
韦香荼已经张开了他的壶天,内室与上一次白秀麒过来参观时看见的景象大不相同——韦家本家的后山上有一座石窟,是数百年来韦家进行香窥的圣地,韦香荼的壶天正是模仿这个洞窟而建,里头并不深,隐约还可以看见洞底壁上有一尊石雕造像。
韦香荼已经点燃了洞壁凹槽处的一排蜡烛。烛光的前方依旧是一个旧蒲团,一张旧案桌。案上摆着个硕大的瓷盘,倒是崭新的,盘底烧制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
江成路当仁不让地坐到了蒲团上面,看见瓷盘里已经被注入净水。接着,韦香荼用调制好了的香粉在一片巴掌大小的蜡膜上打出了一个符咒形状的香篆,然后将这片蜡膜轻轻地放在了水面上。
“都准备好了。”
韦香荼这才抬头看着江成路:“闻见香气之后,你的一魂一魄会随之出窍。香气将会引导你找到夏耕尸的藏匿地点,但是在香篆燃尽之前你必须回来,否则……”
“我明白了。”江成路点头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
可是韦香荼还是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这种强制魂魄离体的过程非常痛苦,你应该有个心理准备。”
“嗯,你们放心。”
江成路最后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韦香荼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香篆的头部。
一线细细的白烟慢慢浮起在昏黄的烛光里,伴随而来的是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
“小白,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来找你了。”
江成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七章 负隅顽抗的蠢材
特殊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浓郁。飞快下降的室温让江成路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他感觉到这股凉意正在随着自己的呼吸而不断渗透进四肢百骸。骨头冷到发酸,血管里则好像钻进了无数根冰晶凝结而成的牛毛细针,上下游走着。
浑身每一寸身体都在隐隐作疼,还好目前痛得还不是太强烈。江成路才刚告诉自己可以忍耐,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那些游走在他体内的“冰针”忽然长出了倒刺,变成一根一根冰做的钩子,一针一针勾拽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江成路简直感觉身体里有一千只利爪正在刨挖!
健康强壮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抵抗反应,可是觉察到痛感有所减轻,江成路却又幡然醒悟过来,强迫自己放弃抵抗,重新接受这痛苦的香气在体内肆虐。
更多的疼痛如涨潮一般重新涌来,催出一波一波淋漓的冷汗。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成路好不容易稍稍缓过一点劲儿来,忽然间所有那些勾爪又一起开始倒退,勾住他的肌肉、血管和内脏,全部用力向外拖拽!
“唔——!”
疼痛在脑内爆发出一阵炫丽的火光。江成路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眸放射出灿烂的亮金色。
慢慢地,这煌煌的金光之中开始分离出两团明亮的光点,循着香气的引导静悄悄地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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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坤的别墅内。
室内游泳池底部的照明灯,将池水点亮成一块通透的美玉。漂浮在池水表面的血色正在一点点下沉,好像玉皮上的沁色。
染血的游泳池边,一个身穿家政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滩椅上,用仅剩的左手扶住脖颈,微微调整着脑袋的方向和角度。
在她脚下,一男一女两具无头尸体静静地俯卧着。李坤的脑袋则摆在茶几上,神色安详。
夏耕尸很不满意。
没有了右手,又丢掉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如今的它元气大伤暂且不提,就连换头的手法也困难了许多。刚才这位被电召来的家政妇。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反抗起来依旧颇有力道,所幸李坤的这座别墅地处偏僻,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呼救。
水池里映出一张灰败、扭曲并且怒气冲冲的面孔。换做平时,这种成色的脑袋他是根本就不屑于使用的。
夏耕尸阴沉着脸色,站起身来将两具尸体踢进游泳池中。既然作为李坤的身份已经暴露,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他可以改变身体的外形。使自己看上去具备男性或者女性、胖瘦高矮的特征,但对于缺失的右手却还是无能为力的。而这一明显的伤残特征,无疑为他今后的改换身份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夏耕尸就不由得咬牙切齿。但是他毕竟还是狡猾的。并没有准备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自怨自艾上面,抓起李坤的钱包和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去找一台自动提款机,尽可能多地提走李坤账户中的资金——密码早已经通过李坤的脑袋被它给记住,现在只要祈祷银行没有这么快就知情,冻结掉李坤的账户就好。
带着金钱。夏耕尸告诉自己必须赶在明天早上之前离开这座城市,走得越远越好。也许躲到边境,甚至偷渡出国,反正外国人的脑袋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要能够躲过这一阵的风头,当这些凡人都老了死了之后。自己一样有得是卷土重来的机会。这,就是妖怪胜人一筹的地方。
想到这里,夏耕尸终于露出了今天下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推开了通向后院的玻璃门。
弥漫在泳池边的血腥味被凌晨户外清新的空气吹散了,迎面扑来的寒意让夏耕尸打了一个寒战。紧接着花园草丛中传出一阵窸窣响动,他短暂地停下了脚步,很快就闻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
一种冷冽的,不属于自然界任何花草树木的香味。
夏耕尸的警惕性很高,他飞快地从提包中摸出一把短刀攥在手中,刀刃虽然远不及之前的那把锋利,但是对付一般的人类盗贼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是千年不死的猎人,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朝生暮死的猎物。”
它喃喃地对着自己低声强调。
也就在这低低的喃喃自语之中,香的气息愈发浓郁了。紧接着,夏耕尸以为自己看见了香气飘来的轨迹——那是一缕金色的烟气,飘飘渺渺,又像是一条金色的丝带,牵引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 !
在感受到强大压迫力的同时,夏耕尸手上的包掉落在了草丛中。
花园里的风忽然加大,草丛和树木被吹得狂乱摇摆,池水拍击着荷岸撞出云雾一样的水花。
那缕金光不断变亮,随着香气在花园上空盘旋。最后凝化出一条龙的幻象。
幻龙居高临下地俯身,金色的眼眸愤怒地瞪视着夏耕尸,用闷雷一般的声音质问道:“……白秀麒的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