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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矜贵的风范。
直到一方雪白的帕子递了过来。
“哭够了,便重新站起来,今日你已经不再是国公府庶女,也不是拥有十八房小妾的虞候小妻,你已经是忠孝报国的慧贤郡主了,不是么?”
女子低柔而凉薄的声音在西凉霜的头顶响起,她的声音有一种金玉质地的奇异冰冷之感,掠过耳膜之上,让西凉霜只感觉仿佛有什么极为冰冷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心底最软最痛的那一块,她瞬间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一身靛蓝胸口绣飞羽鬼头的男装锦袍,袍底绣着同色海水暗金流火龙纹,身后是一顶八人抬的步辇,由戴着惨白没有五官的鬼面人扛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在她的身后。
西凉霜愣愣地看着那那人美丽而凉薄面容,那是上位者的冰冷与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冰冷的夜风吹拂起她束缚在头顶的乌黑秀发,那人一身男装,平肩窄腰,身上有一种夜晚的气息,超越了性别,就像夜晚强大的、美丽的……鬼神。
她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
西凉茉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怎么了,不认得我了么?”
她伸手用手上的白绢为西凉霜擦去唇角的污渍,淡淡地道:“这般狼狈的模样,永远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看见了,你已经是郡主了。”
西凉霜莫名其妙脸上一红,低头别开脸,窘迫地踉跄着退开两步,顺手扯下西凉茉手上的帕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冷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温柔,咱们不过是银货两清罢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绑上花轿,我又何来今日之祸!”
西凉茉看着她的背影,也不以为忤,正要说什么,而此时身后有锦衣卫的厂卫过来为她奉上披风,同时恭敬地道:“督卫大人,千岁爷有请。”
应着官面上的规矩,西凉茉在穿男装的时候,便是飞羽督卫,而不是千岁王妃,所以众人在这个时候都只会称呼她为督卫大人。
西凉茉让人给自己披上了披风,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辇,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道:“回国公府邸呆一段时日吧,如今那里对你到底还能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处。”
随后她便坐上步辇,抬了手,鬼面卫士立刻抬起轿子踏夜风而去。
西凉霜转身的时候,只能见到远去的身影。
她有些若有所失地看着那空旷的长街,慢慢地拿起手里的帕子看了看,又伸到自己的鼻间闻了闻,不知道为什么,那上面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竟然让她陡然觉得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连着院子里那些渗人的惨叫声和浓郁的血腥味似乎都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心惊肉跳了。
西凉霜看了看手上的帕子,想要往地上扔,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扔出去,她轻叹了一声,盯着帕子许久,她最终还是将帕子仔细地叠好,然后小心地放入贴身的内襟里。
捂住放着帕子的那一处,西凉霜觉得心头仿佛都安定了一些,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个时候进府,还是直接这么走到国公府去,这样黑暗的天色……
而此时,两个锦衣卫忽然过来,恭敬地对着西凉霜一拱手:“郡主,督卫大人让我们护送您回国公府邸,等到后日虞候府邸里面查抄干净之后,会有人将您院子里的东西都送到您那里去的,若是有什么少了缺了的,您自管知会咱们一声,在查抄府库里取就是了!”
西凉霜一愣,随后心不在焉地低头‘嗯’了一声,心中颇有些百味杂陈。
本来,自己最应该怨恨的不是那人么,但是……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忽然闪过方才那人长身玉立为她擦去唇角污渍的样子,她不由怅然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老子是邪恶的好想好想吃掉九爷九爷的骚动分界线——
长风春暖自天上而来,吹进人间万户家。
三月第一场春雨过后,天气依旧仍是寒冷的,而这春寒料峭的上京街头之中,挂满了枝头的嫣红布条为整个上京增添了一抹暖意。
这是轰动整个上京的婚礼——西狄贞元公主与宁王的姻亲缔结。
虽然从去年西狄送来请和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举办的婚礼,但是却因为贞元公主身子不好等种种原因一拖再拖,如今终于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候举办了。
而且更因为两国的决策者皆到场观礼,而且同为主婚者而异常的让周边国家都异常的关注,谁都知道这是两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缔结盟约的标志,于是都续送送来了许多奢华名贵的礼物。
场面之盛大几乎比得上册封皇后的迎亲之礼,吹拉弹唱的鼓乐之声,再并上十里红妆,让京城的百姓们都踊跃地想要看热闹,在路两边站得满满的,争相目睹俊秀英挺的宁王迎娶西狄第一美人。
不知这一夜,多少心系宁王的闺阁少女们都心碎了。
鼓乐声依旧喧天,宁王府之中人声鼎沸。
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西狄皇帝百里赫云、天朝的无冕之皇——九千岁都亲临了宁王府,而千岁王妃、飞羽督卫则做了个证婚人,这样的组合,足可见两国对这一场奢华婚礼的重视。
随着一声新娘新郎送入洞房,所有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王妃,您且小心些,这边地滑,一会子您摔了,奴婢们可吃罪不起呢。”那喜娘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传说中荏弱不堪的美艳西狄公主给搀扶进了房内。
贞元公主坐下之后,她伸出手摆了摆:“好了,你们都在门外候着吧,本宫……本王妃不喜欢有外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呆着。”
那侍女们互看了一眼,又齐齐看向两个主事的姑姑。
那姑姑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才齐齐地退下。
打发走了喜娘们,祭香上前去把门窗都关了起来,随后走到太平大长公主面前,恭谨地行了礼:“郡主,她们都走了,房内已经没了人。”
贞元公主随手揭下了自己的红色盖头,看向另外一边站着的祭月,淡淡地道:“王爷呢?”
