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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岚回过神来再去看那庭院中一大片的玉簪花,只见碧叶丛中有两枝生得煞是秀逸。一枝高点的正含苞待放,花骨朵上凝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恰似一位含娇带羞的美人;另一枝略矮一点的已绽开了白的的花朵,吐着清雅醉人的芳华,在一旁越发衬得含苞的那枝美得出众、美得脱俗了。恍惚之间,林晴岚仿佛于那大片的玉簪花丛中看见了那位不相识却为自己拾过簪花的青衣少年,可惜匆忙之中并未看清他的容貌,只那一剪俊逸的身影模糊在花丛中隐约着
午后德福楼一见去还是不去呢?林晴岚锁眉深思着,那模样,像极了那枝凝立于绿波间含苞待放的玉簪花
已是深秋了,空气折哦中满是秋寒的味道。五柳小城的青石板街道上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如金色地毯般美丽。
伴着沈初白踩着轻柔的步子走过那铺满银杏树叶的街道小巷,林晴岚心中有说不出的安宁。傍晚时分的夕阳将那柔美的霞光洒在二人身上,林晴岚轻抬眼望着身旁的伴侣,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美丽了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虽然二人依依不舍尽选些小巷子绕来绕去的,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在林府门前停下。
沈初白含情脉脉地看着夕阳中美得宛若天人的林晴岚,抬手温柔地为林晴岚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掠到耳后,柔声道:“晴岚,天晚了,你进去吧,小心着凉。”
“嗯。”林晴岚似在感谢他的关怀,向沈初白甜甜一笑,果真柔顺地进了林府——每次林晴岚都是先进去的,但却是躲在门后望着沈初白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前小巷的尽头才进屋的
“小姐,奶娘正在房里等着你呢!”林晴岚刚进大门,不及回首看一眼沈初白,便被湘真急急地拉进了内院自己的房中。
刚一进去,只见奶娘极其严肃地端坐在红桃木椅上,看那神情,林晴岚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心内隐隐有些害怕与担忧,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嗫嗫地道:“奶娘”
“小姐,你坐啊。”见林晴岚站在那里并不敢坐下,奶娘张妈妈忙缓和了一下神情,柔声向林晴岚道,“你坐下来慢慢听奶娘说。”又向站在一旁的湘真吩咐道:“湘真,给小姐沏杯茶来。”
张妈妈并不继续说话,眼睛只定定地盯着窗外园中已凋零无几的偌大一片玉簪花,半晌,方道:“小姐,听说这些花都是那位沈公子送来的?近来你还常跟他出去玩?”
“嗯。”林晴岚虽是坐在张妈妈旁边的,此刻听了张妈妈的话,心中已是害怕之极,只低低地埋着头,不敢去看张妈妈,那答话的声音也低若蝇吟。
“唉——”张妈妈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坚毅之色,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什么,那声音也有些低沉了,“老爷走得早,夫人又去了,这些日子奶娘一直在想那些事该不该告诉你,你也刚过了及笄之年,想来想去,见如今这情形,也该告诉你了”
“咱们林家搬到五柳也有十年了吧!可小姐你知道我们原来住哪又为什么要搬到五柳这样一座闭塞的小城吗?十年前的林家可是全京城全国都闻名的呢!人称‘天下第一谋’的林家原是世代居住在京都的啊!世人曾称得林家就等于得半个天下呢!后来,老爷厌倦了江湖中的勾心斗角、人心险恶,就秘密变卖了家产,散去奴仆,悄悄搬到了五柳。像前门的王叔、赵管家我们这十余人都是从前的旧仆呢!”
像是想起了很多往事,张妈妈只沉迷在那不尽的回忆之中,连林晴岚的惊讶都无暇顾及,只自顾自地继续讲下去:“这十年来,江湖中各大门派——无论是正派还是邪派,都在寻找我们林家的人。小姐,那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得罪便会招来满门之祸啊!早些年夫人带着大家在这五柳城中深居简出,这十年来倒也平静。可突然来了这么位沈公子,又不是五柳的世家子弟,不是奶娘多心,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长这么大林晴岚从来没听过奶娘讲这些事,也对这些往事全无印象,此刻听张妈妈娓娓道来,只努力地往脑子里塞,努力地接受这些事实,心中还不禁暗暗得意:哦,原来我们家这么厉害啊!忽听得张妈妈提到沈初白,林晴岚不禁红了脸,心中一阵狂跳,见张妈妈如此分析,忙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我与沈公子不过认识而已,再说了,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会知道十年前林家的事呢?”
瞧见林晴岚那神情,再听她如此为沈初白辩解,张妈妈越发觉得不放心了,满是担忧地看着林晴岚,觉得林晴岚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就听似无意地补充道:“奶娘也不是老古板,并不是要阻止你与沈公子交往,只是要你小心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凡事还是小心为妙。好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
林晴岚望着张妈妈满带忧郁之色地离去,心中突的也难过起来:要是初白真是奶娘说的那种人,我该怎么办呢?眼睛只随意地一瞥,就瞧见了窗外那些玉簪花,此刻,林晴岚突然觉得秋风中的它们更显寥落了
同一个傍晚,沈初白送走了林晴岚,刚回到客栈,那位中年大汉就跟了进来。
“少爷,您今天又和林小姐出去了?”那中年大汉待沈初白坐定,忙询问道。
“嗯。”沈初白只这样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少爷,属下查到了一些事。”那中年大汉并不以之为怵,说话的声音依旧谦恭有礼,“那林家果然是十几年前搬到五柳来的。家中没什么人,老夫人四年前就过世了,家中只有这位林小姐及一些仆人,而十几年前也听说林家只生得一女。林家想来极为殷富,在五柳既无生意买卖也无佃户,想来全靠往日积蓄度日从这种种迹象看来,这林家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京中‘天下第一谋’的林家。”见沈初白依旧只静静地喝茶,中年大汉似乎终于有些着急了,又问道,“少爷,这事要告诉阁主吗?”
