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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是否有人利用了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在利用先帝行事?”
这也是芳菲所怀疑的。
这个人,一定很了解自己——至少很了解宫廷斗争。
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便来什么。
装神弄鬼,把一切都往弘文帝身上引导。
因为,他有理由让大家相信,他是弘文帝——除了弘文帝,谁还会知道那么多的隐私??
生子,恩怨,情仇,罗迦……每一件事情,他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是,他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芳菲本来就在害怕万一是弘文帝也诈死之类的,但是,看到那个非常明显的破绽之后,立即便有了新的想法。
枪杆子里出政权2
这个背后熟悉自己的人是谁?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事实上,这世界上还活着的人,除了通灵道长,再也没有任何人同时会知道私生子以及罗迦的事情了。
但是,道长,那是绝无可能的。
真不敢想象,除了道长,竟然这么多年,一直有一双眼睛,还在背地里窥探着自己。
所谓的宫廷秘闻,原来,如此的不堪一击。
李冲更是惊骇莫名。
他从冯太后流露出的言辞里,更加明白,此事,绝非仅仅是一个私生子那么简单。
而且,对手的意图,隐隐约约的,已经很明显了——
先公诸于众,小皇帝的身份问题。
就这个问题出去,不止冯太后身败名裂。
甚至小皇帝的合法继承问题,也面临很大的风险。
到时,鲜卑贵族们一拥而上,只怕,众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除了政治阴谋,没有其他任何的理由。
或者,他们的皇帝人选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冲,你这些日子,全力以赴,调查那个奇怪的和尚。”
李冲点点头,一直在思索芳菲的那个梦,只是,他现在还不能问出口。有些事情,他毕竟是外臣,涉及这样的隐私,的确没有办法。
“贾秀如何?”
“贾秀击败南朝大军,正在赶回,我已经派人秘密和他取得了联系。太后请放心。”
贾秀即将到达。
王肃在巡山。
芳菲迅速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王牌。
图穷匕见的时候,是要看真功夫的。
没有军队,再你如何权谋智诈都无济于事。
从神殿的火海里逃出来,从大祭司的兵变下走过去,再到青州和三皇子的决战……她早已确信不疑——枪杆子里出政权。
对付暴力,就要更加暴力。
芳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敌人要来,那就猛烈一点。
枪杆子里出政权3
处在这个位置,不可能祈望一辈子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芳菲随手再捡起一封奏折:“你对此人有什么看法?”
李冲一看,暗暗佩服她的记忆。
这么久远的一个名字,一封奏折,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堪称过目不忘了。
“太后,此人是国舅爷米全。”
米全,米贵妃的兄弟。
一般来说,这是个路人甲的角色,很容易被人遗忘。但是,又很容易被人想起。因为,要叫人忽视他都很艰难。
弘文帝期间,他的两个姐妹,大小米妃一同侍寝弘文帝,而且,都分别生了儿子,尤其是小米妃,因为姿色出众,得到弘文帝宠爱,所以爱屋及乌,将她的兄弟也都提拔起来。这个米全,先是从五品,到二品,而且,是在盐政这个肥缺上。
他的升迁,都是在小米妃得宠的时期,而在大米贵妃跟着弘文帝的前几年,都没人和进步。可见,弘文帝对小米妃的青睐。
他为人贪婪,敛财无数,外面的传闻,说他几乎是北国最大的财主了。但是他谨小慎微,做事圆滑,从不授人以柄。芳菲明知他有很多不干净的地方,但是,只要他不太过分,也睁眼闭眼。就算是在清算贪污受贿最厉害的时候,他也能做到上下打点,滴水不漏。
现在,这个谨小慎微的人,竟然上了一个很奇怪的奏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奏报,某地大旱,大意是天不护佑,希望皇帝能去祭祀雨神,再下个罪己诏之类的。
而这个罪己诏,也不是刚下的,几乎是弘文帝死之后,他马上就上了。按理说,早就该淹没在一大堆公文里了,偏偏这个时候,芳菲又把它给找出来。
所谓罪己诏,就是老天发怒了,皇帝自我检讨,说自己德行不够,以至于天不下雨,民不聊生之类的,叫天老爷只惩罚自己,别惩罚人民云云。
枪杆子里出政权4
很多皇帝为了作秀,也会下这种罪己诏。
但是,小皇帝登基不久,又是个小孩儿,屁事管不了,他哪里能罪己诏?
天下人都知道,管事的是冯太后。
谁有罪?
李冲接下看,那是另一个人上书的了,大意是,小皇帝应该去祭祀自己的生母,寻找生母,把生母李氏封为李太后之类的。禽兽也有母亲,何况是皇帝。一个人到了有能力的时候,就该荣显自己的父母,现在,小皇帝居然不敢认自己的生母,也不敢封赏自己的外祖亲戚,你冯太后到底是何居心?言下之意,北国以仁孝治国,你冯太后为了大权独揽,不让皇帝认自己的亲娘,你算什么东西?你违背祖制,牝鸡司晨,不要以为没人敢管你,小心遭天谴之类的……
牛人是不讲究文辞的。
而且,这奏折的毒辣之处还不止如此。
你冯太后一个女人就该在平城的后宫老实呆着,你一天到晚滞留北武当干什么?
