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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郑氏、沈瑾母子生离;不知他们后不后悔沈瑾记名嫡子之事。
只是三年前的情景;也没人会去管他们心里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孙氏遗书在族亲们跟前一出;妾室庶子要是反对;则就是不知好歹了;以后也无法立足。
不得不说;沈瑾顺利记名到孙氏名下;确实使得沈举人与张老安人对郑氏没了顾忌。
否则以他们母子对沈瑾看重;只为了沈瑾出身;在孙氏故去后想的当也是扶正郑氏;而不是续娶填房。
“母以子贵”;当没有了儿子;自然也就贵不起来。
见识一次郑氏的果决狠辣;沈瑞不得不佩服孙氏的“未雨绸缪”。张家俩姊妹危及沈瑾前程;郑氏能下得了这般狠手;对于沈瑞;要是有了纷争冲突;又有什么可容情处?
不管这对母子醒过味来会不会心生怨恨;沈瑾名利双收好处却是实打实;但凡露出不满形迹出来;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正想着;就听到外间柳芽惊讶道:“妈妈;怎叫人从厨房取了这些罐子?还没到吃午食的时候;妈妈可是饥了?
“我的小大姐;这出远门;旁的东西都可落下;这些物什却往往不可拉下”郝妈妈道。
沈瑞心中也好奇;挪步出来;就见外间桌子上摆着四只径高都七、八寸的陶瓷罐子;郝妈妈、冬喜几婢都围在桌
见沈瑞出来;冬喜、柳芽两个侧开身;让出桌前。
罐子已经打开;两个是满的;两个是空的。怪不得柳芽问郝妈妈是不是饿了;满的两只一只装了切丝榨菜;一只装的盐津梅子。
榨菜xìng温;梅子止呕;这两样应该是防止晕车船的。上辈子就听过一种古时传下来的偏方;出远门携了家乡水土带了;到了异地水土不服时;用这两样熬水喝。那两个空罐子;八成是用来装水土的。
沈瑞心里猜个大概;不过见郝妈妈隐有得sè;几个婢子也满脸好奇;便也凑趣道:“妈妈;带这么罐子作甚?”
郝妈妈面露得sè道:“这离乡背土;哪里又如在家里自在?别的都不怕;就怕身子不舒坦。这晕车晕船;看着不过是小事;可这千里迢迢;路上就要一个多月;大人身子熬得;二哥哪里吃过那般苦楚?这榨菜、梅子看着是寻常东西;可晕车晕船时用了;顶顶用哩。就算不晕车晕船;吃不惯外头吃喝;用这个佐粥也能开胃。”
说到这里;她又指了指那两个空罐子:“这草木挪了地方尚且水土不服;何况人来?这两个拿到井边去;一只装井边土;一只装井水。等到了京里;二哥若是水土不服;用这个熬了便能治。”
一席话;听得冬喜、柳芽都敬佩不已。
冬喜扶着郝妈妈道:“到底妈妈是积年老人;婢子等只顾着收拾二哥衣裳常用物什;哪里晓得这些个?幸而妈妈来了;要不可是耽搁大事?以后还得赖妈妈多cāo心。”
柳芽也笑嘻嘻道:“有妈妈在;冬喜姐姐与婢子心里也踏实了。”
郝妈妈自是晓得这两婢身份不同;管着沈瑞身边事;原还怕自己过来这两人会忌惮防备;眼见这两人都亲亲热热的;心里也跟着踏实了。
她六十来岁人;如此寒冬腊月;哪里会乐意出远门?
