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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枪?”
卢云心下大惊,已然被迫站住了身子。须臾之间,背心,腰脊又各顶来了一把枪,全身上下已被四把枪指住。背后那人却还嫌不足,当即道:“双手举起,举高。”
眼看火枪来了,反而让卢云心下一宽,已知背后是人不是鬼。只消对方是活人,那就不愁打不死。他把双手高举过肩,淡淡来问:“阁下是什么人?”
“义勇人。”
话声一出,卢云抖地向前翻转,听得“当当”响声不断,两腿旋踢,背后火枪全给震开了。
卢云出手极快,当下寻着声音来处,便去反扣对方脉门,忽然那人手掌翻转,便与自己对了一掌。
两掌相接,对方的掌力竟然轻飘飘的,造诣大显不凡。卢云哼了一声,却也不怕,霎时右手暴长,抓住了对方的袖子,正要将他扯过来,忽然啪地一声,眼前光明大现。
四下黑暗已久,这光芒乍然现出,直刺得卢云目中流泪。他急急闭上双眼,向后退开一丈,却觉身边气流有异,似有什么东西逼近而来。
卢云是炼气士,身遭若有杀气异状,纵使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亦能感应提防,他双眼紧闭,等着异物逼近,可耳中却迟迟听不到破空声。他越发纳闷,不明所以,猛然一股无声气流逼近面前,来势奇快,赫然是一柄利刃来了!
卢云大惊失色,急忙睁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偏偏那柄利刃也无破空之声,只隐隐带来一股气流,仿佛是朝自己喉头而来。卢云心下惊骇,看这柄刀一不见影,二不闻声,委实不知如何招架,只得向后纵跃丈许,避开了杀招。
“当”的一声,真有一柄快刀砍上了洞壁,激得火花四溅。光芒乍现,稍纵即逝,四下又再次恢复黑暗。卢云暗暗骇然,看这刀来势如此之快,照理必有激昂破空之声,可自己却什么也没听到,若非自己内功深厚,可以察知身遭气流异状,恐怕早给砍死了。
四下漆黑昏暗,卢云什么也瞧不见,宛如瞎子,偏偏对方刀法有异,出手无声,自己又成了聋子。他知道自己遭遇了重大埋伏,当下后背紧紧靠住洞壁,至少守住一个方位,随即提起内力,朗声喝道:“什么人躲于此间,还请出来相会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间洞中传来大笑声,好似有无数人躲在暗处发笑,一时洞穴里回音轰轰,声势骇人。卢云自己也是内功深厚之士,岂会怕这些伎俩?他提起内力,蓦地纵声狂啸:“小人!给我出来!”
卢云内力之厚,天下罕见,这一吼真能使天地变色,瞬息间洞中好似响起晴天霹雳,便将对方的笑声压了过去。
洞中回音交相激荡,宛如天崩地裂。对方听卢云作啸,便又默不做声了。卢云越来越烦,他鼓起丹田,正要疯狂作啸,猛见四下一亮,光明大现,便又让他“啊”的一声,目中大痛,什么也看不到了。正慌张间,猛觉身旁气流急晃,又有利刃砍来。折回卢云却也有备,但见他左足顿地,身转如风,一个飞脚扫出,正是陆孤瞻亲传的“无双连拳”。
好久没使这招了,今日的卢云已非吴下阿蒙,这招“旋风脚”使出,威力岂能同日而语?听得飕的一响,这脚扫过大圆,守住全身,无人可近,却听脚步轻响,对方已然远远躲开。卢云闭眼落地,提掌护身,沉声道:“朋友,你使的究竟是什么刀法?”
“武当……”骤然之间,远处响起一个笑声,“夜行刀。”
卢云心下一惊,急忙张开了眼,这才看见了面前景象。
洞中灯火全亮,只见自己身处一座空旷洞中,前方好一座大石,石上立着两只脚,穿着一双草鞋,顺着足踝而上,见到了一柄腰刀,慢慢看到了一个胖壮身躯,最后看到了一张脸,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头上却有一个“贪”字,直吓得卢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哈哈哈!”
