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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欢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意思。”竟是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递给孟大爷,道:“这一两银子够不够?”
孟大爷还真是想不到有这样的冤大头,上下打量楚欢一番,真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只是那一两银子终究是真的,他接了过去,道:“瘸子半个月的摆摊费是足够了……!”嘴角泛起怪笑,道:“不过你上来管闲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楚欢依然带着笑,又掏出一两银子送过去:“这下子不知道是否可以?”
孟大爷接过银子,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来说,轻轻松松得到二两银子,那已经十分的得意,拍了拍楚欢肩膀,笑道:“你比瘸子懂事,在京城一定混得比他久。”一挥手,领着手下一群人离开。
楚欢见他们离开,这才过去,帮着瘸子收拾棋子。
瘸子也不看楚欢,只是道:“欠你的银子,我现在只怕还不起。”
楚欢笑道:“等你日后发达了,想起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
瘸子看了楚欢一眼,微一沉吟,终于道:“我住的地方,还剩下半坛酒,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请你去喝酒。”
楚欢笑道:“我刚刚饮了酒,可是还没有饮够,如果有人愿意请我喝酒,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瘸子微微一笑,楚欢这才发现,这瘸子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有着极大的亲和力,楚欢帮他收拾起棋子,瘸子拿在手中,又过去捡起棋盘,这才道:“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
楚欢点头,那瘸子在前面领路,楚欢跟在后面,只见瘸子的右腿果然残废,他左腿走出一步,右腿便会在地上拖过去,姿势自然不会很好看,但是此人却没有丝毫的自行惭秽之意,平静自如。
“你的身手,应该能打得过他们。”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沉寂一阵之后,瘸子忽然问道:“为何甘愿掏银子?”
楚欢一怔,看来此人的眼里还真是不差,竟然能够看出自己身有武功。
“以前听人说过,与龙虎斗,是为龙虎。”楚欢微笑道:“与鼠虫斗,便是鼠虫。虽然我不是龙虎,却也不想成为鼠虫。”顿了顿,又笑道:“而且能够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又何必动用武力?”
瘸子露出笑容道:“说到底,还是能忍。一个人能忍,总不会是坏事。”
楚欢笑笑,心中却想此人的忍性比自己要强得多,从头至尾此人都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真要论起心性的淡定,自己肯定是比不上这个瘸子。
瘸子走得慢,好在所住的地方也确实不远,拐到一处巷子里,里面就没有了正街的热闹,经过一座院子,院子大门紧闭,在这处宅院旁边,却是有一座小木屋,倒像是一处放置杂货的地方,瘸子走到门前,推开门,回头道:“如果不嫌弃,进来坐坐。”
楚欢跟着瘸子进到里面,只见里面虽然窄小,东西也不多,却干净有条,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显示这瘸子是一个做事仔细却又十分有条理性的人。
屋内有一张陈旧的小桌子,瘸子将棋盘和装有棋子的布袋子放下,又拿来一只小瓷碗,瓷碗上面倒扣着一张更小的碗,放在桌子上,将上面的碗取下来,里面却是放着小半碗花生米。
瘸子又取来一只小坛子和两只小瓷碗,满上酒,这才笑道:“就不是好酒,心意倒是真的。”端起酒碗,道:“来,饮上一碗!”
楚欢也不客气,端碗饮酒,酒水入喉,却是辛辣无比,没有甘冽爽口味道,便知道这是劣酒。
这瘸子虽然右腿残废,但是谈吐非同常人,不过瞧他目前的处境,却是十分的困难。
放下酒碗,瘸子才微笑道:“很少有人愿意去帮助一个没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更是很少有人帮一个瘸子。我这个瘸子只能用一碗劣酒谢你。”
“千金送十金,泛泛之交,一金送一金,却足显诚意了。”楚欢道:“这半坛子酒,想必是大哥最后的珍藏吧?”
