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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常常会搂着我叹息着:何苦将自己逼入绝境,何苦……
我隐隐感受到这宫廷的血腥之感,空气中还流动着几分不安的气味。
那日,我从园中采了一大束杜鹃花,小跑着进母亲的寝宫,想要将那杜鹃花送给母亲,却在门外隐隐听见了争吵声。
“娘娘,您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折磨公主,您可知这些年来,公主没有一个朋友,就连别家宫嫔的皇子皇女听见公主的母妃是您时,都四散开来,不敢与之玩乐,若不是还有老奴,公主的童年又该如何渡过?而且你这个做母妃的,从公主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对她展露过笑颜,您的所有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您得到了什么?”
“本宫如何待她,不需要你来过问。”
“可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因为她叫贺兰悕。当年皇上为她取名悕,独独为她一人封号,看似无比尊贵的殊荣,可在本宫眼中却是天大的讽刺,你要我如何对她展露笑颜,我做不到,每次看到她,我的心中都有一股浓郁的恨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的年纪虽小,可是隐约也懂得母亲口中那个“恨”是什么意思。
“羽曦公主!”一个宫人轻呼一声。
只见殿内两个身影转身朝我望来。
对上母亲那惊诧的双眼,我手中的杜鹃花一时没有拿稳,顷刻间洒了一地。
“公主!”奶娘一声惊呼,可我已经转身奔出了宫中。
我跑的很快,根本不顾身后传来奶娘那急切的呼唤声,头上的发饰也因我奔跑的速度而摔了满地。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更希望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我盲目奔走,却狠狠撞上一人,因承受不住那份疼痛,我狠狠地摔坐在地。
那一刻,眼冒金星,只能傻坐在地朦胧地仰望着那个被我撞着的人。
天空中,骄阳似火,笼罩了那人一身金黄,尤其是他脸上的冷意,与此事的暖色一点也不和谐。
“羽曦公主!”他身后的宫人一声惊呼,便上前将摔坐在地的我扶起。
“父皇。”我低声呼唤了一句。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与父皇这样近距离的相对,即使有过,他的目光也从来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那双眼睛看着我,一时间我竟然手足无措。
“你就是羽曦公主?”父皇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似乎都快要记不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一般,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回父皇,是儿臣。”
“怎么哭了?”他又问。
我立刻抬手去抹脸,顿时,整个手心一片冰凉,我竟然落了这么多泪。
“公主……”一路追来的奶娘呼声渐近,……在瞧见皇上的那一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猛然跪倒,“老奴参见皇上。”
“你是如何照顾公主的,竟让她如此不成体统的奔了出来。”父皇训斥着。
一直低着头的我可以看见此时身上的狼狈,那衣衫早已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孤独固定发丝的发饰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乌黑的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
“老奴知罪,求皇上恕罪,老奴今后定然好好照顾公主”说罢,她便弯腰将我抱起。
我伏靠在奶娘的肩上不敢挣扎,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总觉得父皇的眼神是凌厉的。
在奶娘将我带离此处的那一刻,我偷偷地抬眼,瞅了眼父皇,却发觉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瞅着我,彷佛要看穿了我一般。透着丝丝寒意,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猛然低垂下头,避开父皇的眼睛,心中却怦怦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冲破而出一般。
不可否认,父皇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没有那阴柔之美,却有着王者霸气,让人看了都会不自觉地有一种距离感。
奶娘抱着我回到宫中,母妃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声空叹,黯然转身离开。
看着母妃的身影,我只觉得眼角的泪珠依旧凝结在眼眶中,看着她萧瑟的身影,隐隐有些酸楚之感油然而生,突然间觉得曾经一直高高在上的母亲是那样孤寂,也许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奶娘对着我,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解释。
只是搂着我说:公主,忘记娘娘的话吧,其实她也是十分疼爱你的。
看着奶娘那略微苍老的脸上,我的心中有些空洞,也不知道是我太过伤感,还是因奶娘的话伤感,我心头一酸,又掉下了泪。
母亲那些话依稀飘荡在我耳边,竟然是那样清晰且深刻,直到我长到十二岁,曾经那些年少不堪的记忆仍旧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我的性格,好像也因为当年那一场无端的话语,变得愈发沉寂,终日待在宫中,也不喜踏出。
仿佛,这么多年都与世隔绝,日日与书相对。
奶娘总会催促着我去别的宫中,与皇子皇女们走动走动,还总说我若是再继续与书为伍下去,指不定哪日就成了书呆子了。
我却也只是笑笑作罢,依旧终日与书为伍。
这些年,我再也没有撒娇地往母亲怀中钻,总觉得,字那日起就和母亲有了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而父皇,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了,听说父皇忙着与中原的战事,早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根本没空理会我们这些孩子们……
而父皇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十分宠爱哪一位皇子皇女,倒是册封了我,却对我不闻不问。
而皇后之位,依旧悬空,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第二章
