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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一切,终于令她知难而退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安顿她呢?他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气,找不出任何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案。
天下之大,难道就容不下去一个妙龄女子?
他的脚步在暖阁处稍稍停留,咳嗽一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才离去。
路过东宫的花园,一个青色的身影闪出来。他先看到身影,然后,停下脚步。忽然想起那神殿的歌声,想起第一次到神殿时目睹的背影——那个雪白衣衫的十八岁少女!
想金屋藏娇2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女性的背影,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就如神殿的歌声,就如小姐姐当年的芳华。唯有圣女才会唱出这样的天籁:
愿她走过的路上点缀些青绿的荷塘
愿大树的浓荫遮掩这火热的炎阳
愿路上的尘土为荷花的花粉所调剂
愿微风轻轻地吹着,愿她一路吉祥
…………
他不知为何,脑际响起这样的歌声。回旋不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幻。甚至分不清楚那个宝蓝色身影到底是她还是小姐姐。
然后,慢慢的,这个青色的身影走过来。她是从道路旁的长椅子上出来的,看得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她故意等着自己,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什么会等待自己?有话要对自己说么?他又惊又喜,又觉得意外,她这是要干什么?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又无比迫切,甚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陛下……”近臣提醒他。
“你们先先去。”
罗迦令众人退下,只剩二人,相对而立。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寒风,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萧瑟,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对面的女子,面色那么清冷,神情那么淡漠,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真正的道姑冯氏。而非自己熟悉的芳菲。不,这不是那个小东西。
她仿佛瞬间长大了,或者变了一个灵魂。
不,不要这样。他不喜欢这样。宁愿她是嘟囔着嘴巴斗嘴,或者扁扁着嘴巴哭泣,或者惊惶如小白兔,或者憎恨邪恶如一个小魔鬼……可是,她没有,神色非常平静。
她按照道人的礼仪拱手,口吻平淡:“参见陛下。”
他强压抑住自己的慌乱,也不知道为什么慌乱,只是淡淡道:“你有什么事情?”
“我已经给太子开了三个月的药方。他只要按时服药,注意饮食,一个月后就能好个十之八九,三个月后一定能痊愈……”
妒火中烧1
“好,那就让他一个月后大婚。”他完全不经过思想,直接说出来的,仿佛是要彻底斩断什么,快刀乱麻,一劳永逸。
半个月订婚,一个月大婚,这速度也够快的。芳菲被打断了话,听得这个结论,却也并不意外,又说,“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还望陛下信守诺言,我想即日出宫……”
这个小东西,又要脚底抹油,溜了?他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她整个人憔悴了一圈,眼圈也黑黑的,就令得洁白的脑门更是凄楚。她因何憔悴?因为太子即将定亲?
他心里颇不是滋味,竟又无法发作。她甚至要即日出宫,又去哪里?又跑到天涯海角藏起来,自己永远也不得见?
“你要去哪里?”
“回北武当山。”
他摇头:“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她惊呼:“为什么?”
“你进出平城这么长时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大祭司知道你的下落,你要是回到北武当,岂不是被他抓个正着?要是被大祭司抓到,那只怕比火祭更加痛苦……”
她不寒而栗,忽然醒悟过来,愤怒地盯着他,原来,他寻上门来时,便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
“芳菲,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答不上来。
“既然无处可去,何不留下参加太子的婚宴?毕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能出席婚宴,他一定会很高兴。”
“芳菲担当不起。”
担当不起?他看她眼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泪水,终究是单纯的少女,沉不住气,藏不住心事,明明就是妒忌,在伤心自己的心上人别有怀抱。
他竟然也妒忌,心里越不是滋味,口里就越不饶人:“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如此重要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出席?”
她干脆道:“我不想!”
他继续咄咄逼人:“为什么?”
“!!!”
芳菲怒骂罗迦1
她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无法掩饰的悲哀,少女春情萌动的骚动,初恋受到挫折的忧郁,眉梢眼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控诉着她的失望。这一瞬间,她又变成芳菲了,她身上的道姑的性子,她的那身道袍,她的清冷,统统又不见了!只是一个渴望着爱情的少女而已。
这些,本是一个少女最正常的表现,可是,她不行!她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少女!她注定了不行!
他冷笑一声:“你恐怕是怀有私心……”
她也豁出去了:“就算有私心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管得了我在想什么?陛下,你再是只手遮天,再是九五之尊,难道你还能阻碍我的想法?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法力无边的大神,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是圣处女公主,你想也别想!”
“圣处女公主?我难道不是道姑冯氏么?芳菲?圣处女公主?亡国贱种?我到底算什么东西?我的身份完全是根据你的需要来调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陛下,你可真是个撒谎之人!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不止欺骗我,也欺骗太子,甚至欺骗你们伟大的大神!你敢拍着你的胸口说,你当初烧死的是哪个无辜的替死鬼?你身为一代帝王,却毫无诚信,出尔反尔,难道,你们北国上下,都是你这种品质的人?”