那鬼怪大笑起来了,道:“怎么?这会儿便吓坏你啦?你那要是瞧到我的真面目,岂不要哭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洞中回音大作,如同雷鸣。慢慢洞中走出了十来人,人人头戴鬼面具,左手持铁笛,右手提着孔明灯,却没一人携带火枪。
卢云嘿了一声,这才晓得刚才的“火枪”从何而来,却原来是几只铁笛,便让自己上当了。
他不喜欢对方装神弄鬼,沉声便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聚集在这儿?”
那人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么?咱们是义勇人。”
卢云微微沉吟,只觉得“义勇人”十分耳熟,想必是在那儿听过,他沉吟半晌,缓下了口气,道:“你们……你们是崇卿的朋友么?”
那人嘿嘿笑道:“是敌非友,是友非敌。世道不靖,有时敌友不分,有时敌友难辨啊。”
卢云听他说话不着边际,心里更感不耐,沉声便道:“崇卿是不是在这儿?”
那人笑道:“我为何要跟你说?你是如来佛祖么?”
卢云摇头道:“不是。”
那人哈哈笑道:“这就是了,你又不是玉皇大帝,也非如来佛祖,我为何要听你的。”
洞中诸人听他说得有趣,莫不放声大笑起来,又震得洞中满是回声。
卢云哼了一声,他晓得这些人必与崇卿有些关联,情势未明前,不愿有所杀伤,便道:“朋友,在下姓卢名云,与崇卿的父亲是旧识。请你们行个方便,让我见他一面。”
那人笑道:“你是旧识,我也是旧识,大家都认识。也罢,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方便。”
卢云是个坦荡君子,一时闻言大喜,忙道:“如此多谢了。敢问崇卿现在在何处?”
那人道:“别急,你想见伍崇卿,得先清一清身上的毒性。”
卢云愕然道:“毒性?我身上有毒?”
那人道:“没错,贪嗔痴,这便是你心中三毒。”
卢云醒悟过来了,自知佛法有所谓七苦,便是“生、老、病、死、爱憎会、生别离、求不得”,又说“烦恼尽在贪嗔痴”,若能洗去三毒,便能脱离七苦,从而大彻大悟。
卢云皱眉道:“朋友,你是开我玩笑么?你要帮我洗脱心中三毒?”
那人道:“没错,你这人中毒太深,全身是病,倘若破不了心中三毒,便见了崇卿也枉然。”
卢云听他话外有话,好似想点醒自己什么,当下不置可否,道:“也罢,你想帮我洗脱三毒,却不知该怎么个洗法?”
那人把手一摆,只听着脚步声响,洞中转出了两名男子,一个带着忿恚金刚面具,其状为“嗔”,另一个白面红唇,茫然张嘴,想当然尔,定是个“痴人”了。
卢云哦了一声,道:“什么洗脱三毒,看来是要打架了,对么?”
那人道:“你说对了,你第一个要破除的难关,便是自己心中的贪念。”
卢云淡然道:“卢某这辈子两手空空,却是贪什么了?”
那人道:“还说没贪?瞧瞧你,两手空空,心中自满,这般得意洋洋,这不是贪念是什么?”
卢云淡然道:“什么意思?”
那人道:“大道废,有仁义。你这人比谁都‘仁义’,所以这辈子如同失明瞎眼,什么也瞧不见。为了你好,我现下要打得你大彻大悟,从此弃圣绝智、破却三毒。”
他说了诺大一篇,随即提起钢刀,泼转如盘,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正是“武当夜行刀”。
卢云叹道:“又要在暗处打了?”
