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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旁人;沈洲都会欢迎;听说是沈湖就有些皱眉。他去过松江两遭;对于松江各房头嫡支族兄弟都见过;也曾同坐共饮。对于沈湖这个未出五服的族弟;沈洲印象并不好。
沈湖这个人;肚子里没二两墨水;偏生眼空心大;自诩为读书人;开口礼法、闭口规矩;人前都是方正模样;可行事太过小气自私;待几个兄弟也太过刻薄。
“夜猫子进宅啊”沈洲莫名地想到这一句;就有些担心沈玲;吩咐身边小厮道:“去叫玲少爷过来……”
小厮应声下去;刚出屋子;就见沈玲迎面而来。
小厮忙上前几步道:“玲少爷;老爷正叫呢……”
沈玲点点头;大踏步地进了屋。
“你大伯过来是不是要找你麻烦?”沈洲直言道。
沈玲摇头道:“不是为侄儿来的……大伯以为宗房与二房反目;有心让堂弟沈珠给伯父为嗣……”
沈洲听了;不由寒了脸:“谁说宗房与二房反目了?千里迢迢;这心cāo的还真怪远的?”
第一卷曾见何人再少年 第四百零四章 管中窥豹(五)
沈洲本就对沈湖印象不好;知晓他的来意更是心中恼怒;连带着沈珠也迁怒上:“沈珠?对族兄弟毫无手足之情;心胸狭窄、手辣心狠之辈;不过小小秀才;就傲气外漏、眼高于顶;委实可笑”
沈玲在旁;倒是不好接话。
沈珏已故;只会让人越来越念着逝者的好;更衬着沈珠当年行为越发卑劣可恶。
即便沈珏殇了;可二房谁会忘了他?只要二房长辈记得他的好;就不会忘记沈珠的不好。沈湖还想要将儿子推出来;这想法太天真可笑。
沈洲说完;发现沈玲的尴尬;道:“我骂的是那个;不与你相于你爹是个忠厚人;你也是个好孩子;既是分了家;以后能远就远着些;不是所有长辈都值得尊敬……”
沈玲为难道:“侄儿晓得。侄儿从不曾想要去招惹大伯;可毕竟是长辈;真到了跟前;侄儿也没法子……”
“总要见的;要不倒像是我慢待族亲。听下人说如今他还睡着;你一会儿过去瞧瞧;要是等他醒了;带他来见我……早见早了;早日送走;也省的叫你与侄儿媳妇提心吊胆。有些话你说不得;我却是没有什么顾忌。”沈洲想了想道。
沈玲脸上带了羞愧道:“都是侄儿无用;累的伯父操心。”
沈洲道:“外道作甚?在我心里;向来当你是亲侄儿待的……”
沈玲露出感激道:“侄儿能有今日;全赖伯父提挈。”
沈洲摆摆手道:“我既带了你与琳哥儿出来;自然要安置得好好的。琳哥儿憨实了些;里里外外多是你出力;说起来这几年也实辛苦你;我当好好谢谢玲哥儿……
虽说是出身书香望族的沈家;可三房毕竟几代人行商贾事;沈玲熟知的也是买卖上的人情往来;刚到南昌府时;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处处用心;确实吃了不少辛苦。不过胜在肯学习;加上人情往来也是一通百通的事;沈玲才没有露怯;丢了沈洲的面子;游刃有余地打理沈洲任上庶务;又在读书上有上进心。若非如此;玲二奶奶的县令父亲;也不会答应将嫡长女许给沈玲。
“当是侄儿谢二伯才是。若非二伯带了侄儿从松江出来;说不得侄儿还在铺子里打转;哪里有今日体面?就是大哥儿他娘;也是因二伯为侄儿张罗;才低嫁给侄儿……”沈玲动容道。
“我虽替你张罗亲事;却是你岳父许的婚;往后记得多孝敬他;不要相信外头的传言;以为他是那等攀附之辈。要是他是那样人品;我也不会为你选这样的岳家……”沈洲拍了拍沈玲肩膀道:“这世上因果都是前定;你是个肯吃苦的孩子;就这个劲头;总有出人头地那日……勿要因出身妄自菲薄;你嫡母虽有些女人家小私心;偏疼亲生骨肉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对你却有十来年的养恩;不可相忘;也不可生怨……”沈洲道。
沈玲就算早先心中有过埋怨;如今也不剩下什么了。人心都是偏的;嫡母没有儿子时能将他视若亲生;有了亲儿子;庶子自是要靠后。对他不过是防范;怕他仗着年长以后欺负嫡出弟弟;在生活上并未缺衣少食。