只是这未曾不是个机会;倒不是她想着会尊张老安人吩咐如何如何;而是借此服侍沈瑞一回;给儿孙留份善缘。这二哥看着虽清冷;可只瞧他对沈瑾都和和气气;待自己当年不恭也没有找后账;就晓得他是个大度心软的。这不自己不过唠叨几句;便立时得了应承。
同张老安人那几顷地的小庄相比;沈瑞名下的三个庄子;个顶个都是好的。二哥转年就十三;等十五、六说了亲事;娘子进门;产业自然接回来;到时候自家儿孙生计便都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郝妈妈笑得越发开怀:“我也是当年跟着家里的服侍老爷去了两趟京里;要不也不晓得这些。这虽都是寻常人家贱法子;可顶用就是好。老爷当年第一次进京;因水土不服是遭了大罪;病了一个半月;差点连chūn闺都耽搁。等到第二遭;我从在外跑生活的一个老亲处打听了这个法子;就依此形式;老爷恁事没有哩”
沈瑞虽没亲身体会过那“家乡水土”的妙用;不过能传承到后世;民俗也当尊重。
想到郭氏那里不曾预备这个;沈瑞便吩咐冬喜道:“你去隔壁走一遭;跟婶娘说说这个。婶娘没出过门;两位族兄在外只会报喜不报忧;怕不知晓这个。”
冬喜应声去了;郝妈妈见沈瑞不仅采纳自己提议;还如此重视;心里熨帖;笑容越发真切。
之前沈瑞对于郝妈妈随行不以为然;现下却有些重视。
现在不是五百年后;风俗民情各异;郝妈妈出过门;去的又是京城;有她跟着确实是好事。
沈瑞叫柳芽取了五两金子过来;送到郝妈妈跟前:“妈妈上了年岁;却因我之故再历车马劳顿;我心里也不安生。这中间隔着大年;让妈妈骨肉两处;这几两金子提前予妈妈做个年礼。”
郝妈妈月钱每月不过二两银子;这五两金子折五十两银子;可是顶她两年多月例。
固然郝妈妈服侍张老安人大半辈子;略有积蓄;不缺这几个银钱;可也被沈瑞的大方惊住;诚惶诚恐推迟一番;方感激地收了。
少一时;冬喜回来;对沈瑞道:“大娘子可是惊住;早先并不曾知这些哩说多亏二哥身边有了妥当老人;方能预备得周全。”说罢;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郝妈妈手中;笑着道:“沾了妈妈光;婢子也得了大娘子赏;这份是大娘子赏妈妈的。”
郝妈妈跟着张老安人紧巴了几年;眼见小小一件事;便得了两次赏;真是欢喜不已。
眼见行李预备得差不多;她便带了冬喜、柳芽两个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指了两处纰漏。直到天sè将午;这边sèsè差不离;她方告辞离开。因是出远门;她也需回家收拾行李。
冬喜亲送了出去。
屋子里柳芽忍不住对沈瑞道:“幸好来的是郝妈妈;换个人;没出过门;哪里晓得这些哩……”
一夜无话;次rì四更天;跨院这里就便有了动静。
内外点灯;连小桃、小杏都跟着忙起来。
两小婢不能跟着出门;略有沮丧;不过沈瑞一人赏了二两银子;又说下回出门大家轮着去;这两婢便也生出期待欢喜来。
这rì早饭;又比平常丰盛几分;粥品两道、点心四sè、各sè荤素小菜八碟;摆了满满一桌子。
沈瑞便招呼几婢近前:“一道用罢;一会儿你们也有得忙乎。”
冬喜、柳芽还罢;小桃、小杏未免战战兢兢;沈瑞看着也不自在;便指了一盘点心;两碟小菜;让她们下去自用去。
用了早饭;穿戴齐整;沈瑞去了张老安人院子。
张老安人已用完早饭;郝妈妈穿着外出衣裳;同几个婢子侍立在旁。
见沈瑞过来;张老安人又一出祖孙情深;再三叮嘱他懂事;有事多问问郝妈妈;云云。
沈瑞唯唯应诺;张老安人又对郝妈妈道:“老身这宝贝孙孙就要交给你照看;你可要尽心尽力、照看得妥妥当当的;若是你偷懒耍滑;使得二哥有半点不顺心;老身都唯你这老货是问”说到最后;带了厉sè。
郝妈妈忙跪下道:“安人放心;老奴定将二哥服侍得妥妥当当。老奴最是忠心不过;又不是那种刁滑的;哪里敢违了安人吩咐?”
