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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一直担心三老爷会闹出来;毕竟三老爷是庶出;与其他几位老爷隔了肚皮。
没想到这次反目的是大老爷与四老爷;两个同胞兄弟。
沈涌早就晓得这个家维持不了几年;不过因不愿引得老太爷生气;也放心不下兄嫂一家;才上下弥合。
说到底;他也不是圣人;否则就不会同三老爷、四老爷一般;也置了私产
如今这样闹出来;眼看着兄弟成仇;沈涌除了觉得有些丢脸之外;还觉得心寒。
兄嫂一家祖孙三代;都是他们兄弟养活着;却养成了白眼狼。
沈家三房富庶;仆从如云;小大哥又是长房嫡长孙;身边养娘、婢子何曾离开人。要是没有人私下吩咐;她们就敢让小大哥手中拿棒子耍?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打人?
如今没的是四太太肚子里小的;四老爷都恨成这般模样;要是十五哥真没了;这个仇还能化解么?
十五哥不过两岁大的孩子;做这个局的人心肠该有多狠;才能下的了手?
这哪里是亲人?
想到此处;沈涌闭上眼;心开始硬了。
沈湖两口子眼皮子浅;这把热心费力地想要分家;是惦记公中后添置的那些产业。
想要独吞或是占大头;那是妄想……即便他并不看那些;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白眼狼一家……
码头上;人头涌动。
如今虽不到漕粮进京的时节;可南来北往的官船、商船往来如织。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处;十分难闻。
沈瑞走了几步;就不爱走了;看到远处河边有棵垂柳树;就招呼沈珏、沈全两个过去遮yīn。
沈珏使劲摇着扇子道:“这京城的夏天也太燥热……”
沈全拿着帕子擦了汗道:“我倒是觉得比松江时强;现下是在外头;没得挑了……要是在屋子里;起码还有冰……松江那边;除了每rì里多洗两次澡;可没有降暑的法子……”
沈瑞道:“也不知鸿大叔、鸿大婶子会不会适应京中气候……这个时候赶路有些遭罪;不过也比九月底好;那个时候上京太冷了……”
之前没得到消息前;几个人聊过五房大老爷一家进京的rì子;就猜测不是随沈洲过来;就是同沈流等进京赶考的举人一起。
随着沈洲的话;来京的rì子不会太晚;毕竟沈洲是职官;请假的rì子有限;跟着后者的话;则要等到乡试结束后;那边才会启程进京。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远处过来十几骑;马上人是穿着罩甲;腰挂绣chūn刀;正是锦衣卫的装扮。
“贵人出行;闲人逼退”几个锦衣卫小校高声喊着;驱散道路上的行人
在他们身后;则是穿着圆领罩衫的衙役正用清水净街。
“好大声势啊”沈珏道:“这般声势;难道是藩王进京?”
沈瑞摇头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卫;藩王进京应是礼部与宗人府的官员出面……”
随着退避的人群;原本带着几个小厮去码头等着官船的二管家也从码头上退避出来。
看到沈瑞等人在树下;二管家就过来禀道:“瑞少爷、珏少爷、全少爷;昌国太夫人省亲归来;宫中遣使迎候;码头上也撵人呢……”
昌国太夫人;当今圣人之岳母;皇后生母金氏。
向来凡称“夫人”;是夫贵妻显;称“太夫人”;则是母以子贵。如金氏;若是没有加封;诰命本当为昌国公夫人或是寿宁侯太夫人;偏生天子重外戚;弘治十一年加封金氏为“昌国太夫人”;从其夫昌国公峦爵号。
除了这“昌国太夫人”的诰命封号之外;金氏还常驻宫中。如今宫中遣使相迎;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沈瑞他们所在之处;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倒是无须回避。
沈珏皱眉道:“竟是他们家;一介外戚;竟这般声势……”
话未说话;就被沈瑞打断:“珏哥慎言”
沈珏嘀咕道:“就因沧大叔贴了他们家的边;尚书都差点没了……”
因正月里沈沧亲往建昌伯府“赔罪”;等到衙门里开衙后就得了御史弹劾;三月里廷推时;也因此得人非议;差点与刑部尚书之职失之交臂。
沈瑞道:“罪魁祸首是惹事的沈珠”
文官瞧不起外戚勋贵;可真正能爬到高位的文官也得罪不起实权的外戚权
正月里那场事故;沈沧可以清高的不低头;在士林之中是能得清誉;而后就会多了一门仇家;在官场上再难寸进。
本就是小事;沈沧出面;小事化了;沈沧不出面;就是扫张家兄弟的脸;就是小事化大。
沈沧入仕小三十年;当然晓得孰轻孰重。
张家可不是挂名的皇亲国戚;皇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别说沈沧当时不过一个三品官;就是阁老大臣与张家对上也没好处?
不远处;昌国太夫人的全副仪仗已经缓缓而来。
沈瑞等人也住了话头;眺望昌国太夫人的仪仗过去。
前后簇拥的除了锦衣卫;还有数名穿红的中官;还有一人;骑马随行在太夫人的车架边;二十出头年纪;穿着莽服。这个打扮;这个年纪;应该就是金氏次子;建昌伯张延龄。
官道两侧的士民百姓;即便无须跪迎;也都屏气凝声;生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这时;却是从一侧的人群中突然出来一少年;就要往车架边凑;被随行的锦衣卫给拦下。
“二舅;外祖母……”那少年身着锦衣华服;高声喊道。
不仅拦着他的锦衣卫面露迟疑;就连沈瑞、沈珏这些远处驻足眺望的;听了这一句都惊呆了。
昌国太夫人的外孙;建昌伯的外甥;不正是东宫太子么?