祭月轻声道:“王爷在前面招呼贵宦百官。”
贞元公主点点头:“嗯,都还是自己的人在这里才自在些!”
虽然是她的婚礼,但她却没有多少欢喜,只是平静地接受,这是一场华美的交易,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随后她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坐下,推开窗看向窗外,春日里难得一见的明月如玉盘一般地挂在天边,月光洒落在宁王府,远远还能看见不远处那宴会上的喧闹,可谓人声鼎沸,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但是贞元眉宇间却莫名地多了一丝落寞与惆怅,她静静地坐在窗边,忽然想,不知道那人是否也在那万人之中,受着众人的恭维奉承呢?
应该是的,那样的男子,如此特别,就像镶嵌在骷髅鬼骨、地狱之王的王冠上最华美的宝石,无人敢随意触碰,却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谁能得了他的青眼,谁能得了他的寸许眷顾,谁能握住他的冰冷指尖?
贞元轻叹,自嘲地轻笑,总归不是她。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拿他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去威胁他。
既然不是她能得到的东西,她便不再去想,不再去看。
否则不过徒增痛苦罢了,自幼以来的理智便是这么告诉她的。
求不得这种事情,她早已经习惯了。
贞元伸手就要放下窗子,却忽然觉眼角瞥见了什么东西金光一闪,她敏感地定睛望去,却见一抹紫色的华美袍角在自己绣楼前后花园假山处一闪。
她放下窗子的手顿住了,随后转脸看向天空的明月,眸光一闪。
“我要出去一会,你们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随后,几个大宫女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和阻止,就见贞元公主速度极快地将头上凤冠一摘,身上华丽的红袍直接扯脱,中衣外头套了厚厚的大氅直接从后窗跃了出去。
祭蓝、祭月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疯了么?!
这副模样闯出去,不怕别人看到也就算了,竟然还显露了连被千岁王妃折腾得时候都强忍一直不肯显露的武功,若是被人知道了,她隐藏许久的心思岂非都曝光了惹人怀疑?
……
且说这一头,百里青优雅地坐在回廊之上听着小胜子过来报告他一些事情,正打算交代他一些事情之后,就转回宴会去,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小狐狸独自呆在会场,自从他带着西凉茉到了会场开始,就觉得百里赫云的眼神老往她身上飘。
虽然西凉茉说他神经过敏,连小胜子和小连子都婉转地说西狄的陛下除了必要的时候会看过来,寻常时候,根本就没有多看夫人一眼,但他就是觉得不对。
“唔,这事儿若是真的,那么本座……。”他刚要说什么,却忽然闭嘴,同时抬手阻止了小胜子要说的话。
小胜子本身功夫也是不输魅部杀神之人,自然也已经听出了有人的脚步声,便立刻退到了百里青的身后。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穿着大氅的狐皮窈窕身影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小胜子看着来人的面容,不由一惊,随后立刻上前,拦在那人的面前:“宁王妃,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贞元看着小胜子,目光又落在了百里青的身上:“我有事要与千岁爷商量,公公请行个方便。”
小胜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讥诮地道:“王妃,您现在应该呆在绣楼里等候宁王的大驾,而不是在这里,想来是您迷路了,那些下人真真儿该死,等着咱家会好好地收拾他们,只是现在咱家还是先送您回绣楼吧。”
说着比了个请的姿势。
但是贞元公主动了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百里青,再次道:“千岁爷,我只是有话想和您说,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她语气温和而坚定。
百里青抬起眼,魅眸幽凉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方才冷淡地道:“让她过来吧。”
小胜子唇角微微一抽,随后冷哼一声,让开了一条路,贞元公主便径自地走到了百里青面前,抬头看着他:“千岁爷,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说。”
小胜子看了看百里青的手势,心中轻蔑地呸了声——不要脸,上次苦头没吃够呢,等着爷让你更难堪!
随后他便退到了远处。
百里青靠在长廊上,长腿优雅地在凳子上交叠,淡漠地道:“怎么,你想要说什么?”
贞元公主走到了他面前,随后在长廊边上坐了下去,静静地凝望着月光下的人,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老子是脚疼脚疼,希望不要是骨裂的悲催二货的分界线——
正如百里青的直觉一样,自家的小狐狸果然和他最讨厌的男人混一块去了,但这一头和贞元找上他不一样,倒真不是百里赫云找上西凉茉的,而是西凉茉去寻的百里赫云。
“陛下。”
安静的莲花池子边,女子低柔凉薄的声音在修挺高达的男子身后响起。
百里赫云没有转身,依旧看着莲花池,负手而立,平静地道:“飞羽督卫大人也觉得酒宴太过喧嚣,所以出来透气么?”
西凉茉走到他的旁边,淡淡地道:“不,我是专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