我十四岁那一年,金国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原的主帅大败金国主帅完颜无极,顿时金国陷入了一场水深火热的地步。
那一日,父皇在寝宫内召集了所有的皇女们,我也在其中。
时隔多年再见父皇,发现他仍旧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的身边坐着的依旧是母亲,那么高高在上,面无表情。
可是,当父皇的目光掠过她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却是无尽的笑意,温柔而令人舒心。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笑意,当我还想要捕捉的时刻,她的脸色再次沉寂了下来,因为父皇的目光已经没有再停留在她身上了。
原来,能让母亲笑的人,只有父皇一个。
“金国与中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五年,就在不久前,金国大败,十万大军惨败而归,这可算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现如今,朕要从你们中选一人送入中原的皇宫,成为独孤羿的皇妃。”
父皇那极具威严的话在殿中响起,所有的皇女们都冷冷地抽了口气,全都将头埋得低低地,也不敢抬头看父皇,生怕她们的目光一对上父皇的眼睛就会被抓去,进贡给中原的皇帝。
中原皇帝独孤羿,他虽为一国之君,可年纪少说也有四十五岁,而父皇的女儿,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四岁的我。
任是谁都不会想要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葬送给那样一个老头儿吧,况且那深宫大院,敌国千里,未必能够鼎力在那后宫,只怕是要任人宰割。
父皇的话说完,殿内安静地出奇,皇女们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气氛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而我的目光却与高高在上的母亲对上了,她的目光仍旧是那样冷冷地看着我。
直到后来,我都不明白,当初是有着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牵引着我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地走到殿中央,缓缓拜倒,“儿臣愿意去中原的皇宫,成为皇妃。”
我细腻而声音在此刻静谧无声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递在我的身上,可我却仍旧低垂着头,等待着父皇的发话。
可是,许久许久,我都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应。
我才抬起头,正对上父皇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瞳,他看着我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可知成为独孤羿的皇妃,所意味着的是什么吗?”父皇问。
“儿臣明白。”我答。
“那你为何还要站出来主动请求去中原?”父皇又问。
“为了母妃。”
“为了母妃?”父皇带着疑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儿臣只求父皇能够重设后位,立母妃为后。”此言一出,四周再次响起抽气之声,而我,则看见母亲眼中那份惊诧,似乎根本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父皇也是静静地坐着,一双精明地目光瞅着我,也不说话。
“父皇的后位一直虚空,对朝政有着严重的影响,儿臣求父皇立后是有私心,却也是为了金国长远考虑。儿臣不希望嫁入中原只是昙花一现 。?E。”说到此处,父皇已经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迈下那九重阶梯,一步步地走向我。
我看着他那渐渐逼近的身子,双拳已渐渐握紧,手心里渗着几分冷汗,总觉得父皇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压迫。
“你嫁入中原,只有这一个请求吗?”父皇停在我跟前,俯视着我问。
“是的,儿臣只有这一个心愿。”
我的话说完,只见父皇缓缓侧身,摇摇凝望九重阶梯上的母亲。
此刻的我因为父皇挡在身前,便也看不到母亲的表情,我猜想,母亲一定在笑吧。
父皇看着她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温柔的笑意,皇后之位,是母亲一直都期望的吧。
“好,那么朕就封你的母亲为皇后。”父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响在大殿,铿锵有力,却又透着几分伤感。
我立刻叩拜道,“谢父皇。”
可迟迟没有听见母亲的叩谢之声响起,而大殿,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沉寂而下。
封后,本该是一场令人欣喜之事,可到最终,为何却听不见任何喜悦之声,唯独有那满殿的静谧,仿佛就此沉淀永世。
。
后来的几个月,我都没有见到母亲,我想,如今的母亲也许在准备着封后大典之事吧。
奶娘却看着我,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看的我心中一阵揪心,“奶娘,哭甚?”
“老奴,心疼公主呀——”她为自己抹下泪水,哀声叹道,“您心知娘娘她……可却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我不是为了母亲,我是为了金国。如今金国的形势迫在眉睫,父皇唯有向中原低头,请求和亲来化解这一场浩劫。”
“可公主您才十四岁,中原那皇帝都已年近五十……”她说到这里,眼眶一酸,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了下来。
我上前,轻抚奶娘鬓角那花白的发丝,轻笑着,“为了金国,牺牲我一人又算什么呢?”
“娘娘得女如此,早该满足的。可她却傻傻地追求着她得不到的东西,老奴一定要说说她……”她说着正要往外走,我忙拉着她,“奶娘,不要和母亲吵,她即将成为皇后,如今是大喜,可不要在封后之前闹出什么乱子,触了霉头。”
奶娘听到我说的有理,也不往外走了,哀声连连。
“只要母亲能幸福,金国能保全。”我喃喃着,遥望窗外那万里无云的苍穹,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意。
。
后来那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是奶娘兴冲冲地奔进来告诉我的,说是关于我与中原皇帝和亲之事被独孤羿拒绝了,后来不知父皇与独孤羿又谈了些什么,独孤羿仍旧不同意我入宫为皇妃。
最后却为太子召了一门婚,将我赐婚给太子贺兰锦为太子妃。
原本该去中原为皇妃的我顷刻间摇身沦为太子妃。
也许正如奶娘所说,我该高兴的,太子毕竟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