随即觉得不对劲;东宫太子好像只有十来岁;那少年看着有十三、四岁大
那些本来迟疑的锦衣卫们;显然也想到此处;再次将那少年拦住。
因这少年的拦路;昌国太夫人的车架还是停了。
建昌伯张延龄策马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少年。
那少年抬起头;带了几分讨好道:“二舅……”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木落归本(三)
沈瑞、沈珏等人所在位置;距离官道十几丈远;眼见着碰上这般八卦;都不免有些好奇。
与沈珏、沈全两个不同;沈瑞年后曾随王守仁出去交际;对于京城官场上流传的皇家与大臣八卦之类的也听了不少;从这锦衣少年之前的称呼;一下子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这次“京察”后告老还乡的礼部尚书徐琼。
徐琼是景泰二年的举人;元顺初年的榜眼;到弘治年已经入仕四十余年;经历三朝。
有传闻;弘治十二年的科举舞弊案;就是徐琼捅出来的。
大明朝职官志上;虽注明一部尚书只有一人;可实际各部尚书却不止一人
有阁臣的加衔;还有各种恩封;加上南京礼部尚书;最多的时候达六人。
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而阁臣入阁前还要先入礼部。
徐琼的资历;本有机会入阁;却是因为人行事;为文官所鄙。
在京城高层流传范围很广的一则八卦;那就是成化末年;时任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徐琼在回京叙职时;纳一监生之外室女为妾。
此事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监生有一嫡长女被选为太子妃。
虽说这则八卦;徐琼从未公开承认过。昌国公去世前;徐琼也始终在南京为官;并未回京。
不过在昌国公去世后;原本在南京坐了十几年冷板凳的徐琼;确实是青云直上;从侍郎到尚书;加太子少保;俨然要入阁的架势。而且在几次今上加恩外戚张家的封赠上;徐琼都是站在今上这边;支持对张家的重封。
弘治十二年的“科举舞弊案”发生;被弹劾涉案的主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受冤入狱;最后落得冤愤而死的下场后;徐琼的圣宠也到头了。
过后有消息传出来;是徐琼暗中指示给事中华昶弹劾主考官科举舞弊。
程敏政亦是榜眼出身;只是比徐琼年青十几岁;在科举仕途上晚了不少科;不过同仕途不顺多年的徐琼相比;虽也沉沉浮浮;不过rì子要风光得意的多
程敏政十三岁以“神童”被荐入朝;奉旨入翰林院读书;十九岁中解元;二十三岁中榜眼;曾直讲东宫;与当今皇帝有师生之缘。
弘治元年;程敏政因xìng格耿直曾被人中伤致仕;弘治五年冤情得雪复官;从此一直是天子近臣。弘治十一年升礼部右侍郎;任《大明会典》副总裁;专掌内阁诰敕;这已经是稳稳要入阁的前奏。
虽说徐琼为尚书;程敏政只是礼部右侍郎;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同样与今上有师生情分的礼部左侍郎王华;不过入阁可不讲究官员品级与先来后到。
按照当时的圣眷;程敏政越过徐琼与王华直接入阁;不无可能。
程敏政出身累世宦门;程敏政出自累世宦门;家族先祖出仕可以追溯到元朝;其父官至尚书;他自己少年进京后又拜在几个大儒名士门下做学生;姻亲故旧不能说满朝;也不是徐琼可比的。
虽说关于徐琼yīn害程敏政之事只是传言;可无风不起浪。加上徐琼素rì为人行事利益为上;没有文人风骨;这件事不管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这屎盆子都扣到他身上。
程敏政病故后;今上赠礼部尚书。其长子程瑾本是以祖武功授锦衣卫世袭百户;在其父病故后;藉父遗恩升锦衣卫副千户;幼子程堂;则恩荫入国子监读书。
虽说后来也有传言牵扯到继任的礼部右侍郎傅瀚身上;说是他惦记程敏政的位置;才使人yīn害程敏政;不过谁会信呢?
傅瀚是天子近臣;德行出众;为世人赞誉。即便之前他并未任六部实职;可早就挂了尚书衔;在皇上身边充当顾问。
尚书去惦记侍郎的官职;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到今年“京察”前;弹劾徐琼的折子就不是一份两份;到了“京察”时;礼部查出来不妥当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
徐琼这个礼部尚书;只能“告老还乡”;接替其尚书职位的;正是傅瀚这个礼部右侍郎。
在皇帝与六部九卿心中;谁忠谁jiān;已经有了评断。
礼部尚书的更替比刑部要晚;是端午节后的事;徐琼应该已经归乡了;只是不知还留没留亲眷在京。
那锦衣少年管建昌伯叫“二舅”;难道真的是徐琼之子?
瞧着建昌伯的模样;显然是认识那少年的;不过却没有好脸sè。
在那少年口呼“二舅”之后;建昌伯举着鞭子;不知说了两句什么;便吩咐左右将那少年拖了下去。
那少年面露惊恐;却因已经被堵了嘴巴;没有继续继续开口。
接下来;昌国太夫人仪仗继续前行;渐行渐远。那拖着少年的几个锦衣卫;则是拿着板子;在路旁“噼里啪啦”地打起了板子。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那些锦衣卫将那少年丢到那里;呼啸而去。
人群也从各退避处出来;指着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锦衣少年指指点点。
沈全松了一口气;道:“真是吓人一跳;我开始还真以为是太子微服……
沈珏则道:“这建昌伯还真是爱打人板子;上次沈珠是如此;眼下这少年也是如此”
沈全道:“我倒是觉得建昌伯的脾气并非传闻中那样跋扈……即便使人打板子;也没叫人打几下……”说着;冲着官道那边示意。
大家望过去;就见那锦衣少年摇摇晃晃起身;旁边过来几个小厮;将他扶着扶了。
这挨了板子还能起身;可见建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