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守仁摊手道:“朱子云‘格物致知’,小弟对着竹子七rì,想要格其理,不仅不知,反而越发糊涂,岂不怪哉?小弟脑里都要成浆糊,莫非我实是冥顽不灵?”
沈理失笑道:“可不是魔怔了!朱子是‘格物’、‘致知’并提,并非只提‘格物’。说到底,朱子学说,不过是儒学一支,其学说未必人人都认可。你对其质疑,有何奇怪,说不定多少年后,反而证明你对了,他错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是我浅薄了。”王守仁点点头道。
宾主落座,沈理指了指沈瑞道:“这就是我之前与伯安提及的堂弟沈瑞,今年九岁,有志学之心,启蒙却是耽搁了……以后,就要拜托伯安教导……”说到这里,又对沈瑞道:“快上前见过,伯安文武双全,有大才,不求你能登堂入室,只要你能学得一二,亦是终身受用。”
沈瑞上前两步,作揖道:“小子沈瑞,见过王先生。”
王守仁站起身来,围着沈瑞转了一圈,见其不卑不亢、淡定从容,方扶了他胳膊,道:“起来吧,我听沈兄提过你的事……别的不敢说,这蒙师我还是能当得。”说罢,转身落座。
这会功夫,小童已经端了姜汤回来。
沈瑞以汤代茶,行了弟子礼,算是正式拜了蒙师。
王守仁将茶汤喝了大半碗,方撂下,对沈瑞道:“要是守文在,也能与你做个师兄。他就是我启蒙的,当年还磕磕绊绊,如今第二遭,倒是不会再那么生疏。”
听着这名字,是王守仁的弟弟?
沈瑞对于这位圣贤所知有限,不知当如何接话,只好看向沈理。
“守文在京中,还是在余姚?”沈理道:“他也十四、五了吧,是不是该童子试了?”
王守仁面上添了几分温情,道:“若是在京中,小弟哪里能这么安心自在。是余姚,跟着祖母过活。家父想要接他进京,小弟想着还是等他过了童子试再说。”
沈理想了想,道:“这都过了腊八,你今年真在外过年?令尊那里还罢,太夫人那里?”
王守仁不以为意地笑一笑道:“人人都当我伤情落第,即便至亲骨肉,在我面前也添了小心,闹得两下不自在。就让他们当我在外专心读书就是,难得我得了这几年清闲。”
沈瑞在旁,望着王守仁,几乎看的目不转睛。眼前这人,不仅是五官俊美,且言行洒脱不羁,xìng情开阔爽朗,实是惹人注目。他这才是初见,并未与之正经打交道,已经不zì yóu地心生好高。
这样的品貌,入朝为官,搁在历朝历代,怕是都落得非议。王守仁却是以全能之资,德才昭显,史书上没有一字恶评,堪为圣贤。
第三十五章 景星凤凰(三)
饶是被太多的盯着看过,可沈瑞的视线也太炙热了。王守仁心中好笑,转过头,看向沈瑞。
被人这般看着,他倒是并无恶感,毕竟沈瑞年纪在这里放着,即便多看他几眼,也不会有什么yín邪心思。不过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这仰慕之sè也太明显,令人不免飘飘然,难道自己的才名已经传到松江?
王守仁摸了摸下巴,热不住瞥了沈理一眼。他并非自恋的xìng子,便以为是沈理之前对他多有襃赞,才引得这小小少年如此。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王守仁虽给胞弟守文启蒙过,不过当时磕磕绊绊的,又有长辈看着,胞弟又不是能吃苦的,除了在功课上对弟弟多有提点外,在其他方面并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启蒙。或许在眼前这小少年身上,可以一试?
他本是随心所yù的xìng子,来了兴致就不管不顾。即便还不到而立之年,可面对这小小少年,也生出几分为师之心。
沈瑞本是理直气壮地看人,即便被王守仁发现无心虚。不过看着王守仁似笑非笑的,他不知为何,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王守仁看着沈瑞,含笑道:“你虽随我开蒙,可不是只识三百千,读经、习礼、写字、作画、弹琴、习shè、健体缺一不可,可有的苦头要吃?你怕不怕?”
难道不单单是启蒙么?
沈瑞眼睛一亮,王守仁除了是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也是教育家,后世儒学流派始祖,很多都是王守仁的弟子。虽不知他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授徒,反正不是这个时候。
若是王守仁提及的都学到,那不是入室弟子的待遇?虽说瞧他刚“格竹”,心学理论方萌芽,离形成还早,可是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对于心学并无多大兴趣,反而对王守仁提及这些兴趣大发。即便他后世因家族关系,对于国学多有涉猎。可同真正的古代大儒相比,他后世所学那些不过是皮毛。
沈瑞郑重道:“只要跟着先生,我就不怕!”
什么张老安人、沈举人,他都抛到脑后,只要抱紧眼球此人的大腿,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王守仁弘治间出仕,显达于正德朝,直到嘉靖朝方沉寂。这其中,即便几经沉浮,可也有惊无险。
王守仁见他挺着小胸脯,掷地有声的模样,不由失笑:“看你也是锦衣玉食娇养大,跟着我可以,可没有养娘婢子服侍,生活起居都得你自己动手,要是不能自理我可不会费心照看你。”
听他这样一说,沈瑞不由有些踌躇。他虽还惦记王妈妈与柳芽,自晓得自己要寄居禅院,便晓得那两人不宜到自己身边来。可是在叫柳芽帮忙前,他曾答应过叫柳芽的弟弟做书童,怎好食言?