尤其是最后一句,就毒得不能再毒了——
听说小皇帝住在你的慈宁宫?这是不合规矩的,哪有皇帝住在女眷屋子里的?皇帝该去的地方是玄武宫,可是,你却别出心裁,把他安顿在你的宫殿。你有何居心?到底想如何控制小皇帝??你名义上是皇帝的祖母,但是,你是人家的亲祖母么?你才三十几岁,你一个孤寡女人,你不过是个外人,小皇帝现在是小孩子,难道一辈子都是小孩子?他一天天长大了,总会变成血气方刚的少年……孤男寡女,谁知道你有何企图?
言下之意,不,完全是明白无误,指着冯太后的鼻子骂:你是不是企图勾引小皇帝??
彼时,冯太后已经三十几岁了,而小皇帝不到10岁,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何况,她是他的祖母!!!
天下人,并非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
李冲完全可以想象,冯太后刚看到这奏折的时候,一定会气得吐血。
但是,冯太后没有吐血。
枪杆子里出政权5
只是把奏折扔在一边。
表面上看来,这两封奏折风马牛不相及。
而且后者,除了指骂冯太后“幽藏小皇帝于慈宁宫”外,其他的诸如牝鸡司晨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了,也不是新鲜玩意儿。
但是,李冲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这个上书的人,并非什么权臣,但是,他是一个极其有名望的人,那是曾经当过先帝罗迦的老师的一个退休老臣,在三十年前,名满天下,有战功,还是北国极其罕见的能识字的地道鲜卑宗室大臣。
这个人当年在名声最鼎盛的时候,急流勇退,回家休养,罗迦曾亲自下旨称赞他为国家栋梁,高风亮节,道德楷模。这个人叫做拓拔野粱,名字很奇怪,但是当年很牛叉。他有几个儿子,都有小军功,罗迦本要厚厚封赏,但是他亲自谢绝,如今,几个儿子都镇守在边关,都并非是手握重兵,只是小小军衔。他的清廉耿直,一向有口皆碑。
换句话说,拓拔野梁现在虽无权利,但是德高望重,粉丝很多,如果振臂一呼,可能从者云集。
但是,在这几十年里,他都很安静,至少在芳菲从皇后到太后的这十几年,他从未现身,而且,对于任何朝廷大事,都没参与过任何意见。
这样的一个老头子,八九十岁了,为什么忽然跳出来和冯太后作对?
而且,还上了这么一封毒辣的奏折?
李冲额头上刚干了的冷汗,再一次冒出来。
真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股暗流,逐渐地,要变成浪潮了。
芳菲说话:“拓拔野粱的外孙女是京兆王的儿媳妇。”
冯太后当然并未闲着。
事实上,她很少闲着。
京兆王——拓拔野粱——米全——米妃姐妹——她们都有儿子,而且是弘文帝的亲骨肉,而且其中一个儿子,还曾经被封为睿亲王,和当时的小太子几乎比肩……
一切,仿佛是一条逐渐清晰起来的线索。
枪杆子里出政权6
一切,仿佛是一条逐渐清晰起来的线索。
李冲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仿佛一种巨大的阴影兜头地罩过来。
这股阴风,背后席卷了许多人——包括从上到下的北国力量——朝野之间,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表面上是谁人在装神弄鬼,实际上,是鲜卑贵族们,聚集了太多的能量,马上就要反攻倒算。
他们的突破口就是小皇帝。
虽然,小皇帝是弘文帝的长子,是合法地继承了皇位——可是,如果他也是冯太后的私生子的话!而且,冯太后是汉人!
纵然沉稳如李冲,也不寒而栗。
敌人,并非是没有胜算的。
只是,他不知道那些人掌握了什么证据,又掌握了多少。
这种事情,本是死无对证的。
但是,所谓的宫闱秘闻,就是没有秘密!!!
“太后,这些日子,您不可不防,凡事小心。”
芳菲再一次站起来:“李冲,我明日搬去玄武宫。”
李冲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做。
玄武宫,那是皇帝的寝宫。
现在,已经有人在大骂她“牝鸡司晨”了,她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去玄武宫。
她神秘一笑:“皇上就该住在玄武宫。但是,他太小了,我为了照顾他,必须也住玄武宫。”
李冲看着她眼里闪过的那一抹奇怪的神色,竟然没有再阻止她。
一转念,只说:“既是如此,我明日便去安排相关礼仪。”
芳菲向来了解李冲。
如果他说“我去安排”,那就是有了一定的应对,否则,不会轻率妄言。
李冲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芳菲一看,失声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冲一笑。
芳菲也神色稍缓,好些天阴霾恐惧的心情,终于略有好转。
事实上,李冲以前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他是个至诚君子。
但是,对付阴谋家,就要比阴谋家更奸诈。
————————今日到此:)
图穷匕见1
事实上,李冲以前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他是个至诚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