“不用了。”沈初白终于放下了茶盏,脸色十分平静地道,“就算果真是林家,这样的一个林家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林家只有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姐,根本没有可用之才嘛再等等看吧”
见沈初白面露疲倦之色,那中年大汉知机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沈初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晴岚,你真的是爹爹口中那个林家的人吗?不,你绝对不会是的,你绝对不会是的我一定不会让爹爹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
将近年关,天气异常寒冷,近些日子还不停地下着大雪。厚厚的大雪已如玉梨花一般压满了冬日光秃秃的树梢,更似白棉花一般温柔地铺满了屋顶和街道。白雪下的一切都是那样安详、那样宁静
客房里,沈初白已收拾好了行装——父亲已催过好几次了,快过年了,看来是不得不回去了。简单的行囊已放在了桌上,但是沈初白只静静地坐在梨木椅上,并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沈初白忽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快步跑过去打开门,看着门外之人却不觉一怔:门外,着一身粉色裘衣的林晴岚正扬起那张清纯而又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热烈的期待
“晴岚——”沈初白见林晴岚冒着大雪赶来,心中涌起强烈的激动,把林晴岚拉进屋,也不顾她那一身的雪花与寒气,只紧紧地把林晴岚拥进怀里。那一刻,宁静极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安静而又激动地聆听着两颗挨得那么近的心的跳动
久久的,沈初白依然舍不得放手,嘴唇触到林晴岚柔嫩的耳垂,在耳边轻声劝慰着:“晴岚,等我回来春天,春天我一定回来陪你”林晴岚柔顺地依偎在沈初白怀里,留恋着这片刻的温柔,把头深深埋进沈初白的胸怀,虽是如此,却还是不能减轻心中那份要离别时的伤痛,晶莹的泪水静静地滑过白皙的脸颊,说话的声音已是无法掩饰的哽咽:“白,你一定要回来,晴岚一定等着你,今生今世都等着你,只等着你”
“晴岚,不要哭。”沈初白听着那令人心碎的哽咽,低头凝视着怀里佳人那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心中只忍不住的心痛,柔声宽慰着,“晴岚,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呢?相信我,我一定回来”沈初白低下头去吻着林晴岚的泪水,泪水很苦,沈初白的心更苦,一寸寸吻干了林晴岚脸上的泪痕,把所有的苦痛都往自己心里咽,只希望所有的苦痛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雪依旧无声无息地下着,空气依旧寒冷刺骨,只客房里那一对拥吻诀别的恋人沉浸在彼此的温暖里感觉不到屋外的风雪和严寒
二
秋风渐起,蓝澈的天空一片晴朗与安宁。五柳小城中那些古老苍劲的银杏树早已黄叶如金,片片扇形黄叶随风轻舞着飘落下来,落在了民居栉比鳞次的墨青屋顶上,落在了素朴的青石板街面上,也落在了街头孤行的沈初白的胜雪白衣上
踩着满街金色的银杏树叶,再看那一地的黄叶直铺到长街尽头,沈初白心中忍不住一痛:又是一秋了,这一秋好难熬啊新春刚过,沈初白沈初白就跟父亲提起他和林晴岚的事,父亲只是不语,却一个劲地派些远行的差事给沈初白,就这样从春拖到了秋,沈初白竟没时间来一趟五柳!初秋终于办完了父亲交代的一件差事,急急地说要去五柳,父亲见儿子这样念念不忘地从春盼到秋——只为五柳城中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子,终于震怒了,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还把沈初白关押起来,且放出话来:“你要娶她进门,除非我死了!”这不,沈初白好不容易才瞅了个机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了出来
终于来到了这条魂牵梦绕的小巷,终于看见了林府熟悉的门楣,沈初白走过去执起铜环,却忽地没有勇气轻敲下去:晴岚,一别数月,你可曾怪我?家里的事,又怎么好跟晴岚讲呢?晴岚沈初白只定定地望着那墨青的大门,久久没有勇气惊动门内的人。终于,沈初白定一定神,缓缓将铜环敲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是林家的家仆王叔,只听王叔淡淡向沈初白道:“原来是沈公子啊”眼睛却紧紧打量着沈初白,那眼神里还夹杂着些许责怪与戒备。
“王叔,”沈初白恭恭敬敬地向王叔施了一礼,见王叔如此看着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心虚与内疚,不敢正视王叔的目光,谦恭地问道:“小姐在家吗?”
王叔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叹一声,把沈初白让进门去
沈初白走过昔日熟悉的小径,径直向林晴岚房中走去。刚走近,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庭院里开满了雪白的玉簪花,白色花海中着一袭鹅黄罗裙的林晴岚正对花凝思,秋风轻起,裙裾罗带盈盈而动玉簪花丛中,林晴岚那样静美,恍惚间沈初白不知身在何处:翩翩佳人若初见,只若那日静安寺中惊鸿一瞥的初见
“白——”林晴岚猛一回头,见沈初白竟真的在眼前,忍不住一声惊呼,只那样柔情似水地望着沈初白,晶莹的泪水安静地滑过那美若姣花的颜容,心中的千言万语竟突的凝噎
如玉的花丛中,沈初白轻拥着林晴岚,心中疼痛着、内疚着,颤抖着手抚过林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