这瘸子三十出头,比楚欢大上不少,称一声大哥倒也是理所当然。
瘸子哈哈笑道:“说得好。不瞒你说,我这人最好饮酒,可是囊中羞涩,这坛子酒,每日里只倒半碗尝个味道而已,若是换做以前,便是再有两坛,我也是片刻间便能饮尽。”
“看来大哥的酒量不差。”楚欢笑道:“在下便难以比上了。”
瘸子道:“我叫裴绩,以前有人叫我裴瘸子,现在也有人这样叫。”他身有残疾,按理说对此该是十分的忌讳,但是他却似乎毫不在意,显得十分坦荡大度。
楚欢问道:“原来是裴大哥。在下楚欢!”
“楚欢?”瘸子裴绩笑道:“你名欢,性情倒是欢乐,我名绩,可是却毫无功绩。”
楚欢问道:“听裴大哥的声音,倒不像是京城人士。”
裴绩道:“我是河西古州人士,来京城已经三个多月了。”问道:“楚兄弟似乎也不是京城人士?”
楚欢道:“在下是西山云山府人。”
“哦?”裴绩道:“楚兄弟来京,是来投奔亲戚?”
楚欢想了想,才道:“实不相瞒,小弟确实是来投奔,想谋一条出路。”问道:“河西道距离京城极远,裴大哥为何要来京城?”
“也是投奔他人。”裴绩淡淡笑道:“不过事情不顺利,恐怕难达心愿。”说到这里,裴绩脸上竟然微显黯然之色,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
第三一零章 笼中雷
裴绩好酒,楚欢酒量也是不弱,半坛酒等若杯水车薪,不过片刻间就已经见底,裴绩有些尴尬,道:“酒水不多,如果可能,下次再请你饮酒。”
楚欢笑道:“裴大哥在秦水边摆摊,是否因为身上真的缺银钱用?”
裴绩想了想,摇头苦笑道:“其实我现在开始明白,有时候银钱确实很有作用。”轻叹道:“京城不比河西,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没有银子实在不成。”扫了自己所住的小木屋一遍,淡淡道:“今天你可以与我在这里坐下喝酒,再过几日,恐怕连这样的地方也呆不下了。”
楚欢心里其实已经十分好奇,裴绩身患残疾,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为何又会落到如此窘境?
裴绩似乎看出楚欢心中所想,笑道:“秦水边上摆棋,也是想着能挣些房钱和饭钱,明天还要寻其他地方重新摆摊了。”
楚欢皱眉道:“裴大哥为何不回去河西?”
“河西?”裴绩摇头道:“至少现在是回不去的。”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如同猿吼,突如其来,却是让楚欢吃了一惊,裴绩却皱起眉头来,道:“对不住。”起身来,竟是拖着瘸腿迅速向外走去。
楚欢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心下疑惑,跟着出门,却见裴绩转到屋后,顺着一条小巷子快步前行,走出没多远,迎面就过来一名青衣小厮,见到裴绩,急忙叫道:“裴先生,你快去看看,他又开始发疯了……!”