就听沈洲继续说道:“我这房以后不会再立嗣子;会让瑞哥儿兼祧……瑞哥儿性子宽和大气;以后你们族兄弟之间也要彼此相扶持……”
有了下午与妻子的对话;对于沈洲现下的决定;沈玲倒是并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心里终于踏实了。
沈玲使劲地点点头道:“不用伯父吩咐;侄儿也会如此……”
两人正说着;就有小厮过来寻沈玲。
沈湖醒了;吵嚷着要见沈玲。
沈玲闻言;不由蹙眉;望向沈洲道:“伯父;侄儿过去客房那边看看……
沈洲道:“嗯。他要是与你啰嗦;就直接带去客厅来见我。”
沈玲应声下去;沈洲看着沈玲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口气。
沈玲为人勤奋上进;待人接物也有条不紊;是个心里明白的好孩子。相处三年;沈洲对这个族侄也有几分真心;只是这份真心还不至于让他不顾二房利益去成全沈玲……
客院里;沈湖气鼓鼓地坐着;脸上黑沉一片。
夏日天长;外头虽依旧是天色大亮;可已经是黄昏时分。自己毕竟是客;被侄子灌醉了;在亲戚家大白日枕被高眠算什么?
沈湖也是在南监捐了监生;自觉是读书人;怎么会让自己有辱斯文?在他看来;都是侄儿的错;大中午的就要上酒;还巧言令色地灌醉自己;显然居心叵测。
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沈湖就望向门口。
待沈玲一进门;沈湖就横眉竖眼地呵道:“你在黑心肝的混账东西;害的我丢了脸;与你有什么好?还是凑过来做了几年官老爷的管事;就瞧不起自家长辈?你算个什么爱物;贱婢出的孽子;早知你这般狼心狗肺;当初就不该给你上家谱”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使得沈玲愣住。待听清楚沈湖的话;他不由勃然大怒。
原本沈玲还犹豫着;是不是提点沈湖几句;省的沈湖在沈洲面前更丢人;眼下却是没了那个心思;只淡淡道:“伯父落衙回来;吩咐侄儿过来请大伯…
沈湖闻言;不由坐直了身板;端着架子道:“洲二老爷回来了……我是当过去拜会……”
总算他醒了酒;还记得长幼尊卑;没有问出为何沈洲不过来;反而叫自己过去的话。
就如沈洲对沈湖有印象一样;沈湖对于两回松江的二房族兄自然也有印象。沈洲虽人到中年;可相貌堂堂;周身儒雅;与松江水字辈族兄弟坐在一处;鹤立鸡群。
沈湖虽不想承认自己是“鸡”的一员;可对于官帽在身的族兄;还是隐隐地存了畏惧。
从客院到前院客厅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沈湖却莫名紧张起来;不能说同手同脚;可脚下也缓慢起来;嘴里没话找话地沈玲说道:“还没见侄媳妇;一会儿见完洲二老爷也当见见……”
沈玲道:“那是自然;一会儿就叫何氏带了大哥儿出来给大伯请安。”
“大哥儿?”沈湖有些疑惑。
“是您的侄孙;现下已经一岁半…”沈玲按捺住心中不快;道。
添丁之喜;沈玲自然不会忘记往松江寄家书报喜。
沈湖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前年还听你爹提过;倒是忘得于于净净……倒是这何氏;听说也是官宦家小姐;听闻二房有门姻亲姓何;可是那家
沈玲摇头道:“不过同姓罢了;与京城何学士并不是一家……”
“何学士?”沈湖眼睛一亮。
他即便没有出仕;可是沈家的发迹历史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翰林学士可是储相;常伴天子御前;清贵又体面。
“好像听说何学士家有位千金;不知如今可婚配否?”沈湖带了几份激动道。
他心思浅显;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脑门上。
沈玲见了;嘴角直抽抽。
不是说沈珠与董举人家的表妹订婚了么?难道还没张罗迎娶;两家亲事有变动不曾?