罗迦气得呼吸急促,鼻孔一张一翕,双眼要冒出火来:“你不要以为朕会一直纵容你……”
“纵容我?你什么时候纵容我了?不如说你是在利用我!利用完毕,然后就一脚踢开,当一只狗一般的赶走。陛下,你省省吧,不要在我面前假慈悲了,从小到大,我已经受够了你的伪善了……”明明是一头狼,偏偏要装成一只狼。她也彻底地爆发了。反正自己都死了很多次也死不了,这一次,就算是死又能如何?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芳菲怒骂罗迦2
她忽然抢上去一步,罗迦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忽然觉得一股寒意,那是因为她眼里那种深刻的恨意——这一瞬间,他才明白,她竟然恨自己!仇恨自己!
“你竟然还敢说你纵容我?从你收养我开始,你就是不安好心。不,甚至不是收养,你是只收不养,将我当作祭祀品关起来。要不是安特烈,要不是太子,你早就烧死我了。你对我有什么恩?有什么义?你在北武当找到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杀掉我,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尚未痊愈?难道不是企图让我为你治病?如果没有这个目的,你以为你会对我手下留情?陛下,现在太子的病基本已经痊愈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是不是想马上杀死我了?不对,你自己的风寒症还没痊愈……”她彻底豁出去了,“陛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为你治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好了,我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杀了我吧……”
强烈的愤怒几乎击垮了罗迦。原来是这样!自己在她心目中竟然是这样不堪。原来她对自己的仇恨已经达到了这样可怕的地步。
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己对她所作的种种,她竟然看不到!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手下留情,她认为她能和安特烈这种不中用的东西一起逃出北国?
他怒火中烧,微微眯着眼睛:“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魔鬼。朕还误以为你是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我是被迫的……被逼的,不然,我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被迫进宫,被迫救人,然后走投无路。
“被迫?哦,你压根就没想发自真心的救治太子?”
她急促地呼吸,愤怒的双眼垂下去。不,不是这样。救太子是真心的,但是对于他罗迦,却绝对是被迫的。但是,他是他,太子是太子,他凭什么能代表太子?他这样的恶魔,能有太子这样生性仁慈的儿子,本就是不可思议呢!
芳菲怒骂罗迦3
她不承认!她竟然不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对太子也不是真心想医治的?
她想医治他!但是不愿意医治自己!
她恨自己,却爱自己的儿子。
“你是看他即将大婚,你无法再实现你那攀龙附凤的妄想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太子,又怎么样?”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罗迦几乎要跳上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地呼叫,说自己喜欢一个男人!
“你喜欢又能如何?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麻雀飞不上枝头,变不了凤凰,所以……啧啧啧……朕倒忘记了,当年你担心自己的花树被移走,就宁愿用滚水将之烫死……莫非,你现在又想对太子?……”
芳菲摒住呼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罗迦,坏到极点的罗迦。
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做出灸条,不该为他炙烤。他本就是个该死的恶人。
她这样冷淡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他,出言就更是刻薄:“或许,去武当山做女道士?青灯古佛,救赎你满身的罪孽?”
“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去做什么道姑!”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眼里的怒火已经能杀死他千万次了。她急促地喘息,就如一只老鼠,一直被猫捉着,残忍地戏弄,戏耍够了,就一掌拍死。
“不做道姑?好!想死?没那么容易!像你这种人,阎罗王都不会收留你这种小魔鬼!”
“!!!”
“小魔鬼,你给朕听着!如果太子彻底痊愈,你尚有一线生路。否则,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走,门都没有!
罗迦说完,也不看她的脸色,就扬长而去。
芳菲默默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抬头看这深宫的天空,茫茫的苍穹。自己,就像蹲在井底的一只青蛙,只能坐井观天,在死寂里,期待茫然不可知的未来。
扣押人质1
此以后,芳菲和太子便极少见面了。
暖阁和太子的寝殿,就算是只隔着一条走廊,它有时可以很近,有时也是咫尺天涯。她整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或者偶尔外出一个人散步。她明白罗迦的狠毒,可是,他是皇帝,他就是法律,自己走不了,逃不了,只能苦苦捱着,捱到太子结婚,这样,看他还有什么借口。
寒风萧瑟,她对这样的一个功成身退的机会,也觉得很难把握。罗迦就是个变色龙,有时,他的话是根本不可信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太子也不敢轻易来找她了。父皇以“人质”的名义扣押芳菲,难道真的是怕芳菲对自己下毒?可能么?就算天下任何人都会害自己,芳菲,她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也因此,他明白,自己越是靠近她,必将带给她越多的伤害。
就在这样的困惑和犹豫里,匆匆半月已经过去。明日,便是他的文定大喜。早早将幕僚们挥退,他一个人坐在案几上,思绪也十分混乱。多日不见芳菲,不代表不想念。可是,想念又能如何?他苦苦思索,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除了登基,除了自己大权在手,根本无法想象其他的路子——父皇还如此年富力强,他十几岁就登基,十五岁就大婚。到如今,也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