裴绩点点头,也不多言,楚欢跟在他身边,却是想看个究竟。
转到旁边那处宅院的后门,后门紧闭,那猿吼之声愈加清晰,院子内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楚欢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裴先生过来没有,快去请裴先生。”
有人答道:“已经去请裴先生了。”
更听一个女人声音道:“裴先生在秦水边摆摊,也不知现在是否回来,快派人往秦水边去找。”
院内似乎乱作一团,青衣小厮已经上前拍门道:“裴先生来了,裴先生来了。”
大门立刻打开,裴绩等人进了屋内,那大门立时关起来,随即便看到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快步上来,焦急道:“裴先生,你可来了,这畜生又发疯了,你快制住他。”
楚欢看得清楚,院子里有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七八名粗壮的男子则是手持木棍,围成一圈,一个个紧张无比。
这群人中间,却是一只大铁笼子,铁笼子边上更有一座假山,铁链子将铁笼子和假山连在一起,那铁笼子四四方方,都是精铁所制,看起来十分的庞大,在铁笼子之中,竟豁然关着一个人。
楚欢见到那人,又是一惊。
只见那人竟是十分的瘦小,蓬头垢发,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四肢竟然都被拴上了铁链子,此时正在铁笼子里吼叫,双手握着铁杆,拼命地摇晃,那庞大沉重的铁笼子竟然被摇的直晃动,如同地震一般,那人状若疯癫,十分的吓人。
楚欢没有想到,这人身躯瘦小,就像一只小瘦猴,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高亢有力,而且这铁笼子的分量极重,楚欢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晃动,而这瘦小的疯子却是轻松晃动,由此可见此人的力气当真是恐怖无比。
院子里的人们都是显得十分紧张,显然对这小疯子也是十分的畏惧,那老者已经牵着裴绩的手,慌张道:“这畜生刚才又突然发疯,弄不好又要挣开笼子惹出祸事来。裴先生,你上次制住了他,还劳烦你让他安静下来……!”
不远处两名丫鬟扶着一名年近五十的妇人,妇人脸色苍白,眼中又是怨毒又是惊恐,在他旁边则是站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着锦衣,脸色也是不好,口中嚷道:“裴先生,你……你想法子让这野种静下来,我们好生谢你。”
裴绩脸色有些不好看,瞥了那年轻人一眼,却见到一名家仆瞅准机会,竟然探出木棍子,棍端竟是往小疯子戳过去,眼见便要戳到小疯子的眼睛,裴绩已经厉声道:“住手!”只是那家仆只是蛮力,自然不能掌握收发火候,裴寂虽然出声阻止,但是棍端还是往小疯子的眼睛戳到。
楚欢皱眉,只觉得这些人实在太过分,这家仆这一棍戳出去,小疯子一只眼睛只怕要废了。
孰知这小疯子手上虽然带着铁镣,沉重无比,但是反应速度却是极其灵敏,那棍子距离眼睛只有两寸,小疯子的手已经扣住棍子,一声嘶吼,家仆见棍子被抓住,急忙撒手,又被那小疯子一声吼吓得连退几步,浑身上下如同筛糠子般颤抖,脸色惨白,下面竟然不由自主淌下尿来。
其他人也都是吓得往后退,那小疯子虽然被困在铁笼子里,但是却无人敢接近过去。
那人一棍戳过去,虽然被小疯子抓住,但是显然也是更加激怒了小疯子,他将棍子扔开,双手握住笼子上的两根铁栏杆,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楚欢竟是惊骇地发现,那粗大的铁杆在小疯子的拉扯下,竟然慢慢弯曲变形。
楚欢这一惊非同小可。
楚欢自身的力气也不小,也见识过许多力气庞大之人,但是却从未见过力气恐怖如斯之人,这小疯子双手乃是血肉,他竟是能以血肉之躯将粗大的铁栏杆拉扯变形,蕴藏在这弱小身体内的力量又是何等的惊人。
锦衣年轻人面如死灰,颤声道:“裴先生,你……你快看……!”又是连连后退。
裴绩拖着瘸腿缓步上前,神情变得温和起来,面对狂性大发的小疯子,裴绩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柔声道:“雷儿,雷儿,莫要恼,莫要恼……!”
说也奇怪,笼子里的小疯子看到裴绩,拉扯铁栏杆的手慢慢送下来,歪着脑袋,盯着裴绩看。
楚欢此时也看清小疯子的相貌,这小疯子瘦长脸,双眼极圆,瞳孔漆黑,双瞳都是占据眼眶的三分之二,显得瞳孔极大,也极有神,鼻子比之常人似乎还要挺一些,嘴巴也极大,脸上甚至还长着黑黑的绒毛,不过脸上有好几处伤痕,蓬头垢面之下,倒像是一个乞儿。
楚欢一时也无法判断这人的具体年纪,但是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