王守仁见他小大人似的思考,不免觉得有趣,端着汤碗,吃了半口姜汤,笑吟吟地等着沈瑞作答。
沈理见状,不由皱眉,随即想到什么,低声问:“瑞哥儿可是不放心我家里那养娘与小婢?你放心就是,让她们现在我家里,等你出服后再让她们到你身边服侍。”
沈瑞摇摇头,道:“有六哥在,弟弟自没有甚不放心。只是昔rì小弟曾应下,会收柳芽之弟为书童。”说到这里,对王守仁道:“先生,弟子能自己照看自己,并不需养娘婢子服侍,可否添一书童?”
“书童?”王守仁挑挑眉道:“你若能听我吩咐,自己照看自己,还需要书童作甚?养娘、婢子是服侍你的,书童就不是服侍你的?”
沈瑞摇头道:“那孩子才七岁,哪个要他服侍?”
王守仁摇头道:“那更是不行,要是年纪稍大些还可留下给五宣做个帮手。既是稚龄,还是算了。”
是怕小孩子吵闹么?沈瑞有些不解,自己目前看起来不也是“稚龄”?不过不解归不解,沈瑞没有再开口。王守仁看似温和,可既已经摇头,那自己再多说就是不知趣。能收下自己一个,已经是托了沈理的情面,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因此,沈瑞对沈理道:“六哥,柳芽弟弟那里,可否麻烦六哥送些银两。等rì后有机会,再让他到我身边。”
沈理点头道:“我会安排妥当,你放心跟着伯安学习就是。”
想着王守仁方才说的话,沈理看着王守仁道:“伯安莫非要远行?”
王守仁点点头道:“洪善禅师年后要北上往祖庭听法,小弟想要跟着去见识一番。”
沈理失笑道:“伯安学儒学道,又要去学佛不成?”
王守仁挑眉道:“又有可不可?儒、佛、老、庄,都是道,学之便成己道。”
换做旁人,如此“不务正业”,沈理说不定要劝几句。毕竟后年,还有chūn闺,王守仁又落第两次。
可面前是这个人,早已被众人认可的“状元之才”,自是需要像其他举人那样,战战兢兢地苦读,为后年的chūn闺做准备。
沈理只是有些不放心沈瑞,沈瑞再早慧,也才九岁。不过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说不定这也是沈瑞机缘,能开阔视野,散去心中yīn郁。沈瑞在析产书上那一句,沈理虽没有反对,可是细想也是心惊。
沈瑞在旁,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在偷着笑。
原以为要在西林禅寺寄居到守孝期满,没想到还有出去的机会。随着王守仁这个全能大儒游历四方,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对自己莫名重生的弥补?
沈瑞真是恨不得回到五百年后,跟曾外祖父与父母好好显摆显摆。以曾外祖父对王守仁的推崇,真要得了机会回到现在,别说是给王守仁做学生,就是给他做个小厮书童,老人家怕也欣喜若狂。
*
松江府衙,知府太太搭着儿子的胳膊,下了马车。蒋三公子面带疑惑,yù言又止。
知府太太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可是不明白为何我要让沈瑾认在孙氏名下?”
蒋三公子点点头,道:“分孙氏一半嫁妆也罢了,省的瑞哥儿年幼、怀璧其罪。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买个好名声也是得用。可嫡长子的名分,作甚便宜了沈瑾?这嫡长子可是要继承家业,传承香火。”
知府太太没有回答,反问道:“是你活的自在,还是你大哥活的自在?”
“当然是儿子自在,大哥可是嫡长子!”说完这一句,蒋三公子自己也愣住,半响点头道:“原来如此,到底是便宜了沈瑾!以后瑞哥儿成才还罢,要是中庸,有这么个出sè的兄长比着,rì子也未必好过。”
知府太太笑道:“我不开口,沈瑾就不会记在你孙氏名下了?就算他生母扶正,只要有瑞哥儿这个比他还年幼的嫡子在,他‘嫡出’的身份就空的。等到正经做亲时,少不得被人挑出来说事。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会将主意打到记嫡上。如此一来,还不如我现下就成全了他。孙氏为何要安排这一出,不还是心疼儿子?她可只生了瑞哥儿一个,难道还能真的将庶子看的同亲生儿子一般?真要是那样,还真是成圣人,我可不敢与之交好。嫡长子是那么好做的?沈瑾要是出sè,是理所应当,要是有半点不足,那就是偷懒不用功。支撑门户,奉养双亲,都是嫡长子之责。瑞哥儿既成了嫡次子,只需自在清闲度rì就行。”
蒋三公子听了,心思一动,道:“不过是一个庶子,即便读书出sè些,哪里就需要忌惮如此?以妾为妻,可是不大合规矩。只要沈举在外头说一房继室,那头疼的说不定就是郑氏母子。”
知府太太道:“说不定孙氏如此安排,也是为防着这一出。如今有沈瑾在前面顶着,即便新人进门,也只会盯着宠妾与被沈举人看重的‘嫡长子’,瑞哥儿一时倒是碍不着她什么……”
松江衣被天下,松江棉布可是供不应求。想着孙氏名下那两家rì进斗金的织厂,莫名其妙地成了贺家产业,蒋三公子不由唏嘘道:“可惜了那两家织厂,沈家为了掩家丑,定不会出面与贺家对上,那两家织厂八成就没戏。”
知府太太道:“破财免灾,那两家织厂即便没有被骗卖,别说是瑞哥儿一个黄口小儿,就是顷四房之力也未必能保住……”
她确实与孙氏交好,可两人之间并不是xìng情相投,更多是“互惠互利”。如今答应过的,她都做到,也算是完成对孙氏许诺。虽说对于孙氏的安排,她并没有都看透,可凭着对孙氏的了解,肯定会有后手。不过那些同她都不相干了,她只要等着看热闹就行。沈瑞那孩子,既有个状元族兄护着,也轮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