那人嘿嘿一笑,道:“当然。”
把手横挥,刹那间八盏孔明灯一齐熄灭,洞里顿成漆黑一片。
少有人知,武当藏了一套极厉害的夜战刀法,便是这套“夜行刀”。这套刀法是百年前一名瞎眼道士所创,只因他眼睛不方便,与人决斗时多半选在夜间,便依着“绵掌”路数,创出了七十二路“夜行刀”。只因出招时用劲柔韧,纵使劈砍如电,却也听不到一点风声,夜战中自是大占便宜。
此时卢云身陷黑暗,目不能见,耳不能听,常人若是身历此境,必定惊惶恐惧,无以复加。不过卢云一生多历逆境,此时虽在险地,却也不曾乱了阵脚。毕竟自己已是“剑神”传人,内功深厚,六感更是远超常人,对方虽有雕虫小技,却是何惧之有?
卢云提掌护身,正待察听敌人的脚步声,却惊觉自己双手磷磷发光。他猛吃一惊,急朝身上来看,赫见自己满身磷粉,却不知是何时沾上去的。
看四下黑漆漆的,卢云却是浑身灼灼发光,宛然便是个活箭靶。他哼了一声,缓缓退到墙边,后背靠墙,运功于身,只等对方猝然来袭。
此时局面危急,比遭遇“昆仑剑影”还要惊险。这“剑影”虽能隐藏出剑路数,至少还能瞧见对方的手腕,可现下卢云却什么也看不到,非但四下黑暗一片,连声音也听不到一点半点,宛然便是又瞎又聋。
武当夜行刀,一切根基都在绵掌上,卢云暗忖应付办法,心道:“这人出刀无声,岂难道走路也能无声?”
正想间,果然西北角传来轻轻一声,竟有人逼近而来。卢云心下暗喜,便不动声色,只等对方靠近。正等候间,心中忽有异感:“不对!这是声东击西!”
心念甫起,卢云大惊蹲下,果然一物从头顶上掠过,听得当的大声,火光四溅,正是“夜行刀”来了。
对方一击不中,却把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看此人好深的心机,一个声东击西,险些骗掉了自己的性命。正想间,黑暗中气流隐隐而动,又是什么东西朝着喉头急急而来。
卢云喝地一声,急忙转头避让,向前拍出一掌,却没打到人。他自知处境太险,霎时缩短了掌距,贴身防守,以掌风抵挡刀锋,招招都运上十成力。忽然间掌风激荡,已然拍中了什么东西。卢云心下大喜,霎时飞身向前,急急出手,一招快过一招。正激动间,忽然耳边传来悠悠笛声,随即手上抓到一条绳索。
卢云呆呆看着,把手一伸,摸到了一只铁笛,绑在绳索上。他苦笑两声,猛地后空翻起,果然腰间气流急速而过,这招才是真正的“武当夜行刀”。
当地大声,钢刀再次砍上了石壁,火光大溅。卢云着地滚开,狼狈无已。那人看准了他的闪避路数,便又当头劈来一刀。对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用尽了一切心机手段,忽而“声东击西”,忽而“引蛇出动”。看这刀无声无息、无风无影,卢云已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眼看性命便要给人收下了,蓦地提起双掌,仰天长啸:“霞光千道!”
洞中亮起万丈光芒,卢云双手满是磷粉,看他掌心吐出了光芒,那磷粉好似给太阳焚烧了,全数发出刺眼光芒。趁这一瞬之机,卢云不只看见了对方的“夜行刀”,掌中罡气所过之处,更将对方的钢刀震为粉碎。听得“喝”地一声过后,卢云右手暴长,已然扣住那人的脉门。
脉门受制,胜负已分,听得“啪”地一声响,洞中孔明灯亮起,这回卢云早已有备,只眯起了眼,与来人面面相觑。
双方相距不过三尺,只见对面那人身形胖大,脸上却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好似台上唱“傩戏”的鬼钟馗一般。只是面具下的眼睛却带着几分笑意,说不出的古怪。
卢云虽已知道那人带着鬼面具,可乍然再见,还是不免给吓出一身冷汗。他哼了几哼,随即宁定下来,道:“朋友,我已经赢了。可以让我见崇卿了么?”
那人笑道:“瞧你,才苦口婆心劝过你,别这般贪功好胜,你怎又故态复萌了呢?”
卢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