眼见沈玲不应答;沈湖有些不快;横了沈玲一眼:“玲哥儿怎不答?是不知;还是不愿说?”
沈玲道:“何学士家只有一位千金;三年前已经嫁入礼部侍郎府做大奶奶
沈湖听了;不由傻眼。
这会儿功夫;客厅已经到了。
沈湖却是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弹了弹袖子;低头看了看身上。方才醒过来后;他简单梳洗过;换了于净衣裳;看着倒也体面。
沈玲站在后头;看到沈湖如此小心翼翼模样;心情十分复杂。同样是沈氏一族房头;三房无人出仕;自己立不起来;到底少了几分底气。
沈湖觉得自己妥当了;才迈入客厅。
不想客厅空荡荡的;并没有沈洲起身相迎的场景。
沈湖不死心四下里望了望;确实空无一人;这脸色就难看起来。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玲哥儿;这位是?”
是沈洲来了。
沈玲忙带了恭敬道:“洲二伯;这是侄儿大伯……”
“可是……沈湖?”沈洲带了迟疑道。
沈湖本就心怀忐忑进来;正想着该如何不卑不亢与沈洲说话;如何推出沈珠;却没想到沈洲会不记得自己。他的神情有些僵:“二族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沈洲瞥了他一眼道:“原来还真是你怎地不去南京备考;反而跑到南昌府来?”
“备考?”沈湖听得有些糊涂:“备什么考?”
沈洲皱眉道:“你穿着儒衫;也是读书人;怎么连今年是乡试之年都不记得?”
沈湖讪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沈玲在旁;道:“上一科九弟错过了;今年这一科定是有备无患……”
沈湖虽向来自诩读书人;可因资质鲁钝;对于四书五经不过略知皮毛;对于科举之事;因三房没有长辈有经验传下来的;沈湖也是懵懵懂懂。
“要是南京备考?可珠哥儿没去啊”沈湖有些慌神。
沈玲不以为意道:“现在才六月;乡试是八月;或许珠哥儿还没出发……
第一卷曾见何人再少年 第四百零五章 秋来风疾(一)
沈湖还糊涂着;沈洲却听出来;那沈珠当是岁科试未过;没有取得下场资格。沈洲并不意外;当年几个少年进京时;沈洲曾考校过大家的功课。沈珠虽是生员;可功课只是平平;不过胜在比其他人年长。
沈洲本想要为沈玲出头;可眼见沈湖是个自家事都说不清楚的;就没了应付的性质;随意寒暄了两句;就叫人上了茶汤。
沈湖却是不死心;回到客房立时问侄子道:“洲二老爷什么意思?作甚这般冷淡?可是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他迁怒三房?”
沈玲满脸诧异地看了沈湖一眼:“难道洲二伯与三房有什么渊源不成?并不曾听闻啊……”
沈湖哑然;好一会儿方道:“松江那么多族中晚辈;他专门挑了你带出来;还给你结了体面亲事;这不是同三房亲近是什么?”
沈玲想起沈洲先前的话。
这半年来;沈洲从没有提过嗣子的事;今日特意说了;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三房听。
沈玲便道:“洲二伯待侄儿如亲侄儿一般;今日还吩咐侄儿以后好生与瑞哥儿亲近。”
这是打定主意要选沈玲为嗣了;那沈珠怎么办?
沈湖神色一僵;强笑道:“正是呢;都是族兄弟;你与珠哥儿两个;也当同瑞哥儿多亲近……虽说不过是嗣子;可