郝妈妈这里;张老安人早仔细吩咐过;不过是再敲打一二;便摆摆手叫她起来;跟着沈瑞出去。
沈瑞又到书斋;沈举人已经穿着外出氅衣等着;板着脸道:“这次与你同行都是族中兄弟;年少气盛难免有口角处。且不可斤斤计较;露了小家子气;也不可去跟着胡闹;学那些豪奢之举”
沈瑞依是垂手乖儿子状;听着沈举人喷了半盏茶的口水;父子等人才从书斋出来。
大门口停着四辆马车;除了沈举人那辆;其他三辆都要跟着去苏州;两车坐人;一车载行李年礼;管家与长寿、还有几个男仆都穿的厚厚实实;牵马在旁。
郝妈妈带了冬喜、柳芽上了后边的马车;沈举人该吩咐的吩咐完;自坐去了;沈瑞便上了第二辆马车;看柳成跟在外头哆哆嗦嗦的;便也招呼他上来同坐。
蒙蒙亮中;一行车马往宗房驶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鸟飞鱼跃(一)
松江府;西城门。
随着“吱呀”声响;几个守门兵卒打着哈欠推开城门。远远乌压压过来好多辆马车;旁边还有不少骑马仆从。
一方调职过来的年轻兵卒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的车队;倒吸一口气:“娘哩;好多辆车;这是府尊大人出行
话音未珞;他脑门上挨了一下;旁边一个中年兵卒道:“莫要胡吣府尊大人出来;即就算摆全套仪仗;也没听说用马车?长得记xìng;竟让人笑话。瞧着架势;这是城中哪家大户人家出远门;才会跟了这些人。”
年轻兵卒揉了揉脑门道:“谁家哩?好大声势;瞧着足有十来辆马车……”
中年兵卒仔细眺望了一会儿道:“左右不是沈、贺、陆、徐那几家;旁人家也凑不齐这些马车……”
待出了城门口;一行车马仆从;便顺着官道;往西行去。
在他们后边半里路开外;跟着一辆马车;车旁几个健壮男仆骑马相随。
少一时;后边又快马追来一骑;到了车厢跟前方勒住缰绳。
车帘挑开;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贺二老爷贺南盛;皱眉问道:“可打听清楚;沈家这些车马是往哪去?”
来人侧身回道:“回老爷话;是沈家二房大太太携各房族侄回京;听说从苏州登船;应是先往苏州府去。”
“苏州啊……”贺南盛点点头;吩咐车夫继续跟着前头;便撂下车帘;倒是不急了。
前些rì子山西来了个豪商;订了几船布;过几rì在苏州装船;因是初次买卖;他想着要仔细周全;便打算亲自去苏州走一遭。没想到还没出城;便见沈家浩浩荡荡车队;心中疑惑;便使人打听一二。
侍郎太太省亲;这并不是沈家一族一姓之事;这几rì大户与城中职官家多留意沈家动静。职官女眷;也有送礼递拜帖的。
徐氏与已故孙氏有旧;曾亲自拜会知府太太之类的风声便也传出来。至于二房断嗣;回来择嗣之事;沈家各房内传的沸沸扬扬;松江各家自是也得了消息。
贺南盛并不担心徐氏找贺家麻烦;有宗房大老爷保媒;使得贺家与沈家四房结亲;不能说前嫌尽弃;也是将旧怨抹了。侍郎太太再翻前事;就是多事。那样扫的不仅是贺家面子;还打了宗房大老爷与四房沈举人的脸。
果不其然;侍郎太太在松江府逗留这几rì;并无为三年前的事翻后账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侍郎太太会带这么多人回京;这是真的要择嗣?
贺家与沈家同处松江;世代联姻;自是晓得沈家各房来历。
同别人一样;贺南盛也想到沈珏身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松开。
沈珏虽是他亲堂外甥;可向来不亲近贺家。偏生最亲近舅家的沈年岁大了;已经娶妻生子;当不会在嗣子人选
由沈珏想到沈瑞;贺南盛神情一怔;挑了帘子;对方才来人道:“追上前面车队;打听打听;四房可有子弟跟着进京?若有;问清楚了是哪个?”
骑士应诺;策马去了。
贺南盛撂下车帘;摸了摸下巴;这侍郎太太既与孙氏有旧;不会借口沈举人续娶在即、嫡子可期;选了沈瑞做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